26 枯叶(1 / 1)
尽管让伽马和尤尼逃脱了,铃兰建议白兰还是举办一个庆功宴来稳定军心,不能让底下的人觉得上层决策失误。白兰实在没有这个心情,挥手叫铃兰下去,说他要考虑考虑。
铃兰不死心,在临走前补了一句:“庆功宴上你可以借机邀请入江正一一起做些什么哦,不用太谢我!”说完带上门走了。
白兰捏棉花糖的手顿了顿。
于是,庆功宴召开了。
入江收到一套纯白色的礼服,裁剪流畅贴身,上面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一片片盛开的秋牡丹,搭一件墨黑的衬衣和一条浅紫色的领带。他看着这套衣物:白兰,到底希望说什么呢……
真好,丝线绣不出狂风的形状,就让这些秋牡丹永远盛开吧。白兰是这样想的。
在一阵交响乐声中,白兰步入殿堂,他也穿了一套纯白色的礼服,款式和入江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领带选用的是清新的翡翠绿。他器宇轩昂地发表了开场词,然后优雅的钢琴声响起,舞池里人们双双对对开始翩翩起舞。
入江第一次参加这种舞会,他对着端着一盘子香槟走到他旁边的侍从感到不知所措,只好取了一杯香槟,可是他又不会喝酒,况且他胃本来就不好,所以只能举着酒杯傻站着。
斯帕纳晃到他旁边,手里举着一杯红酒:“唉,好无聊。”
入江看他一身黑色正装,不禁多打量了两眼:“你平时很少这样穿。”
斯帕纳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是?”
“斯帕纳你还挺适合这么穿的。”入江夸奖道。
斯帕纳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是吗。”
入江抬起眼睛,看见白兰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遂又垂下眼眸:“嗯。”
斯帕纳还想说些什么,白兰却已经挣脱那群女人的纠缠,向这边走过来了。
“小正,不可以喝酒哦!”白兰一只大手扣上入江的手腕,用另一只手夺走了入江的酒杯,他笑眯眯地说,“小正,不无聊吗?和我一起跳舞吧。”
入江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又不是女生,我也不会跳舞。”
斯帕纳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转身走了。
“没关系,谁规定只有男女组合才能跳舞的?而且,跳舞很简单,我教你。”白兰说着,就拉住入江的手往舞池的方向走。
然后,白兰手猛地一空,惊诧回头——
入江正一不见了!
他手里握住的,只有空气。
“小正!!!”
入江被彭格列强行召回去了。
当他出现在阵法中央的时候,他看见了沢田纲吉似笑非笑的脸,还有,环绕在自己周围的各位守护者。
我……不是在做梦吧?!
“正一君。”沢田开口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入江,看见了入江身上考究的服饰,“你在堕落位面过得很好吧。”
入江正一心脏狂跳到了嗓子眼,冷汗仿若江流开了闸门,倏地就流下来了。他再说话时嗓子都在发紧,声音带上了一抹嘶哑:“承蒙十世关照,我很好。”
沢田勾起唇角笑了:“你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入江推推眼镜,不想鼻尖上早已渗满汗珠,眼镜一推上去就又滑下来了:“请问十世,我为什么会回到神宥位面?”
沢田仍然笑着:“纹印啊,我们通过纹印找到你。”
入江现在几乎是双膝跪地的,就算沢田现在开恩让他站起来,他也双腿软到站不起来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里包恩抬脚把他一脚踹翻了,一个脚印烙在了那片纯白怒放的秋牡丹上:“蠢纲,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爱绕弯了,开门见山,不要再浪费时间。”
沢田冰凉的钢铁做的瞳孔中映出入江蜷在地上痛苦隐忍的身影,但他脸上的容色不易分毫:“入江正一。”
“……在。”刚刚里包恩那脚真的有够狠的,入江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捣碎了。
“你是否背叛了彭格列?请诚实作答!”沢田纲吉的额上燃起璀璨的火焰,明亮得可以烧死所有不知死活的飞蛾。
入江捂着腹部,咬着牙不说话。他的胃又开始疼了,而且疼得比以往更厉害。可是他不能拿胃药,他也不想去拿胃药。
他其实真的没有那么想活。
人最终都是要死的啊,所以,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特别是,如果再也无法留在白兰身边的话……
被彭格列发现了之后,入江正一好不容易找到的生存的意义就这样被掐碎了。他希望用还有生命的眼睛注视白兰,或者,一起种一片可爱的秋牡丹,如果人真的能长出翅膀,他还愿意张开翅膀为那片秋牡丹挡住所有狂风暴雨。
可是,他现在还有生命的眼睛,只能贴着地板注视彭格列们漆黑的皮鞋。更何况,他眼眸中的生命,似乎也在渐渐流逝。
他说:“没有……我没有背叛彭格列……”
如果谎言能够换来和白兰的再次相遇,我愿意抛弃我的人格,撒多少谎都没关系,哪怕是弥天大谎。
“有人证供词,说你在协助密鲁菲奥雷,也就是那个反动政权,对此,正一君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沢田纲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入江正一。
入江正一艰难地忍着胃痛,用手臂把自己从冰凉的地板上撑起来:“我……我只是为了堕落位面的稳定……”
“哦?”沢田被勾起了兴趣,“怎么讲?”
“如您所知,堕落位面之前有两个对立的政权,密鲁菲奥雷和玛雷,两个政权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督察能够在短时间内彻底消灭的,而如果两方爆发冲突,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堕落位面的普通民众……所以,我努力在两方之间维持一个平衡。稳定是发展的前提,我身为督察,如果要带领堕落位面的民众走向幸福,必须先维持位面的稳定……”入江说了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了,剧烈的胃痛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两臂一软,整个人又砸在地板上。
沢田不语。刚刚入江说的话,虽然还挺有道理,但无疑很有密鲁菲奥雷的思想内核在里面,仍然值得怀疑。
这时云雀恭弥开口了,他冷嗤一声,道:“稳定?世界不需要稳定。只有在一片混乱中才能将弱肉强食的法则突显得淋漓尽致。试图人为地维持稳定只是弱者苟全性命的挣扎罢了。”
是吗……
入江疼得快意识不清了。
那么,像我这样的弱者……还是早点死掉比较好吧。
这么多天,除了给白兰,还有以前对自己很好的彭格列添堵以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呢……
像一片早已枯死的叶,再怎么努力地留恋枝头,却也难敌秋风肃杀。入江正一的身子轻薄地就像一片枯叶,不同的是,他不再留恋枝头了。
他张开双手,任由秋风将他吹落,然后,孤零零地飘荡。
入江正一腹中涌出一股鲜血,从嗓子里一下喷出,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