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清狂（三）（1 / 1）
清狂岁月不能停留在年迈的冬季，仍要追寻下一扇春日的门扉。
霜霜随着Brian的脚步走向舱门，回想起了妈祖庙后面的那棵流苏树，南方无雪，却有流苏四月，它总是矗立的挟风带雨，带着缱绻的情意与天地诗颂，细而尖的黄绿色叶片别在如美人青葱玉指的枝桠上，再覆着白绒绒的小花，不把杜鹃疯了似的火红放在眼里，它便是要四月飞雪白花花压倒枝桠。霜霜还记得她曾站在树下，期盼着来一阵大风，将树梢的花摘几朵给她，看它是不是丝丝缕缕地泛着寒气，如果不是雪，那该是在春分时节凝成霜花，于立夏袅袅蒸腾，如果不是花，那么就不要坠落了吧，化作春泥本不是分内的职责，霜霜想这纯净的白估计是让云起了妒意，想夺去裹它明日的天晴，不然为何总是雨？她扯了扯Brian的衣袖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有，你的家乡。”Brian毫不迟疑地说，顺便开了门让霜霜先过，
“我是认真问的诶！”霜霜开了灯，把包包放沙发上，“我特别想回我阿祖的渔村，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呢。”
“怎么个不得了法？”Brian走向沙发，倦极了似的往沙发上一躺，踢掉了两只鞋子，双手枕在脑袋后头，半眯着眼睛，“我口渴。”
霜霜拎起鞋子放门口的鞋堆里，边说，“阿祖家屋子前面就是海，那是个纯朴带着乡野情调的地方，”她打开冷柜，取了一瓶矿泉水，递给Brian，自己则在他身侧坐着，“那里叫做白沙湾。”
Brian拧开了瓶盖，喝了一口后便搁在茶几上，复又躺了回去，把腿挪到霜霜大腿上，慢悠悠地说，“你很久没回去了吗？”
“嗯，后来上初中就很少回去，直到现在应该有三四年了，”霜霜右手轻轻地搁在他腿上，身子放松地靠着沙发背，“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估计被现代化进程糟蹋的差不多了吧。”
“喜欢海边？”Brian的嗓音显得有些低沉。
“嗯，喜欢，小时候经常在沙滩上捡贝壳，装满满一袋回家，或是刮海藓，抓小螃蟹，再装一葫芦海水，往里面放一两条跳跳鱼，”霜霜手肘支在Brian腿上，手指交叉垫着下巴，“有个诗人说过，海是大地最温柔的眼部，一年四季都蕴藏着一汪泪水，诶，你会游泳吗？”
“嗯，会。”他说。
“我不会，因为小时候批过命，18岁之前不能离水太近，所以我阿祖从不让我下海，只能卷着裤脚踢踢浪花。”霜霜说。
“迷信。”Brian坐起身来，揽过霜霜，亲了亲她的额角，“想学吗？”
“想啊，可是我怕呛水。”霜霜靠在Brian身上。
“不呛几口水，怎么学得会呢？”他说。
“那就不学了，哪天掉水里你救我呗。”霜霜转过头捧着他的脸说，“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好，我救你。”Brian说，“洗澡吗？”
“你先，我把你衣服整理一下。”她指了指没关上的箱子。
“好。”
霜霜坐在衣橱前的地毯上，又是一阵翻箱倒箧，拖了两个行李箱出来，把薄的短袖的通通塞了进去，毛衣叠着收进衣橱里，外套都挂了起来，等Brian出来将将收了尾，“还没好啊？”
“也不想想谁的东西一大堆！”霜霜没好气地说，“好了差不多先这样吧！＂她把衣橱关上，回过头看着Brian，短发湿湿软软的被毛巾擦的乱蓬蓬，活像个喜鹊窝。“怎么不吹干呢？”
“太吵了，我不喜欢。”Brian走向阳台，坐在那把木质靠背椅上，点了支烟，“一会就干了，你去吧。”
“嗯，”霜霜双手攥着拳头，一副紧张的模样，只应了一声便往浴室去了，生怕多说一句都能泄露颤抖的嗓音。
歌德曾这样描写年少的情怀，“向天空他追求最美的星辰，向地上他向往所有的欲望。”8岁的霜霜正处于在天上星辰与地上欲望交织的这个甜美与痛苦的时期，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地把头发洗了两遍，护发素往发梢揉了又揉，想着洗久一点出去他睡着了就轻松了，直到Brian过来敲门，“沙沙？你还在洗吗？”
“啊，嗯，嗯，”霜霜嗫嗫嚅嚅地说，“好了，好了。”
“我还以为你晕倒了呢，半小时了，快给我出来！”
霜霜赶紧把泡沫冲掉，到洗脸池前把换下的衣服装进那个防水袋里，却看着Brian的内裤犯了愁，装一起吗？还是分开装？一起洗吗？还是分开洗？霜霜猛一心惊，原来夫妻的感觉就是这样啊，想到这脸颊涨得通红，胡乱把那条黑色的内裤拎起塞进袋子里，开了浴室门，看见Brian双手环抱在胸前，正瞪着她，“下回再洗这么久，我就直接冲进去！”
霜霜躲避着他的目光，低声说，“我头发长嘛，要洗很久的！”他一句话都没说，这种气氛简直要把霜霜逼回浴室里去了，“干什么不说话啦？”
“让我在这站了半天等你，你要怎么赔我？”Brian走向霜霜，她本能地退了两步，却被他抓住手腕，“你躲什么呀？去把头发吹干！”他松了手，把吹风机递给霜霜。
“哦，好，”霜霜巴不得就睡在浴室，忙不迭接过，“啪”一声又把浴室门关上。她花了点时间把头发弄干，走出浴室时，Brian已经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霜霜蹑手蹑脚地把手里的吹风机和袋子放茶几上，悄悄的走向床边，阳台的窗帘没拉上，维港的灯火轻声细语地道着晚安，港口的波涛徐徐荡着，如婴儿的摇篮般温暖，霜霜看着他此刻的睡脸，平和不带半点野性，伸手碰触着他的脸颊，眉骨，鼻梁，嘴唇，着了魔般地将双唇相印，一触即分。
“玩什么呢？”Brian半眯着眼拉开一角被子，让霜霜窝进来，嗓音像大提琴般沉沉的，“吹个头发这么久，我都快睡着了。”
霜霜蜷缩在Brian怀里，把冰凉的脚丫子贴在他的脚上，空气中扬散着洗发水的味道，“累了？那快睡吧，晚安。”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嗯，一天没睡真够呛的，晚安。”Brian抱着霜霜，脸埋在她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霜霜任他抱着，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节奏缓慢地让人昏昏欲睡，她感觉窗外似是有雨丝蹑足前来，在她耳畔轻声说，“傻瓜，我只是想抱着你而已。”而后便坠入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