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话 交割(1 / 1)
这章比起以前那版,删去了杨耀坤过去的一些细节,留到以后再说。知道情节的小伙伴,快快忘记吧。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梁子芊累得身子像散了架子一样,每次和客户应酬都让她觉得身心疲惫。她以最快的速度卸妆洗澡,便钻进被窝,打开微信拨通视频电话。
铃声响了几下,镜头中就出现了一个戴着半框眼镜,面容清秀的男人的脸。他就是梁子芊的白马王子陈诗毅。从十七岁开始,梁子芊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要嫁给他,然后一辈子在幸福中慢慢老去。
梁子芊的高中就读于新加坡华洋初级学院,是新加坡很有名气的私立中学,学校的校园和设施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所国际一流大学。
他们的相遇是在梁子芊入学后的第三天。那一天是学校的课外社团日,每个社团都会向新生推广本社团的活动,并面试有潜能的新生加入。梁子芊从小便学习小提琴,所以她第一个选择便是去弦乐团碰碰运气。
一般来说,弦乐团由几种乐器组成: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有时还有钢琴。新加坡华洋初级学院的弦乐团是学生乐团中水平很高的乐队,所以对新会员的选择也是十分挑剔的。因此,当梁子芊来到弦乐团所在的礼堂时,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自己会被录取。
她同另外几名新生递交了申请表格后,便被一个学姐安排在礼堂的一角等待面试。梁子芊坐下来,才发现舞台上正在进行着大提琴组的选拔,曲目自选,限定时间是三分钟。
这时,一个俊逸的身影自信的走上了台,他对着训导老师和学长学姐们微微一鞠躬,便打开琴盒坐下来。他摆好姿势,吸一口气,巴赫的‘G大调无伴奏练习曲第一章前奏’的音符就在他的指尖悠然的流淌出来,充盈了整个礼堂。
他拉琴的样子专注而略带忧郁,一缕黑发松散下来,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他的演奏无可挑剔,让听者仿佛置身于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慢悠悠的怀念着旧时光。
如果你问梁子芊她用了多久爱上陈诗毅?答案是三分钟。梁子芊在那首曲子结束时,便已经彻底的喜欢上了他。
之后,梁子芊也顺利的进入了弦乐团的小提琴部,因为是新生,她便被安排在第二小提琴组。在演奏中,通常第一小提琴组负责演奏乐曲的主旋律,而第二小提组则负责伴奏和声部分,练习起来会比较枯燥。
新加坡是一个华人为主的社会,还讲究着按资排辈,所以只有二年级的学长和学姐们才有资格进入第一小提琴组。弦乐团每周练习三次,每次排练之前,新生都要轮流提前半小时到场,排放好所有的椅子和谱架,等待着高年级团员的到来;练习结束后,再负责把东西放回库里。
梁子芊最喜欢星期五下午的练习,因为足足有近一个小时的时光,她可以和陈诗毅单独相处。陈诗毅性格沉稳,话不多,但因为两个人同是远离家乡在外读书的学生,便很快地熟络起来,话题也越来越多。每次陈诗毅都只让梁子芊摆摆谱架,自己则负责搬所有的椅子。
慢慢的,她了解到,陈诗毅的父亲是北京一所小学里的音乐教师,而母亲则是同一所学校的语文老师。但是近年来因为身体不好,她便病退在家,教教小孩子写作。所以,陈诗毅之所以能就读这所学校,完全仰仗于新加坡华人总商会的奖学金。
新加坡华人总商会每年都会在大陆招募一批品学兼优的中国学生,通过考试和面试的应届优等生,会得到商会提供的奖学金和生活费,就读于新加坡顶级的初级学院和大学。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些学生需要和新加坡教育部签订合约,大学毕业后要留在新加坡工作至少六年。如果违约,就必需偿还一笔巨额的赔偿金。
梁子芊的家境优越,从小便没有为钱发过愁,听到后,不禁张大嘴巴说:“天啊,你这不是签了卖身契吗?” 陈诗毅轻轻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继续搬了三个摞在一起的椅子向礼堂走去。
梁子芊意识到自己的话刺伤了他的自尊心,红了脸,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陈诗毅放下椅子,擦擦头上的汗,笑笑说:“是我太敏感了,你说的没错,就是一张卖身契。但总有一天,我会成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也不受限制。”
梁子芊“嗯”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食堂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冰红茶。她笑着伸手递一罐给陈诗毅说:“请你喝的。”
一对少男少女相视而笑,在那个炎热的六月的下午,心满意足的喝着冰凉的饮料,聊着那个年纪的梦。
此时,梁子芊盯着手机里陈诗毅的图像,撒娇的说:“喂,人家跑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能回房间跟你视频,你却还在打电脑。有没有诚意嘛?”
陈诗毅是那种温柔而包容,能给女生无限安全感的男人,所以梁子芊在他面前从来都不用掩饰和伪装。
陈诗毅眼睛不离电脑屏幕,双手继续飞速敲打着键盘,只是头微微侧向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说:“乖,我明天就要陪客户去路演了,手头还有好多要处理的事情。你早点睡,听话。”
梁子芊不高兴的嘟起嘴,说:“你每天加班,每天才能跟我说一次话,每次都不超过十分钟,你到底想不想我呀?”
陈诗毅边继续工作,边说:“当然想了,不然我这么努力工作为什么呀?还不是为了能早点娶你。”
梁子芊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柔声说:“好吧好吧,反正我做完这笔酒店交割就可以回家了。”
陈诗毅作了一个吻她的嘴形,说:“就是,还有48个小时就见到面了。”
他刚要挂断视频,梁子芊突然想到什么事,急忙说:“ 哦,对了,你猜我在酒店遇到谁了?”
陈诗毅耐着性子说:“谁呀?”
“杨耀坤,高林证券的杨耀坤!” 梁子芊说。
陈诗毅终于停下来:“哦?他在那里做什么?”
梁子芊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答道:“我看他对定国财团老总的私秘大献殷勤,肯定是想靠她见到卢总的龙颜吧。”
陈诗毅点点头说:“在北京想约卢总见面,那真是难如登天,怪不得要追来纽约。他也真是够拼的了。”
梁子芊撇撇嘴说:“北京投行圈里,不早就流传说他的拿手好戏就是美男计吗?果然眼见为实。 ”
陈诗毅哈哈一笑说:“那你有没有中计呀?”
梁子芊得意的说:“哪有人比你帅?你没进演艺圈,是多少偶像剧的损失!”
陈诗毅开心的说:“那我适合什么戏路呀?”
梁子芊调侃道:“看你斯斯文文,清清秀秀,戏路有点窄,只适合演高智商金融犯罪分子。”
陈诗毅忍俊不禁道:“亏你想得出,高智商金融犯罪分子也够冷门了。”
梁子芊故意一本正经的说:“嗯,因为你穿西装简直帅到妖孽,但就是高智商那部分需要演技。”
陈诗毅宠溺的笑着说:“好呀,你绕着弯的说我傻?我就是傻傻的喜欢你。” 陈诗毅平时很少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梁子芊心里甜的好像全华尔道夫的蜂蜜都被她一个人吃了。
这时,梁子芊身旁的黑莓手机不停的闪着红光,说明有工作的邮件寄来。梁子芊不情愿的拿起来,快速浏览了一下邮件内容,便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说:“迈克的工作狂模式又启动了,他发邮件叫我们所有人到他房里开会。他知不知道现在快半夜了?所以说犹太老板不把员工压榨出最后一滴油,就誓不罢休。”
陈诗毅叹口气说:“如果我今年能升职,就可以一个人养家了,到时候你要是不喜欢工作,就不要上班了。”
梁子芊边起床穿衣服边说:“那哪行?你工作那么辛苦,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压力那么大?好了,放你继续工作吧,我要去见迈克了。”
在走廊等电梯的时候,梁子芊又不禁感到一阵内疚。其实,陈诗毅进入投行,没日没夜地加班,有一半原因是她造成的。
说来话长,当年他们两个人开始交往后,因为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所以爱的很投入,很认真。可是,初级学院毕业后,梁子芊的父母一直希望她可以去纽约念大学,费用是每年至少四万美金,而陈诗毅的父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负担得起如此昂贵的学费。一对热恋中的情人注定要远隔万里。
那一天,弦乐团练习结束后,他们照例牵着手去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吃点心。那里是学生们放学后最时髦的聚集地,可以读杂志,看漫画,聊天喝饮料。那时的陈诗毅,已经在学校外面替学生补习功课赚零花钱,所以每次他们两个人约会,他都坚持自己买单。虽然现在看起来,那些开销都是微乎其微的,但对那时的他来说,却是一个作男朋友的骄傲和义务。
分别在即,两个人都沉默着,就连梁子芊平时最爱吃的纽约芝士蛋糕,现在摆在那里都好像是莫大的讽刺。
沉默了良久,梁子芊说:“诗毅,我们一起去纽约吧,我爸妈可以帮我们付学费。”
陈诗毅坚定的摇摇头说:“我怎么能用他们的钱?要去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
梁子芊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了解他,他是一个如此倔强和清高的人,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馈赠。
陈诗毅看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便想安慰她,故作轻松的说:“至少,你以后就可以经常吃到真正的纽约芝士蛋糕了。”
没想到,他这一句话,让梁子芊的眼泪如泄洪一般流出来,再也停不下来,惹来奶茶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陈诗毅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说:“别哭了,我死都不愿意看到你这么伤心。不就是去纽约读书吗?你放心,我一定陪你去。”
陈诗毅一直坚信:作为男人,要么不说,说出来就一定要做到。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认真准备申请大学的材料,想了各种渠道解决学费问题,但最终还是借了十万美金的学生贷款,再加上哥伦比亚大学提供的部分奖学金,陪着梁子芊坐上了去美国的航班。
大学四年,陈诗毅过的很节俭,毕业后为了尽快能偿还学生贷款和新加坡教育部的赔偿金,他选择了进入摩信证券的投资银行部,从此踏上了对体力和意志都是无限挑战的投行分析员的荆棘之路。而付出的回报是比同龄人多出几倍的高额奖金,所以陈诗毅常说:做投行的人一年中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一天是开心的,就是发奖金那天。
今年对于陈诗毅来说,是事业上至关重要的一年,不出意外,他只要能再做成一笔重要交易,公司便会升他为高级副总。这样的话,他便离董事总经理的职位又近了一步。陈诗毅告诉梁子芊,等他升了职,他就可以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娶她,让她过的好。虽然梁子芊无数次告诉他自己不在乎他赚多少钱,可是陈诗毅说他在乎,他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家。
所以梁子芊一直认为,如果当年不是为了陪她来美国读书,陈诗毅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在新加坡上完大学,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悠哉度日,不用为还债赔款吃这么多年的苦,受这么多年的罪。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打心底里心疼他,只希望他能在事业上顺意,这样他才能安心的和自己结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就像十七岁那年他们说好的那样。
梁子芊匆匆赶到迈克房间的时候,团队里另外两位同事已经到了。四个人把明天要完成的资料收集,数据校对,资产清查的各项任务仔细分配好,已然是凌晨两点多。
迈克终于大发慈悲的说:“It’s too late,you should try to get some sleep, let’s start early tomorrow at 6:30am.”(现在太晚了,你们回去睡一会儿吧,明天早上咱们早点开始,六点半集合。)
梁子芊在心里暗暗叫苦,但也知道交割就在后天中午,所以他们明天要完成的工作真的不能有一点差错。
三个人刚要离开,迈克对梁子芊说:“Ziqian, can you stay back for a few minutes I want you to put together an activity schedule for everyone tomorrow.”(子芊,你留下来几分钟,我需要你把明天的工作日程表排一下。)
几分钟变成了一小时,等两个人把时间表弄好,梁子芊简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向迈克道了晚安,门在她身后刚刚关上,就抬头看见杨耀坤正站在对面的房间门口。他背对着梁子芊,正低头和送他出门的人道别。虽然他高大的身形遮住了门口的另一个人,梁子芊也能辨别出那是尹一玲的声音。
杨耀坤合上门,转身正遇到刚出来梁子芊,愣了一下。说不出为什么,杨耀坤的心中竟有一种瞬间的恼怒,语气讥讽的说:“这不是迈克的房间吗?梁小姐这么晚还在工作,真是敬业。”
梁子芊知道他误会了,便说:“明天事情太多,迈克。。。”
还没等她说完,杨耀坤轻蔑的打断她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不用对我解释,和大老板出差嘛,理解理解。”
一句话让梁子芊怒从中来,她以牙还牙的回敬道:“杨先生也很敬业呀,这客户服务都升级为客房服务啦。圣僧,您这是西来取经(取精)呀。”
杨耀坤被她一句话噎得一时间语塞,脸色十分难看。
梁子芊也不理他,径直向电梯走去。电梯门刚要关上的那一刻,杨耀坤伸手把门挡住,闪身挤进电梯。
梁子芊冷冷的说:“这是向下的电梯,杨先生的房间不是在楼上吗?”
杨耀坤看了一眼手表,黑着脸说:“出去抽根烟。”
两个人一路无语的坐到梁子芊的楼层,她看也没看他一眼,便走出了电梯。杨耀坤走出酒店大门,靠着门口的墙壁点上一支烟。他只有在压力大和心烦的时候才会抽烟。
此时的他,心中莫名的烦躁,是因为梁子芊在他心中的形象有了污点,还是因为被她撞见自己和尹一玲上床,他也说不清楚心里为什么这么乱。
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寒颤,才意识到自己连大衣也没有穿,只披了一件西装外套。杨耀坤苦笑的摇摇头想:我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这时,杨耀坤的电话响起来,他接起电话,边听眉头边拧得越来越紧。
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沉思了一下才说:“银行最早也要七点才开门,转账也要三天才能到账,你尽快来找我,我在华尔道夫的孔雀廊等你。”
放下电话,杨耀坤回到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在投行里,上至董事总经理,下至小分析员,通宵熬夜都是家常便饭,三天之内只睡两小时这种事情也都是见怪不怪的。杨耀坤在投行打拼十年,早就习惯一夜不睡,回家洗个澡换个衣裳,早晨照样神采奕奕的去见客户。
用梁子芊的话来说,投行就是用青春和健康换钱的职业。在纽约金融圈里的人把华尔街简称为‘街’,而投行家们被戏称为“在街上卖的”,因为他们比鸡起的还早,比小姐睡得还晚。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距酒店交割还有不到三十六小时。
梁子芊打着哈欠来楼下的孔雀廊吃早餐,顺便等其他同事在这里集合。刚一走进餐厅,她就瞥见杨耀坤的背影。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清瘦弱小的女人,黑色的短发,一双大眼睛似乎刚哭过,还布满血丝。
梁子芊挑了一个离这二人远一点的圆桌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餐厅里只有他们三人和一个早班的侍者,安静得连咖啡倒入杯子里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楚。梁子芊生怕他们看到自己,幸好二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只听杨耀坤沉声说:“支票你收好,是我欠你的。”
梁子芊暗暗想:这个杨耀坤,不知道在哪里又欠下一笔情债。
正思量时,她的同事们正好走进餐厅,向她热情的打着招呼。女孩儿收起支票,默默地匆匆离去。
迈克看到杨耀坤一个人,便邀请他和他们共进早餐。杨耀坤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一脸笑容,走过来和普安的团队坐在一起。
他用英文问候道:“早呀,各位。”这时,侍者走过来询问众人要喝什么饮料。
梁子芊手下的分析员说:“I will definitely need a coffee, only slept for a few hours last night.”(我一定得喝杯咖啡,昨晚只睡了几个小时。)
杨耀坤听到,眉头一扬说:“that much work to do”(这么多工作要作呀?)
分析员瞥了一眼迈克,没有接话。
迈克把餐巾铺在腿上,笑笑说:“You know, it’s the Waldorf, we have to put 100% of our efforts into this. Sorry for the mid night meeting last night, I will take all of you out for a nice dinner once the closing is done, ok”(你也知道,这次交割的是华尔道夫,我们一定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昨晚叫大家半夜开会,实在不好意思,等酒店交割完成后,我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杨耀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用英文说:“大家辛苦了,我知道今天你们要忙一整天,我祝大家一切顺利。这顿早餐我来请,就算我的一点诚意,千万不要客气。”
他说完,满脸笑意的看着梁子芊,只见她正低头喝着咖啡,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吃完早饭,迈克就带领自己的团队来到酒店为他们准备的临时办公室,开始了交割前的准备工作。杨耀坤坐在孔雀廊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一天中,他只见梁子芊忙碌的身影时不时出现在大堂里,一会儿带人清点库存,一会儿又监督现金清查。看着她一丝不苟的样子,杨耀坤觉得她认真的样子似乎更让人着迷。
快到中午,杨耀坤拦住正向财务处走去的梁子芊,关切的说:“昨天晚上是我口不择言,我真心地道歉。还没吃午饭吧?你歇歇,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梁子芊停下来,仔细地审视了他,才说:“你是真心想帮忙?”
杨耀坤无比有诚意的说:“从来没有这么真心。”
梁子芊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跟我来。”
杨耀坤心花怒放的随她来到一个文件储存室,梁子芊把一台相机交给他说:“这个储存室的每个文档都需要拍照登录,一共有两千四百件,我们实在人手不足,要到下午两点以后才能有同事过来帮忙。所以这之前,就拜托你了。”
说完,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送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转身走了。
杨耀坤拿起照相机,看了一眼满屋子铺天盖地的文档,倒吸一口气,对文件管理员说:“Ok, where do we start”(好吧,我们从哪里开始?)
管理员指着储存室里众多大抽屉中的一个说:“Let’s start with the renovation history of the hotel. ”(我们从酒店的装修史开始吧。)
说着,他陆续拿出华尔道夫从三十年代开始一直到现代的洗手间装修相片,滔滔不绝的给他讲起了其中装修的各种细节,杨耀坤一边认真记录,一边心中哭笑不得,想说我堂堂高林证券的董事总经理,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
一直到晚餐时间,杨耀坤已经被折腾得头昏脑胀。当第两千四百号文档被记录下来时,杨耀坤简直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他带着相机来到普安的临时办公室,一眼见到埋头校对税务帐单的梁子芊。
他走过去,晃晃手中的相机说:“梁小姐,你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光荣完成了。请我吃顿晚饭吧?”
梁子芊接过相机,指着屋子角落里的皮萨饼外卖说:“我真的没时间吃晚饭,你要是饿了,那边有外卖。”
杨耀坤大失所望的说:“好吧,那等明天中午交割结束,一起吃午饭如何?”
芊头也不抬的说:“明天定国财团的钱一到帐,我们就会退房离开了,恐怕没有时间。”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交割日事情出了意外。
早上九点,梁子芊和同事们终于通宵把交割分配表,送出去给定国财团在纽约的代表律师。一般来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中午就应该收到律师的通知,说交易成功,他们可以离开酒店了。
可是直到下午一点,律师才打电话遗憾的说因为海外资金还没有完全到位,交割被推迟到后天。这就意味着普安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工作都要重头再来一遍,大家不禁都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
这天晚上,当杨耀坤从外面回来,瞥见独自一个人在孔雀廊喝鸡尾酒的梁子芊,他既意外又惊喜。
杨耀坤走到桌前,微笑的说:“我可以坐下来吗?”
梁子芊一脸倦意的点点头说:“请坐。”
杨耀坤点了一杯马丁尼,侧着头问道:“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梁子芊叹口气,沮丧的说:“没办法,交割被推迟了。”
杨耀坤不禁心中暗喜,脸上还要装出一副遗憾的表情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看了看表,接着说:“都十一点多了,今天为了帮你,我连午饭都没吃,刚才又被叫去总部开会,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晚饭也错过了。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日本拉面店,陪我去吃碗面吧。”
梁子芊想了一下,这个要求实在不过分,便说道:“确实要感谢你,走吧,我请你。”
二人来到隐藏在东村区一条侧街里的小面馆,杨耀坤说:“每次来纽约出差,我都来这里吃一碗面。这里的汤底是鸡肉的,保证你喜欢。”
这是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餐馆,门口木质的牌子上写着日文的‘葵之店’。曼哈顿的好处就是你无论在一天中的什么时候,无论你想吃哪个国家地方的菜,你都可以轻易的得到满足。
热气腾腾的拉面端上来,让这个寒冷的冬夜立刻有了生气。杨耀坤喝了一口汤,心满意足地说:“吃了这么多天的西餐,能吃上口热汤面真舒服。”
梁子芊不禁笑道:“还以为你整天出入高尚场所,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从来都不会光顾这种小店呢。”
杨耀坤笑着说:“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小时候能吃上一碗有肉有菜的面,就能高兴好几天。”
梁子芊好奇的问:“哦?真的?”
杨耀坤把嘴里的面咽下去,才慢慢说:“我父母都是在城里打工的农民工,所以我们过得一直很辛苦,也时常被周围的人瞧不起。我爸一心想让我好好读书,有一天能上大学,出人头地。可是那时的我实在是太不懂事,不能体谅他的心,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学习成绩也差得让他羞于去开家长会。我爸也没什么文化,生气了就只知道打我。为了教训我,他都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皮带,可他越是打的狠,我就越叛逆。”
梁子芊接着问:“那后来呢?”
杨耀坤吃完最后一口面,笑嘻嘻的说:“怎么,你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梁子芊扑哧一笑说:“这个故事估计你已经给无数个女孩儿讲过。反正过了后天,我们能再遇到的几率几乎为零,恐怕没有下回分解了。”
杨耀坤的心蓦然的抽动了一下,他喝了一口茶,掩饰过不自然地表情,才认真的说:“过去的事情,我从没有告诉过别人,信不信由你。”
梁子芊愣了一下,一向口齿伶俐的她,竟一时间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