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又逢天鹰难(1 / 1)
“什么?!”七畹匆忙环顾四周,“哪里有人?”
简音道:“距殿外不足百米!”
余繁正容肃敛:“定然是我们方才的打斗惊动了他们!公主殿下,你们入来这锁魔殿定有甚要事对么?”
“啊,对对!我们是来找陆轩灵的!”
“陆轩灵?”余繁略一思索,即刻了然,与简音郑重相视一眼,两人一齐向着空荡荡的大殿中央一挥手。
白光一闪,原本空无一物的大殿上,骤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被硕大的铁链五花大绑在铁桩之上,毫无声息。
他低着头,一头凌乱白发遮住了全部的面容,衣衫亦是残破不堪,浑身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七畹大惊:“这是陆轩灵?!”
銮清挥了挥袖,那些如手臂般粗壮的锁链一下子便松了开去,陆轩灵直挺挺摔在地面上。
殿外大队人马的嘈杂声清晰可闻,简音急道:“公主殿下,带上此人快走!他们马上就进来了!”
“那你们赶紧和我们一块儿走!我们回青丘!”七畹情急之下去拉简音的手,竟一把抓了个空,生生穿过了她的手臂。
七畹惊诧不已。
简音脸上是一片苍凉如荒漠的凄苦,声音微颤道:“公主殿下,我们是走不了了,能再见到公主您,便是最大的安慰。如果可以的话,请您照顾一下我的孩子,她叫……”
巨大的闷声响,一大片赤红色光芒投射进来,扎进七畹的眼中,生疼生疼,让她忽然间有种潸然泪下的沧桑。
依稀听得銮清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急切,他说:“我们走。”
眼前一晃,一切消失了。
唯有简音那一双怆然欲泪的眼眸,还有那悲辛的话语回荡在脑际。
她说:“她叫落葵……”
再睁眼,已身在一处山洞之中,銮清正站在身边。
七畹有些头晕眼花的混沌,迷迷糊糊道:“这是哪儿?”
“城外山中。”
七畹愕然:“城外!这么快!”
銮清一点头:“情急,虚空遁形,你难免有些头疼。”
“哦。”七畹揉了揉眉心,乍然惊觉,“她是落葵的娘啊!銮清,那个简音她竟然是落葵姐的娘亲!难怪我总觉得她眼熟。我们得回去救他们出来!不行,得救她出来!哎呦!你干嘛打我?”
銮清乜了她一眼:“小狐狸,犯什么傻,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是,可是……”七畹揉着被銮清敲了一记的额角,满目委屈,“落葵姐待我那么好,我怎能眼看着她娘在这里受苦?”
“那亦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两被罗亥帝摄了灵,大抵肉身早已毁去,罗亥帝不死,他两便只能为他所控,我们是救不了他们的。”
七畹揪住銮清的袖子,两眼汪汪:“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銮清面色无奈,摇摇头。
七畹默默坐下身去,抱着腿,整幅黯然神伤的姿容,仿似一个受伤的孩童。
銮清低叹一声:“如此在意?”
“嗯。”七畹点点头,幽幽道,“我生来没有爹娘,在漠渠山时幸得有熏池为伴,后来到了青丘,遇得落葵姐,她便似我的长姐般照顾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准想到我,有谁欺负了我,准会为我出头。虽然有时候唠叨了些,凶巴巴了些,但是在青丘,就数她待我最好。而我,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眼看着她娘亲……”
她絮絮说着,声音竟微微哽咽起来,索性把脸埋进臂弯之中,不再说话。
在这寂寥夜色下,她的身影竟显得如此单薄而孤寂,仿若一瓣雪色落花,在清冷溪涧中瑟瑟独行,既倔强又悲伤,让人心头一片湿漉漉的冷凉。
銮清默默在她身旁坐下,轻揽上她的肩。
七畹一扭身,埋进他的胸口,依旧不言不语,只是肩膀有些轻颤。
銮清一愣,缓缓收拢了手臂,将她拢在胸膛之中。
一抹轻愁,如蜿蜒的藤蔓,渐渐攀爬上他的眼底眉梢。
他闭上眼,熏池的话语绕耳不散--若她不是她,你要如何?弃她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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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都不曾预料到,寻寻觅觅这如许多年的上神,竟会在此。
陆压道神君,他的小师叔。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熏池。
陆压道神君堪称封印神咒之中的旷世奇才。
传说,世间如许多的封印与结界,没有他破解不了的,亦有无数的封印乃陆压道神君自创。
自云澹化为封印之基,他便明里暗里处处找寻这位销声匿迹数万年的神君,奈何一直未能如愿。
也难怪,谁能料到,堂堂天界的陆压道神君,竟会在这修罗界之中。
“小子,你何时认出我来的?”熏池眼梢儿一挑,明媚之下透着几分春寒料峭。
“第一眼,便认出小师叔你了。”
熏池大笑:“你小子这眼神,竟仍旧如此锋利。我两才见过几回?又隔了这许多年不见,你竟也认得出我来。”
他谦恭而笑:“小师叔俊采风华,又岂是能叫人轻易忘怀的。九万年不见,小师叔别来无恙。”
“好一个别来无恙。”熏池低低浅笑,然眼底那一瞬而过的苦涩叫他看得滴水不漏,他倒是重又扬起满脸闲适笑涡,端了一丝戏谑道,“倒是你,怎弄得这幅德性,白发三千丈,看起来都快比我老了。”
白发……三千丈么。
他淡淡一笑,垂下眼,一声叹息:“魂已断,离愁万斛堪独饮,泪空流,惟待琼云入梦来。”
熏池默了默,眼梢的笑意退了几分,端了几许深凝语重:“既然你叫我一声小师叔,便听我一句劝,是时候放下了。”
放下……
试问世间几多人,能参透其中玄机,能真正做到放下二字。
“放下?”他直直望进熏池眼底,“小师叔……又可曾放下了风峒天女?”
咯嘣,熏池手中捏着的翠玉盏四分五裂,良久,他拊掌大笑:“好!好!师兄曾道你像我,果是一个情种!我知你心中所想,那封印地心古龙的亘寒封印一旦入封,便不可动它分毫,纵使找回失落的镇魂,云丫头那真身依旧不可动她分毫,否则,封印必破!”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沉。
这番话,早已有诸多仙家神君与他说过,然听得熏池亲诉,心口仍疼如穿刺。
“那你找我为何?”
他一字一顿:“璎瑰开花了。”
熏池一愣。
他继续道:“是七畹。若非云澹,璎瑰决然不会开花。七畹……定是云澹转生。”
熏池愣着,眼神有一瞬的虚浮,便只是一瞬而已,然立马恢复如常:“不过一株花而已,你怎如此肯定小白便是云丫头。我可是与她处了几千年都不曾发现。你看她两,有哪点像了,且不说长得不像,性子那是十万八千里……哦,若说懒倒是有那么些像,除此之外,完全便是毫无相似之处。”
他默了默道:“小师叔,听闻你与七畹处了几千年,理应知晓她为何被囚于山巅数千年罢。”
熏池漫不经心:“我怎会知。”
“你就不曾查探清楚?”
“我查探这来做什么?”熏池看似略有不悦,“我见她时,她不过是一只被关在山上的小狐狸,大抵是触犯了什么戒规而被囚。他族之事,我瞎参合作甚。况且那处地头灵气勃发,于小白的修行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与其让她出来乱跑,还不如待在那里,成仙晋神也快些。”
他的说辞确确滴水不漏。
“那七畹元神里头的封印可是小师叔你下的?”
熏池睨他一眼,轻哼一声,神色带了几分嗤意与蔑然,凉凉道:“不是。”
他方欲再说,熏池已是黑云满面,语如坚冰:“若她不是她,你要如何?弃她如草芥?与我来说,小白只是小白而已。你若真心,便待她好些,若虚情,便早些让她死了心,别做那负心人!”
说罢,起身拂袖而立,冷冷一语:“寒山,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