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棒球衫(1 / 1)
昨晚的烧烤怕是不咋新鲜,苏达还吃多了,紧接着又在冰凉潮湿的地板上睡了一宿,这种情况下直到第二天天亮才闹肚子,苏达感叹,这肠胃太给自己面子了,换别人可能半夜就不行了。
本以为上个厕所就完事,苏达事后还洗了个澡,穿戴整齐准备去采购点接下来几天需要的食物,结果刚出门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折回来了,还是满脸虚汗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3天,苏达几乎是在马桶上度过的。
苏达可以说是被腹泻折磨的脸色苍白,眼底泛青,不敢吃也不敢喝,更不敢外出,因为肠胃随时都可能绞痛,连睡觉都有可能疼醒,疼了就必须去厕所,一刻不能耽误,这种疼还跟被刀子捅了被棍子打了的不同,是由内而外,几乎能切断上下身联系的疼,让他连出门买药都不行,只能在屋里呆着慢慢熬,每天只喝热水度日。
没几天,苏达就觉得自己熬得只剩下一张人皮了,不过好在腹泻的症状也在慢慢的减轻。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苏达却毫无食欲,蔫搭搭的坐在马桶上,双腿微并,整个上身前倾,双臂支在大腿上,双手托着下巴,皱着眉闭着眼,一副沉思者的模样,静等腹痛自己消失。
他的确在沉思,他在想,腹泻到底什么时候好?好了以后下一步怎么走?
苏达觉得,其实多亏了腹泻,转移他注意力让他没能太过悲伤或者愤怒。
那天晚上从地板上惊醒后,苏达就理清了一点头绪。
他知道了几乎算是被人合力围剿的,或者说是自己和那个同伴是一起被合力围剿,而围剿的人都认识他,别的不说,至少那个40多岁的男人是认识他的,不然他也不会说那种话。
“你是怎么了?平时看着挺精的人怎么关键时刻犯了这么个傻逼错误呢?”
苏达想,难道自己跟他平时接触很多?跟这种敢公然跑到别人家杀人的人接触多……,那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要么是跟他们一样的恶徒,要么就是卧底。
不过苏达觉得后者可能性不高。
之后怎么挨的打,苏达开始还记得清楚点,他几乎想起了自己从进门然后被围攻的整个过程,他记得当时进屋后门都没关,他有机会逃跑,但很快,从那个女人拽着他同伴走出里屋后,局势就不同了,苏达觉得自己一定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导致他放弃抵抗,最终没有逃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又不大清晰了,就觉得过程跟做梦一样,朦朦胧胧的。
苏达怀疑是自己被打的狠了,意识不清的过。
这其实都不是最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是,苏达醒来后就对其中一个人印象深刻,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把他想起来了,从名字到长相,他也是从始至终对自己没停过手的人,就是那个40多岁的男人,名叫荀冬,还有其中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差点,就记得长相,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和同伴面对自己的。
至于其他人,回忆起来面目仍是一团模糊,其中包括苏达最想知道,最想了解的那个人,那个同伴。
苏达还记得,自己在梦里把他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觉得自己有信心记他个500年,但一醒来记忆就跟挥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苏达一口咬定,这个人跟自己的关系绝非一般,因为苏达一想起他,心口就有股憋闷感,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情感要喷薄而出,却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堵在了胸口,顶的苏达整个人一慌。
他肯定是我很重要的人,他是谁?他还活着吗?
想了一会儿苏达就放弃了,他明白自己这脑袋有多费劲多奇葩,于是也不为难自己,心说顺其自然吧,该想起来的时候会想起来的。
苏达弯着腰出了厕所,长时间蹲在马桶上让他双腿发麻,走路只能一挪一挪,好容易挪到了沙发上,他一屁股坐上去,还没喘口气儿就觉的菊花一疼,苏达眉头一皱,感觉好像被爆了一样,歪着身子坚持半天,苏达才敢小心翼翼的坐正,长嘘一口气。
还没嘘完一口气,肚子叫了,咕噜噜的撕心裂肺,苏达安慰似的摸摸自己往里凹的肚皮,跟安慰孩子一样自言自语;“不着急,等你完全瘪了就吃饭啊。”
说完苏达绝望的想;“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胡噜完肚皮,苏达又胡噜自己胸口,刚才琢磨那个人琢磨的心里发闷,越闷还越慌,越慌就越闷,难受的苏达眼前发黑,此时的苏达浑身不爽利,偏又没法对症下药,只得一下一下的安慰自己,跟胡噜动物一样,希望能借此行动起到一星半点的治疗作用。
“强强,买完酱油记得从地下室拿根儿葱回来啊!”
楼道里不知道哪位大妈吼了一嗓子,被叫做强强的小孩很不耐烦的回了句,接着就是蹬蹬蹬的下楼声。
地下室?
苏达闭着眼仰着头,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耳朵竖起来听着门外的对话,同时心想,这老楼型似乎都有地下室,小车房之类的东西,自己进来时到时看见了去地下室的楼梯,但没注意过,不知道一楼有没有地下室,当时那个老板似乎也没提地下室什么事儿,难道原来那个住户没把地下室卖给他?还是他不打算租出去?
想到这,苏达睁开眼睛,想了一会儿,接着一提气,整个人卯足劲坐了起来,轻飘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糖水,一饮而下后觉得胃里舒服了点,身上也有了点热量,于是苏达借着这杯热糖水的劲儿,拿起房门钥匙,决定去地下室转一圈儿,虽然不报多少希望,但转一圈儿总比不转强。
老楼的地下室非常黑,因为灯泡坏了没人修,而且越往里走越潮,有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好像是潮气混合了白菜大葱的味道。
苏达拿着手机,打开里面的手电筒模式挨个看地下室的门牌号,本以为一楼的地下室就在楼梯口,不想苏达七扭八拐的,愣是走到了最深处才找到,苏达扭头一看,只能看见半米之内的一点空间,周围幽深而又寂静,像极了恐怖片里的片段,仿佛这半米外的黑暗中随时都可能窜出个鬼怪来。
苏达倒是不害怕这个,他更怕万一自己肚子疼了,会不会来不及回去上厕所……。
地下室小房的门是木头门,涂了层淡黄的漆,在门的边缘漆已经干裂碎开,门上挂了把破锁头,固定用的荷叶无精打采的下垂着,苏达一伸手,摸了满手灰,再低头看地上,厚厚的积土上只有自己的脚印。
这是多久没人来过了?苏达这么想。
又抬头审视了下这个破锁和破门,苏达抬起一只脚转了转脚腕,然后猛地一伸腿,一声巨响后,门被他踹开了。
巨响在空挡的地下室里回荡了许久,苏达站在门口没动,观察了一阵儿,他松了一口气的摸摸肚子,还好肚子没疼,他就怕自己这一脚牵扯到什么。
进来后苏达在墙壁上摸到了灯的开关,按了几下,灯没亮。
这是多久没人来了!?苏达又这么想。
拿着手机在小房里照了一圈儿,发现里面东西不少。
有张破桌子,桌子下面有几个大编织袋,还有个半大不大的柜子,柜门儿不见了,上面摆满了老旧的小工艺品,墙边靠着辆自行车,车边上还有几个袋子,看着都软趴趴,脏的看不出本色。
看上去已经许久没人光顾了,好像这个小房完全被人遗忘。
苏达先去看那个大编织袋,打开一看,全是过期杂志,保存还挺好,仔细一看日期,起码6、7年前了,想来也是那家人很早以前看的,扔也舍不得扔,卖也舍不得卖,留着又占地方,就放地下室里落灰生霉。
再看其他几个袋子,都是些纸盒子,还包括象棋围棋什么的,总之都是些老旧的东西,留着没用,扔了可惜。
柜子里更没东西,几乎是一目了然的,小工艺品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苏达就直接连碰都没碰。
翻到最后一个袋子,苏达已经有点隐隐的肚子疼了,但只是一点,完全可以忍受,苏达还自己估算了一下,这最后一个袋子里应该也没什么,就打开看一眼不会浪费太长时间,自己完全有时间回去上厕所。
他这么想着,就打开了这个袋子,而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最后一个袋子里全是衣服,看着款式是男装,总共没几件,苏达把手机立在一边,拿出一件外套抖了抖,举到眼前展开。
在一片飞舞的灰尘中,苏达打了个一长串响亮的喷嚏,等喷嚏过后,苏达擤着鼻子,十分嫌弃的看着面前的衣服,看着看着,忽然瞪大了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苏达顿时把嫌弃抛在了脑后,将这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伸进去胳膊一穿,合身的。
再看领口的商标,苏达咋舌,这个牌子他知道,是自己绝对买不起也舍不得买的,苏达把它放一边继续翻,翻的过程中,他莫名生出了满心的绝望。
苏达觉得自己就好像在死人堆里翻找幸存者一样,越找越绝望,可他又停不下来,后来一屁股坐倒了地上继续翻,动作越来越慢,苏达也不知道自己再翻什么,就觉得心跳很激烈,仿佛是鼓动他继续下去,苏达顾不上肚子疼了,手开始哆嗦,他继续翻找,直到他在袋子的最下面,找到了一件棒球衫。
苏达看见它的第一眼,就下意识的认为这衣服不是自己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苏达痛苦的闭上眼,心中又是一跳,他闭着眼,感觉脸上发痒,顺手挠了一把,却摸了满手的泪水。
苏达茫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这件棒球衫,他只觉得心里很难过,很绝望,好像自己被人逼到了死胡同,所有希望都已破灭,无路可逃了。
无路可逃了……一切都完了……。
苏达自己被这想法吓着了,他攥紧这件外套,闭着眼睛深呼吸,妄想平复下这突如起来的悲伤。
可天不遂人愿,有个该死的声音突然在苏达脑袋里响起。
……苏达,活下去,没我也活下去……
……千万别来找我,千万……
苏达没忍住,终于哽咽出声,他把衣服团成团捂住脸,双手的手指扣进衣服里,一颤一颤的痛哭起来。
此刻苏达感觉心好像被捏碎,孤立无助,满肚子的委屈,唯有大哭一场才能解脱,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很克制的痛哭了一场,人都要蜷成一团。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达抽搭着抬起脸,身上冒了一层汗,手上的衣服被殷湿了一片,苏达肿着眼睛看着它,吸了下鼻子,又捧着衣服把自己满脸擦了一遍,确认不会再有眼泪下来后,苏达咬着牙站起身,收拾好这一袋子衣服,把它拎出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