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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八叔。”弘历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不知道胤禩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让这些人放他离开,却怎么也任性的说不出“不走”两字,只能紧紧的攥着胤禩的衣袖,不肯放手。
“怎么了,突然撒起娇来?”胤禩蹲下身,摸了摸弘历的头。“别担心,这些人会乖乖的送你回去,他们现在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弘历担心八叔,是弘历给八叔添麻烦了。”弘历低着头,闷闷的说。他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为力,觉得自己卑鄙极了。可他又无法拒绝胤禩的安排,因为他知道,他是没有勇气自己面对这些人的。
“弘历,你得承认,你留在这里对我并没有任何帮助,只会让我分心。你帮我保护了弘旺,这已经让八叔很感激了。如果你一直不回去的话,弘旺也会很伤心的。”胤禩认真的看着弘历,目光温和而诚恳。“你回去后,不需要对你阿玛说什么,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并且帮八叔继续照顾弘旺,好吗?”
“好了,你该走了。”胤禩站起身,又一次牵起弘历的手。
“八叔,你会没事的,对吧?”弘历的手指冰凉,不安的轻轻颤动。
胤禩微微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含笑道:“是的,我会没事的。”
弘历木然跟着人往外走,却突然回头,扑倒胤禩怀中,狠狠抱了抱胤禩的腰。
弘历深深的渴望,他有一天也能够变成那样的人。无论面对怎样的处境,都能从容,坚定,勇敢,强大。
没人知道弘历在那天得到了他记事以来的第一个拥抱,温暖而广阔。
直到再也看不到弘历的背影,胤禩才敛了表情,转向林会首三人。“会首的诚意,本王已经看到了。作为感谢,本王爷会回报会首同意的诚意。不妨开门见山的说,会首想要什么?又要本王做些什么?”
“廉亲王只需写下手谕,表明您承认大明复国,汉人与满人平等,请求清廷割让川陕,并撤出驻军。如此,天下汉族同胞才有容身安家之地,大明复兴,我等宗长方可瞑目。”林会首沉吟片刻,缓缓说到。
胤禩慢慢瞪大了双眼,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就像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好一会儿,胤禩才慢慢平静下来,眼角都笑得有些泛红。
“林会首真是语出惊人。敢问,会首口口声声说要光复大明,可有朱姓子孙拥护为帝?没有吧!会首只道汉人与满清有大仇,可若是会首知道我先祖是如何对待朱家的,就该知道朱家人不是死绝了就是绝不敢现身人前!会首拥护一个假的朱家人为帝,真的算是光复大明吗?还是只是为了掌握权势享受荣华呢?会首说要令汉人容身安家,却要我撤出驻军,会首可知,上到回部蒙古新疆叛乱,沙俄虎视眈眈,下到暴民山匪,哪处没有我满清儿郎奋力拼杀?什么一心复大明,在本王看来实在是可笑之极!”
“王爷巧舌如簧,可惜林某没时间也没兴趣与王爷争论。王爷乖乖写下手谕,安分的做个人质才是明智之举。”
林会首冷笑。“其实,若是活捉了雍正,林某会要求满清割让江南以南,与你们满清隔江而治。若以雍正性命能换半壁江山,不知道,以廉亲王的身家性命,能否令清廷同意割让川陕?”
胤禩站直了身体上前一步,气势逼人,一字一句道:“手谕本王可以写,只是,是什么让会首以为,凭我一人,便可令我大清割地丧权?别说是本王,就算胤禛真的落到你们手中,我满清也绝不会因此低头。若是不信,会首尽可一试。”
“无所谓了。既然无路可退就只有背水一搏,成则生败则死,我天地会绝无贪生怕死之徒。”林会首摆摆手,示意手下人将胤禩关回房间,冷漠道:“林某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最后和天地会谈判的只是雍正。廉亲王只是林某手上的一个筹码,所以无论王爷说什么,是否配合,都不重要。”
“林某会派人送信,要求雍正退出无锡,准备好割地诏书和川陕的调兵虎符,五日后到南通长江口处与我交换人质。王爷认为,雍正会答应吗?”
林会首看着胤禩被锁好,便拂袖离开了。
胤禩看着手腕上的锁链静静发呆。忽然间,他把头抵在床柱上,用力碾了碾。
胤禩特别想字正腔圆毫不犹豫的告诉林会首他在做梦,胤禛根本不可能割地赔款,不会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可是心里,却总是隐隐的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让他心绪混乱。
胤禩苦恼的闭上眼睛。他宁可生死由命也不想承认,但是他知道,胤禛是会答应的。
胤禩被扣在房间里。好在天地会自顾不暇,倒也没人过来折腾他,只是一整日滴水未进,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胤禩坐在床上靠着柱子节省体力。他倒不是很担心天地会的人会把他饿死,只是想了一天也没有想出合适的脱身之策,让他有些苦恼。
直到日暮昏沉,胤禩门外才传来响动。几句简短的交谈后,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人拎着食篮走了进来。那人长得普普通通,也说不上丑,可眉目间偏偏有股猥琐狡诈之气,让他看起来有些面目可憎。
那人走到胤禩面前打量了胤禩一眼,把食篮摆到胤禩面前。说道:“吃饭了。”
胤禩睁开眼,目光淡淡略过饭菜,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饭菜只有馒头清汤,菜汤洒到碗的外边,一看就知道凉透了。胤禩一开始就没报什么希望,所以也没什么情绪。只是这个人明显是目测了胤禩锁链的长度,将饭菜刚好放在胤禩够不到的地方。胤禩明知徒劳无功,自然不会像只家犬一样摇尾乞食,徒增笑料,也让自己难堪。
胤禩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宁折不弯。不会为任何人折了自己的风骨。故尔,时常令人敬重,羡艳和记恨。
“老子叫你过来吃饭,你没听到吗?”男人见胤禩毫无反应,不由怒道。
“我够不到。”胤禩平淡平淡的看着他。“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那人骂了一声。双手往怀里一抄,居高临下瞪视着胤禩。“老子辛辛苦苦给你个鞑子送饭,不该得点辛苦费吗?我告诉你,你要是识相,就一切好说。否则,就饿死你。”
“要钱是吧?我给你。”
“呸!”那人听了竟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你以为拿钱就可以打发老子?你想的美!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银子算什么,你身上的东西才是最值钱的。”那人骂骂咧咧的走到床边,伸手去扯胤禩腰间的繁花缠枝玉佩。怕胤禩反抗,还强行扭住胤禩的手。摸走了玉佩还不算,那人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又硬在胤禩身上翻出了几块碎银子,收进腰包中。
胤禩神情恹恹,身上没什么力气,只好任他拿了去。
那人脸上尽是贪婪,将玉佩捏在手里,嘟囔道:“就这块玉佩就不错,老子就要这个。”
说完,那人竟然转身就走,几步跨出了胤禩锁链的范围,却全无把饭菜端到胤禩面前的意思。
“站住!”胤禩坐直了身体,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厉色,冷声道:“把饭菜给本王端过来,玉佩你可以拿走。否则,我现在就叫看守的人进来,让他们平分这块玉佩,到时你还能拿到几分?”
那人身子一僵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愤怒,可终究不愿让人分了好处,只好气哼哼的临起食篮摔到胤禩面前。胤禩躲闪不及,袖口溅上了少许菜汤。
那人又狠狠瞪了胤禩一眼,藏好玉佩,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人走后,房间里又归于沉寂。胤禩把食篮丢到一边,用手指捻了捻溅上汤汁的袖口,夜晚没有下人进来点烛,黑暗中,神情竟有些诡异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