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九十二章(1 / 1)
九点五十七分,我站在了公寓的房门外,按照夏易融的习惯,应该还没睡下。
我在来时的路上,已经给老板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要辞职。不要加薪,也不要升迁,只要辞职。
等一会夏易融开门,我不提什么破教授的鸟事,只问他什么时候走,说我和他一起。他要是问我为什么,我就一把抱住他。
总归在这种时刻,一定要把他拥抱在怀才行。
我杵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敲门。
叩叩叩——
叩叩叩——
无人应答。
我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回应。
或许先睡了也说不定…
掏钥匙,开门,房间黑压压一片,没有声响。
“夏易融?”我探。
没有应声。
开灯,卫生间,卧室,阳台,一个人都没有。
再转一圈,夏易融的行李也不见了。
“雪糕?”
“……雪糕?”
……
十分生动形象,我整个人当即就蒙逼了。
夏易融走了,还偷了我的猫。
我在玄关那站了足有五六分钟,这才明白过来,夏易融已经走了。
他可能已经回深圳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他这次来北京,一为谈生意,二为报复,这两者中报复所占的比例更大,甚至他可能就是为了报复而来的。
夏易融一定参与了这件事,这事多少年都瞒下来了,偏他夏易融来北京时爆了出来,未免太巧。他忍耐这么多年只为了争一口气,那教授毁了他的前途,他怎么可能装作不在意。甚至那个捅出事端的男学生,我都觉得和他有关系。
也对…他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要强大的多,他从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只是愈发心酸。
他这个人,看起来如此无坚不摧,强大到没有人去同情他。
如果连我都不同情他,还能有谁为他设身处地啊。
这个蠢货!难道就不能多等我几天?!老子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你就不能多等我一天????
还有夏易融你带走雪糕是几个意思!你连自己都养不好,怎么可能养好雪糕?!雪糕都这么大年纪了,饮食休息都有固定习惯,每天还要按摩,夏易融你怎么可能养好它?!雪糕要是死你手里怎么办?!
我再也等不了,管他的,马上去机场,去深圳,去找他。
再没什么好说的,雪糕绝逼能被他养死。
我慌慌张张在柜子里翻□□存折身份证户口本,乱七八糟的证件胡乱往包里一塞转身就要出门,我正想着万一买不到机票该怎么去深圳,可就在开门的一霎那,看见了夏易融。
他单手抱着雪糕,右手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
……
……
一阵尴尬的对视,他语气颇疑惑:“要出门?”
“咳——”
赵昴你他妈…在干什么啊!
快!抱他!不抱不是人!
“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出差结束了?”他侧身进门,换鞋,径身进房,到阳台把雪糕放回窝,又回房间把手机钥匙放下,这才松了口气般,“还以为你最近不会回来呢。”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傍晚雪糕拉肚子,我就带它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是消化不良,打了点滴,所以这么晚才回来。”
赵昴!你是怎么了!妈的还能不能行了!去抱他!成败在此一举啊!
“讲真的,送雪糕去医院的路上,我还在担心——”他摇头笑,“你把雪糕托付我没几天,我就把它弄病了,该怎么和你交代。如果雪糕真的出了什么毛病,我一定赶紧跑路,免得你抓狂。”
他不紧不慢说着,我只是站在玄关那,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他发觉不对劲,小心问道。
他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
一群人的谈话中他会细致观察每一个人,会敏锐察觉到他人情绪的变换。只是他不在乎旁人的感触罢了,很多东西他明明知道却不挑破,因为他不在意。
他或许是第一个察觉我对他心意的人,只是过去的他从不在意。
如此说来,现在能被他在意,是我的荣幸。
“没、没什么。”我讷讷道。
于是我慢腾腾进了房间,尴尬去阳台看雪糕。
……
赵昴,你真没种。
雪糕睡得正熟,这家伙初次见面时不过是只被遗弃的瘦弱小奶猫,哪想到一养多年,竟然都已经是猫奶奶了。
说起残忍,雪糕没几年活头了,等雪糕走了我也不会再养什么动物,徒增烦恼。
我正出神,突然一片白光闪过,继而轰鸣雷声震天响起。
霎时而落的雨滴啪嗒击打窗户,窗外被雨幕所笼罩。空气中满是水汽和雨水带来的潮腥,一场夏夜的瓢泼大雨。
雪糕被惊醒,却也只是甩甩尾巴再度睡去。
房间静谧,只剩被雨水笼罩的世界。
这雨势已经难用“瓢泼”二字形容,简直是铺天盖地,像是要将这里湮灭一般。我已经很多年未见过这么大的雨,真若溯源,上一次有记忆的大雨还是中学时。
也是夏天。
那年夏天我和张夏先做了包、皮手术,因为一件瘠薄大的事翻脸。
那时正是八月酷暑,连着一周都是三十七八度,不能动弹,哪怕只是走一步都汗流浃背。时隔多年我还记得那些时日的燥热难耐,即便隔着这么远的时光都能感受到炎热夏日所特有热浪铺面而来。
大暴雨的那天我在图书馆遇见了夏易融,也是在那天夜里我第一次小心翼翼亲了他。
那是这么多年里我第一次坦白表露心意,距第一次开口说“我爱你”这三个字,有十二年的时差。
隐忍到此,和笑话没什么两样。十分可笑的,想到现在的状况,想到夏易融被开除的原因,我竟然松了口气——我终于不必记恨张夏先。我过去一直认为是张夏先害夏易融被开除,我认为是他耽误了夏易融的人生,即便我们重归于好之后我都认为张夏先对不起夏易融,而现在误会终于解除,在夏易融这里,张夏先没做什么错事。
真微妙,明明是一件令夏易融难堪难过事,却令我解脱。我不必再揣摩夏易融过去究竟有过什么混乱生活,也不必对张夏先心怀怨念——明明这不是件好事,可我确确实实,释然了。
只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当时我能向他表明心意,应该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我从来不奢求他能爱我,我只希望自己能让他过得好些,再好些。
我做梦都希望能给他幸福的那个人是我。
怪我。
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我站了许久,直到夏易融将手轻轻搭在我腰上。
他躲在我身后,如同避难的小孩。
夏易融的脑袋抵住我的后背,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身上,那呼吸隔着衣服变成湿热的潮气。
他那样抱住我,力气越来越大,竟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那般。
“赵昴…”
他低声道。
“嗯。”
“你和我一起走么?”
“嗯。”
“你会结婚么?”
“不会。”
“你爱我么?”
“…很爱。”
……
“…你会爱我多久?”
……
“你想要多久?”
“爱到我死之前。”
“嗯,好。”
我爱你,直到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