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山雨欲来(1 / 1)
王三姑娘看到马文才黑脸之后,心情莫名的大好,她摆摆手赶人:“那你去吧。”
马文才咬牙看着她,孰料王三姑娘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俊眉一挑,开口道:“回来再找你算账。”
王葳不以为意。
马文才心里有了打算,便先和祝英台一道去找王卓然。王蓝田在微寒的山风中看看那边,看看这边,有些不知所措。
他见王葳依旧站在桐树下,春衫单薄,小跑过去,讨好的看着三姑娘:“三姑娘可是要回医舍,不若我送你吧。”见王葳静默的看着自己,王蓝田又笑了笑,“路上不安全。”
王葳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她瞥了王蓝田一眼,淡淡开口:“不用,我武力值高。”
说罢,转身就走。
王蓝田呆呆站在原地,自言自语:“三姑娘竟然听到了?我说的有那么大声么?”
王蓝田再一次的惊惧交加。
另一边,马文才同祝英台走到了王卓然的院子里。
祝英台忍不住开口:“无功不受禄,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马文才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我马文才什么不缺?不过是看你们可怜罢了。”
他抬头一看,透过纸窗依稀可见两个人的剪影。
“天色已晚,谁会在王大人房里?”
祝英台也看到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意:“是山伯。”
马文才看着房内挑眉一笑,故意开口:“你们两人也真是有意思。”
说好的不屈服强权,结果还是一个个的找了王卓然,纵然不是为了自己。
二人站在门外,清晰听到门内的声音。
“我和祝英台结拜是因着他家的势力,大人可满意?”
“梁山伯求大人放过我的……”
听到这里,祝英台忍不住一把推开门:“不用你求他。”
马文才阻拦不及,只好杵在门外默默叹息。
王卓然翘着兰花指指向祝英台:“祝英台,你竟敢偷听我们说话!”
祝英台反驳道:“我大大方方进来的。这算偷听么?”
梁山伯猝不及防,唤道:“英台……”
“你不用说,我知道,这都是他逼你的!”
梁山伯听到后并未欣喜,他默默转过头去,开口道:“不,英台,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山伯,你不用怕他啊,我们去找朝廷的大中正官理论去,让他的上司去治他。”祝英台竭力开口,话语里已带了哭腔,不知道是说服梁山伯还是说服自己,“他评我们的品状,难道,就没有人品他的品状?”
“我看,他比我们更在乎品状的高低呢!”
王卓然气的大骂:“祝英台,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你想跟我来个玉石俱焚是吧?”
祝英台扬眉冷对:“我就不相信……”
梁山伯终于开口阻拦住她要说的话:“祝英台,够了!我好不容易求情得到了王大人的原谅,你却又要破坏。”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祝英台,我对你是利字而始,也是利字而终。本以为跟你结拜可以飞黄腾达,你祝家门高墙厚,我梁山伯高攀不起!”
说及此处,梁山伯别过头去。
祝英台脸色一白,她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王卓然,含泪对梁山伯吼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说罢,也不看还未来得及出场的马文才,便跑了出去。
马文才无奈的看了一眼屋子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梁山伯和得意洋洋的王卓然。见事已如此,索性也走了出去。
本来应该入睡的王世玉和师母在路上散步,天气愈来愈闷,师母睡不着觉,王世玉索性和她一道出来。
王葳在路上偶遇王世玉和王夫人,被这两人拉着进了散步小分队。
屋檐下的八角灯照的原本的青砖白瓦都是微暖,原本流动的夜风也突然静止起来似的。
王世玉叹了口气:“要下雨了。”
王葳闻言看了看路旁的石柱,默默点了点头。
王世玉见状捋着胡须满意的一笑。
师母见他无故发笑,也看向王葳,只看到王葳一脸迷茫的看着王世玉。
“相公因何发笑?”
王世玉解释道:“月晕则风,础润则雨。葳儿刚才看了石头方点头。”
王夫人温婉一笑,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祝英台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英台,你在这里做甚么?”师母奇怪的问。
祝英台也不答话,掩面跑开。
王世玉正要说话,迎面马文才也走了过来。他便问道:“文才,你们这是怎么了?”
马文才见到王世玉三人也是一愣,行了一个礼解释道:“王大人威胁梁山伯与祝英台断绝关系,梁山伯无法子便屈从了,于是祝英台就这样了。”
王世玉哪里想到他们的矛盾到达了这个地步,他捋着胡须摇头叹气:“山伯这孩子,王大人能威胁祝英台什么呢?对祝英台来说,品状排名,不如他们兄弟情深重要。”
王世玉看的明白,王卓然最多不过拿祝英台的品状排名威胁梁山伯,但对于祝英台来说,梁山伯比这些重要多了。这样所谓的对对方好,其实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孰料马文才和身后王葳齐齐开口:“不止如此。”
王世玉看看马文才,又看看王葳,摇头轻笑:“不止如此?”
师母也是疑惑,问马文才:“那又是什么?”
王三姑娘看着马文才,粲然一笑,又是恍若一树梨花开的笑容。马文才看在眼里,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但开口却是笃定的语气:“还有祝家庄。”
师母不解其意,看了看王葳,王世玉沉吟不语。
王葳静静开口:“是土断。”
王卓然坐到这样的位置,绝非胸无点墨之辈,
衣冠南渡之后,北方侨人日回月徙,南方流民去来纷杂。政府为明考课、定税收,制定土断之法。
以王谢两家的北方氏族来到南方后,原来扎根在南方的氏族的受到打压,地位下降。祝家庄因收留北方流民万户而发家,名动公卿。
但收留北方流民同时带了的弊病就是:土断之法要求佃户尽数入户籍。祝家庄纵然再清,也难保会有疏漏。
这事各家心照不宣,谁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若王卓然铁了心要置祝家于死地,却又不一样了。
树大招风,王卓然没那个势力,但若有心人加以利用,关系到朝廷赋税,往大了说就是罪犯欺君,到时候祝家根本不能反抗。
马文才看着王葳,勾了勾唇角。王世玉苦笑,师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正在这时,梁山伯也匆匆跑了过来:“山长,师母,英台呢?”
王三姑娘指了指祝英台走的方向,梁山伯急忙追去。
王世玉叹气:“没想到王卓然做人如此阴毒,不过是两个孩子顶撞了他。”
师母蹙眉点头,王葳和马文才齐齐沉默。
纵然王世玉说的对,马文才也不可能附和,他毕竟叫过王卓然一声王叔叔,心中怎么想,在王卓然对自己还念旧情的时候,也不能说他的过错。
至于王葳,她觉得人做任何事之前都得想想后果,再说,纵然梁祝的版本很多,但区区一个王卓然,应该逼不死祝英台。
所以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轰隆”一声雷响破开夜幕,气氛愈发的凝重。
马文才适时开口:“山长,师母,事情总会解决。天要下雨,两位保重身体,且先回去,这些事,交给学生便好。”
王葳默不作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以前不仅看低了梁山伯,还看低了马文才。
但天要下雨,她不愿意让王世玉和王夫人淋了雨,也开口道:“我们去找他们,爹娘你们先回去吧。”
王世玉的目光在二人逡巡了一圈,这才缓缓点头,对夫人说:“既如此,我们且先回去。”
王夫人缓缓点头,又不放心的叮嘱:“文才,找他们二人的时候你看着点葳儿,她……”
王葳默默叹了口气,看着王世玉把王夫人拉走。
马文才突然开口:“葳儿,我有些同情梁山伯。”
王葳这才发觉马文才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她侧头看着他。
马文才继续开口,满是唏嘘:“你若是祝英台那种性格,我肯定会忍不住射死你的。”
祝英台做事,的确太冲动。
梁山伯敦厚但不古板,他处处为祝英台和祝家庄考虑,但奈何祝英台心中并不领情。
或者说,她为人单纯,只看到祝家如今的风光,根本没考虑过鲜花丛簇背后的危机四伏。
王葳忽略他的话,开口道:“我们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