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拒婚(1 / 1)
金碧辉煌的郡主府内轻纱缭绕,烟雾弥漫,恍若仙境。一名女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泉水中,那鼻梁挺拔,眉似柳叶,双唇朱红,肤如凝脂,构成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女子浓密的青丝柔顺光亮,嘴角一抹笑容似笑非笑,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花香四溢,极是媚人。洗浴罢,女子着上一袭淡橙色纱裙缓缓而行,裙幅褶褶如雪,似月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步态雍容。她的三千青丝插着摇摆的双蝶钗,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嫁衣间振翅欲飞的凤凰,拂过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双颊逐渐红扉,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令狐冲,如今无论你愿或不愿,你我明日便要结为夫妇,你再无法反抗了。”
“郡主!”
女子正思忖间,忽闻外头传来一声叫唤,那声音的主人分明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迎雯,她的话音急促,透着万分惶急。
兰郡主倒是不慌不忙,悠然道:“进来,何事如此慌张?”
迎雯轻轻推开房门,见自家郡主立于凤冠霞帔前,神情怡然自得,便深吸一口压抑内心忐忑,轻声道:“令狐将军。。令狐将军练功不慎,竟把自己一只手臂。。。一只手臂。。。”
“一只手臂怎么了?”那兰郡主见迎雯面上呈现罕见的不安,蓦地张开双目,只觉得四周空荡荡的,连微风都像无情的箭扎进她的心窝,她的手指不觉发力,那嫁衣上的凤凰随着凌厉的指力变得扭曲,“嘶”的一声猛然剥落,化作云烟消散。
“郡主。”迎雯见那凤凰被郡主硬生生扯了下来,心中大惊,只见那高傲不屈的兰郡主突然嘴角一扯,发出一声苦笑,“令狐冲,你身经数战始终浑然无事,今日却不惜自断手臂,你就如此不愿与我相伴吗?”迎雯听郡主那声苦笑,就觉那笑容携着妩媚、苦涩,如同被人揉搓在手中的,凄楚无神的木偶,她刚抬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听“哐”的一声,一抹淡橙色倩影已是夺门而出。
此时,残阳不愿带走的几抹余晖如鲜血一般,狂风席卷,吹的人睁不开眼,卷着地上的尘土,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已到晚膳时分,将军府内外皆是一派忙碌之象,侍女奴才们面露急色,四处奔走,而于将军寝室中的于福与其他太医正忙着为负伤的令狐冲上药。
“兰郡主到。”
一声悠长的通报还未落下,将军寝室内便闯入一抹靓丽的身影,众人皆是跪拜行礼。那兰郡主已是无暇顾及这无谓的礼仪,匆匆赶至令狐冲身侧,便觉一股强烈的血腥迎面扑来。她微抿双唇,伸手探向令狐冲鼻下,只觉他气息时而缓慢,时而沉稳,必是极力隐忍臂上疼痛。
兰郡主又待了许久,见令狐冲眼角微动,眉头微蹙似要竭力睁开双眼,她心中酸涩,轻唤了一声“令狐冲。”才见令狐冲散开一缕眸光。他的面容苍白得很,周身散落的血迹和那断裂处冒出鲜血似乎在诉说着适才断臂的惨烈之景。令狐冲茫然睁眼看了半晌,才逐渐看清兰郡主容貌,缓缓张开苍白的双唇,微声道:“郡主。”
兰郡主见令狐冲终于恢复了意识,只觉眼里像揉进了什么,酸涩难忍:“你。。。你感觉好些了吗?”
令狐冲微微笑道:“我感觉很好。。。多谢郡主关心。”他说话时,左手卖力撑着床榻,尝试起身,却觉臂上疼痛就似被尖刀狠狠扎入心脏,痛得不喘不过气。兰郡主见他剑眉紧簇,瞳孔收缩,显然痛楚难忍,急忙将他摁回床上,语气轻柔却不容辩驳:“你伤得那么重,就别起来了。
令狐冲躺回榻上,见兰郡主额上渗出细汗,眼角染着大片的红,如同一个不知所措的孩痛,他深知这郡主极是关怀自己,如今见自己身负重伤,必是心如刀绞,便低声道:“郡主。。。是令狐冲对不住你,我不该答应这桩婚事,更不能勉强成婚负你终生。。。令狐冲已是罪孽深重,还请郡主责罚。”
兰郡主见令狐冲眼中满是愧色,便觉一层盈盈薄雾蒙在眼前,她小心握着令狐冲的左手,柔声道:“你先别说这些,要好好养伤才是。”令狐冲听罢又是微微一笑,随即昏死过去。
兰郡主见令狐冲不省人事,一颗心如同被蝎子蛰了一下,疼痛至极。她提起袖子拭去令狐冲额上细汗,匆忙一瞥,便见于福正给令狐冲包扎伤口,只是那断裂处鲜血太多,瞬间便染红了雪白的绷带,她当即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于太医,若是需要血,尽管取我的,要多少都没关系!”
于福听兰郡主如此言语,心中一慌,当即道:“这。。。郡主金枝玉叶。。。”
“我说了,就取我的给令狐冲!”兰郡主眉间一簇,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支匕首向自己手腕深深划去,霎时间一股的鲜血奔涌而出,她不敢迟疑,马上将手移至令狐冲嘴边,只见那触目惊心血水从伤处流下,流到了令狐冲微闭的嘴里。此刻令狐冲已是不省人事,如何能自己咽下那血,兰郡主当即用口吸取自己腕上鲜血,俯身送至令狐冲嘴里。
于福见兰郡主如此举动,面色刹时变得灰暗,只是他此刻正给令狐冲包扎伤口,如何能够走开,只好急声劝道:“郡主!万万不可啊!”一旁的太医们见状,急忙走近兰郡主,欲要阻止,那兰郡主却双眉倒竖,厉声道:“谁敢上来!”太医们见郡主猛然抬头,双唇上鲜血不断向下流淌,滴落在她的衣裙上,极是狰狞,他们眼见兰郡主一口一口为令狐冲喂着鲜血,谁都不敢上前。于福见无人敢向前,便又急道:“赵太医,快去把皇上请来!”
那赵河比于福少上三岁,阅历尚浅,此时已是浑然不知所措,许久才颤声道:“早就通知皇上了,皇。。。皇上已在来的路上了。”
二人说话间,已是失血过多的兰郡主渐觉双目模糊,脑中晕眩,双手不住颤抖,却还不断吸取自己的血给令狐冲饮下,正在此刻,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有力的话音在耳畔碰撞回响:“郡主,你已经失血过多,不能再喂我大师哥了!”
万分危急之时,竟有人霸道地阻止自己救人,兰郡主自然不能容许,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欲要甩开那手,却是血流过多力气不济,她想到救令狐冲无望,便厉声命令道:“放开,本郡主叫你放开。”她扯开嗓门嘶喊,却觉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哪还有半点平日骄傲的神气。
兰郡主心中急迫,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多,终于缓缓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至令狐冲脸上,她不愿擦干,也不愿停止哭泣,任凭长裙湿润一片,深深浅浅的色彩带着许多嘲弄:“张绫彩你真是无可救药,你明知他心中只有他的小师妹,为何要强迫他与你成亲。若你当初听着他一点,他还会情急之下想到断臂之法么?他是一代豪侠,如今痛失右臂,今后如何能再拿剑。他是宁可身死,也要守住他与岳灵珊的情意,宁可万劫不复,也不愿负你半分,试问此等情深义重的男子世上还有几人!”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令狐冲苍白的面庞,左手轻轻触摸着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嘴角缓缓撇出一丝笑容:“可是你可知晓,纵使你负我,我亦是心甘情愿。但事已至此,我又怎么忍心看你受苦。令狐冲,只要你安好,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恩准不嫁你。一切都是天意,你有你的快意江湖,我有我的国仇家恨,你我本非同路人,何必让你与我一同受此痛楚。”她如此想着,天旋地转般的眩目瞬间涌上脑海,她只觉自己此刻仿佛置身云海飘渺处,视线渐渐模糊,随后脑海一黑,与令狐冲昏死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