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宿醉(1 / 1)
令狐府的夜晚甚是宁静。陆大有坐在后院亭内望着自斟自饮的大师哥,焦心不已。此时,令狐冲坐于亭中石凳,头深深扎在胸口,许久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他的泪水早已流干,周身失去了以往的光彩,压仰的心犹如阴沉的天空一般。
陆大有起身走到令狐冲身侧坐下,取走令狐冲手中葫芦,说道:““大师哥,我来陪你坐坐。”陆大有见令狐冲抬起头来,红肿茫然的双眸与他相视,神色失魂痴呆,他心中极是难过,放下酒葫芦就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便见令狐冲“咚”的一声趴倒在石桌上,不省人事。
陆大有望着这般烂醉如泥的大师哥,摇头叹息:“大师哥自退朝后便喝到现在,明日皇上寿辰他如何去得了,若是大师哥因为宿醉缺席寿宴,恐怕连赵太师也无法补救。”
陆大有正思虑间,忽觉一人坐于自己身侧。陆大有全身一阵激灵,嚯的起身抽出大剑,便见一个锦衣男子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提起酒葫芦倒了一杯。
陆大有见眼前男子身上无一丝杀气,便也放下心来,暗暗想道:“这人究竟是何人,不想他轻功如此了得,走路一点声音也无?”他如此想着,将长剑搁在那人面前,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莞尔一笑:“陆大无,你看了一天,脑子也浸酒了吗?”
陆大有一愣,只觉这声音颇像自己熟识的女子,他瞧见那男子面容美艳,虽然此刻穿着男装,却难掩高贵姿色,原来竟是那刁蛮任性的兰郡主,陆大有当即惊道:“原来是长舌。。。。”他本想说“长舌妇”,但又觉毕竟二人身份有别,如此随意自然不妥,便住口不说。
那兰郡主面露愠色,她将酒葫芦大力置于石桌上,厉声问道:“长舌什么?”
“没什么,你喝,你喝你的酒,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与那长舌妇又有何干系?”陆大有嘻嘻笑道,却觉脸上一凉,身上顿时盈满了酒味,原是那兰郡主将杯中之酒泼洒于自己身上,不禁怒道:“你。。。你。。。你敢泼我?”
那兰郡主瞪了陆大有一眼,说道:“我如何不泼你,你满口胡诌倒无关紧要,我今早让你好生照料令狐冲,令狐冲却烂醉成这般模样,不知你这做师弟是如何照顾他的。”
陆大有知晓这兰郡主虽然脾气暴躁,但对令狐冲也颇为关心,便也不与之计较,当即用袖子抹去脸上酒水,恨恨道:“我已经劝过大师哥了一千次了,大师哥每次遇到小师妹的事情就像丢了魂似的,谁都劝不动他。”
兰郡主秀丽的双眉顿时拧成了疙瘩:“明日便是皇上寿辰,令狐冲为了一个女子便醉成这般模样,如何上得了台面?”
兰郡主所言正好是陆大有现下最为担心之事,他思索了片刻,凑到兰郡主耳边道:“我说郡主,皇上最疼爱你,你便去和皇上说说好话,想必皇上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怪罪我师哥了。”
兰郡主怒睁双目道:“你以为朝廷之事单凭我能决定,皇上纵然疼爱我,但如此大事断然不能耽搁。”她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材置于石桌上,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这是西域特使进贡的药材,你马上做给令狐冲喝下,再让他好好睡上一觉,明日醒来酒便醒了大半了。”
陆大有掂了掂手中的药材,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这药叫什么名字,竟然这么好用,早知道我从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也随身带上几包。”
兰郡主白了陆大有一眼,说道:“这药极其伤身,若是常服恐怕会导致内力全失。”她见陆大有双目圆睁,面露惊意,便又清脆道,“你怕什么,令狐冲的身体壮得能吃下一头牛,就用一次无碍。”
二人生怕亭内风凉,便一同将令狐冲搀扶回房,不想这令狐冲人高马大,身子颇为沉重,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令狐冲扔回榻上。那兰郡主见令狐冲平躺在榻上不省人事,便提起袖子拭去脸上汗水,向陆大有道:“这里有我,你先去煎药吧。”
陆大有亦是擦了把汗,说道:“我让下人们帮忙便是。”
兰郡主没好气道:“你若关心你大师哥,便得亲自煎药,一来莫将醉酒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二来也避免有人趁机下毒,伤了令狐冲。”
陆大有听这兰郡主如此谨慎小心,不禁直翻白眼:“这世上哪有如此多小人,再说我们平日在将军府中的吃食不也是下人们准备的吗?”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兰郡主气咻咻地望着他,他想到兰郡主虽然太过谨慎,但也是一番好意,便也不再争辩,急忙向门外退去。过了半个时辰,陆大有端着煎好的药回到寝室,竟见令狐冲大半个身子伏在兰郡主身上,口里不断唤着“小师妹”三字。那兰郡主显然又羞又急,她一瞥眼见着陆大有进得屋来,当即窘得满脸通红,厉声斥道:“你还在看什么,你师哥醉酒时力气大得很,抱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还不快把他弄走!”
陆大有急忙将汤碗放于桌上,上前与兰郡主一齐将令狐冲重新安置于榻上,那兰郡主拉起被褥盖住令狐冲小腹,吩咐道:“你去把药汤拿来。”
陆大有走到桌前,将药汤端了过来,给还在不断呢喃着的令狐冲喂了一口,那令狐冲忽然坐起身将手用力一摆,险些将那药汤弄翻。兰郡主见陆大有匆忙退了一步,手上被温热的药汤溅湿了一大片,便起身抢走药汤,说道:“按你这般喂法,药汤都要全洒了。”她端起汤碗,才刚刚舀起一勺,便见令狐冲双目圆睁,手捂胸口做呕吐状。兰郡主见令狐冲如此异样,匆匆放下药汤,将榻边金盆端至令狐冲面前,只听令狐冲“哇”的一声,将腹中之物尽数吐在盆中,寝室内立时弥漫着更为浓烈的酒味。
令狐冲又吐了半晌,才缓缓消停,兰郡主放下金盆交与陆大有,手探进怀中取出一条淡橙锦帕擦拭令狐冲嘴上残渍。一旁的陆大有扶着令狐冲斜靠在床背上,让兰郡主给令狐冲喂汤药。
这次喂食汤药显然顺利许多,兰郡主用锦帕细心拭去令狐冲嘴角的汤水,这才起身向陆大有道:“陆大无,今天当真辛苦你了,你且扶着令狐冲躺在榻上,自己也回府休息一番吧。”
陆大有难得听这刁蛮任性的兰郡主关心自己,心下极是受用,他见兰郡主一面说,一面匆忙整理戴在头上的锦帽,似要离开,便询问道:“你要回宫了吗?”
兰郡主点头道:“明日皇上寿宴,我得回宫准备一番了。”
陆大有骤然想起适才自己在亭中的疑惑,便好奇道:“郡主,这将军府如此严密,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而且你能够轻易出宫,适才行走又无半丝声响,难道你是轻功高手不成?”
那兰郡主听罢陆大有的问话,面上猛地一红,如同熟透了的山柿子:“我没有武功,不过是比你聪明些罢了。”她见陆大有依旧面露不解之色,便解释道:“我乔装出宫时发现将军府南墙上有一小洞,便从那里进来。我自小练舞,要想走路不发声响倒也不难,至于我如何出宫的,我自有办法,不用陆将军操心。”
陆大有听兰郡主说起将军府中有漏洞,心中暗惊:“倘若将军府南墙上当真有个小洞,可要提醒大师哥补上不可,否则被不怀好意之人发现了,岂不麻烦。”他如此想罢,当即抱拳道:“我替大师哥谢谢郡主了。”
兰郡主见陆大有神色极是真诚,便也回之一笑,明亮的双眸向令狐冲处望去:“只要你大师哥感到好受些,不误了明天大事便好。”说罢,便转身离去。
陆大有见兰郡主匆匆而别,不禁摇头自语:“这郡主必是对大师哥动了心了,她千方百计逃出宫来看望大师哥,当真难得。只是此刻大师哥心中满满的都是小师妹,若这兰郡主当真对大师哥有意。怕是要一辈子伤心难过了。”
陆大有转身拿起地上金盆,只觉金盆内一股异味袭来,不禁伸出右手捏紧鼻子走出寝室清洗,待他回屋确认令狐冲正自熟睡,并无大无碍,才放心回到陆府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