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几多欢愁(1 / 1)
女子明白今日已是难逃一劫,但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谨修!这般想着内心居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想到方才男子说的话,看来谨修并没有开口说话,如此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想到这里,她顿时将身子往后一仰,惊惶道:“二位主子饶命,奴婢带小皇子玩耍,无意冒犯,若二位不解气,处置了奴婢便是!但求放过小皇子!小皇子年纪小,且在幼时烧了一场坏了嗓子,不能言语!求主子们高抬贵手!”
女子不敢贸然点明身份,这二位她都曾远远地见过几面,想来他们从不曾注意到微末的自己,所以认不出来也不奇怪。这也倒好,只盼他们看在谨修皇子的身份上多少能手下留情。
此话一出,二人倒没有任何怀疑。能出现在这内宫后院之中的孩子,自然不是皇子公主,就是世子郡主。男子好事被扰正在气头上,出手难免狠厉了一些。此刻听得女子一番话,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邪冷一笑:“哦,是吗?如此倒是叫人放心!只是,若没有亲眼见证,我又怎会相信呢。”
话落,在女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微运内力瞬间手起剑落,一声凄厉的叫喊,一道血光飞溅,隔空洒了一缕在男孩的脸上。一截手臂便如砍瓜切菜般被削下啪嗒一声掉落在草地之上,刚断的神经似乎还能感受到痛楚一般,惨白的手掌还兀自抽搐了几下。
女子忍受着剧痛蜷缩在地几乎昏死过去。只是心中一股执念让她强忍着没有失去意识。她漆黑的双眸闪耀着无以名状的光华,死死地盯着儿子的方向。
谨修躺在地上,一双眼里只有她的娘亲,只有她痛极无力的模样,只有她前所未有认真严厉的双眸。他甚至没发觉到男子已经绕过了娘亲的身体,站在了他的身边。直到那滴血未沾闪着寒光的剑尖挑起了她的下巴,才被这冰寒的冷意一激回过神来。
“小子,说出你的名字我便饶你不死可好。”刻意温柔的声音也带着化不开的阴冷。
男孩紧抿着双唇,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他,无语。
“哦,真不开口?”男子又是一笑,斜挑起剑尖,对着男孩的小胸扣一挥,布帛撕裂的声音清脆,一阵剑锋过一道皮肉立刻翻卷开来,深可见骨鲜血丝丝涌出。
男孩张了张嘴,依旧没有一丝叫喊。
男子身后美貌艳丽的女子此刻已经整理好了衣衫上前一步轻柔地握住了男子持剑的手。“再不受宠着孩子也是个皇子,就这么平白没了你也要费一番功夫处置,看他也是个叫不出来的哑巴,这便算了吧。”
“既然你说了,我就饶了他。”男子搂过身旁女子的纤腰,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塞到女子手中,“你去把这个给孩子喂下,你知道我没有耐心的。”
女子张嘴欲言,想了想,还是顺从了男子的指示朝男孩走了过去。刚将药丸塞入如木偶一般没有任何反抗的男孩嘴里,就听见一声刀剑入肉的闷响禁不住一抖。侧身一看,就见那个已经断了手的婢女心口处泊泊淌出血来。
一剑毙命。
“不是有这个药吗,何必又要亲自沾染一条人命。”
“皇子的命已经给留下了,一个贱婢难道还杀不得吗。”
女子不敢反驳,看了看身后的男孩,“这孩子怎么办。”
“你还打算亲自送不成。”男子难得有心思半开了一个玩笑,“这边我会让人处理的。”
两人相携着离开。
直到四周没了任何声音,男孩才似慢慢回魂一般,一口吐出嘴里化成水的药,这般苦涩,从前的他喝个伤寒药还要和娘亲撒娇半响。
他猛的起身,过多的失血让他头晕目眩踉跄着摔倒。细碎的石子在撞击下几乎嵌进皮肉,他全然顾不得,眼前这一幕已叫他眼眶充血酸涩难当直直扑向娘亲身边。
一张熟悉得俏丽脸蛋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呼吸心跳已止。男孩茫然张口想唤她,嘴巴几次开合,除了痛苦的呜咽竟发不出声音!他抓起她的冰冷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哪怕触到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但皮肉的伤又怎及他心底的痛苦。他狠狠地磨着自己的牙齿,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活下去!活下去终叫这两人血债血偿!
风云十四年
大瑱国的三皇子被下诏书公告天下立为太子。三皇子此人贤良恭肃德才兼备的名声也开始广为流传。
只是在美名流播的同时,百姓们对各种值得茶余饭后嬉笑的谈资也是传播地乐此不疲。比如说大凌国的太子妃甚是凶悍,太子欲纳侧室竟对其挥剑相向,在寝宫里一路追打,最后被皇后罚了禁闭这才作罢。
再比如大凌国的晋宁王郡主。
晋宁王九方战当年也是美名在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多少姑娘曾对其芳心暗许。只奈他对王妃情深似海,对其余女子皆是不闻不问。如今得一双儿女,正是人生得意之时。谁料,世子并无任何独特之处显然是资质一般;郡主更是让人议论纷纷。见过的贵妇小姐们言:说是文静实为木讷。七岁与皇家子弟们一起上学,学东西总是慢人一拍,话语无法清晰表达。但碍于晋宁王的威势,众人明里也不好过于欺负。但至今,十一年华,仍旧连文章都无法完整习诵,就连写字也无法成形。直惹得夫子忍无可忍哀叹连连大呼愚钝至极前所未见!众人也开始肆无忌惮地笑骂。在学堂里被嘲笑惨了就躲在家中已是三月未曾露面,气得夫子直接上奏皇帝言明不愿再教此学生。一时间晋宁王郡主九方笑真的全了这个笑字成了整个玉平城的笑柄。并且流言以极快的速度在民间传开。
入夜,晋宁王府。
这个凶猛流言的主人公此刻正坐在俞藤花树下,双手抱膝将脑袋靠在膝盖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没有焦距静静地看着远方。总是忍不住回想白日里的一幕。一直亲和的父母为了她终是大吵了一架。
父亲执意让她重回学堂,“我九方战的女儿又岂是废人!夫子说不教就不教断没有这样的道理。都已数月了,笑儿应该回去学习。明日便我去向皇上讨个公道。”
母亲显然是心疼于她不愿意她再回去,“女儿说不愿又何必回去白白受人奚讽!便是在家我一样可以教她。”
“笑儿就是被你给宠坏的!”
“我何时过分宠溺了,我是她母亲对她好是天经地义!倒是你,若是嫌这个女儿丢脸不必管就是,你不是还有你的宝贝儿子吗!”邵文雅此刻难以不想到九方文润的事!她的夫君为了这个香火能够名正言顺,瞒了她将那孩子写在她这个正室名下上了宗谱。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的疙瘩。哪怕已经过去多年也丝毫没有淡去,只会在她心中越酿越苦让她一思及就失了平日的冷静端方。
“邵文雅!”九方战亦是气急!今日在外便已听得碎言碎语让他极度不悦,此刻夫人还要和他言语相撞,多年来没有喊过的全名也就这么怒口而出。
室内气氛紧张,门外来找母亲的九方笑也心中一闷,郁郁离开了。她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处偏院的小湖,靠着湖边的俞藤树一坐就是半日。渐渐日落,渐渐风起她就是不太想动。她想了许多许多,她很努力地想要学好一切,但是她似乎比常人都不如,总是做不好。在学堂,她受不了四周的嘲讽和窃笑,她懦弱地逃回了家。九方笑最喜欢母亲,她心中的母亲,聪明美貌且温柔,她希望自己长大了也能和她一样。这些年,她一直被骂被嘲笑,母亲从没有一句责怪于自己,只是不断轻声安慰。可她不知道自己夜半醒来多次看见她在偷偷落泪。她知道哥哥不是母亲的孩子,她知道母亲多想有一个儿子。可是自己不是男孩儿,更甚至比普通人都不如,还要连累母亲担心受累。
九方笑只觉得心中愈来愈苦闷,好像到处都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呆呆的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小湖,向来心性懦弱的她竟然疯狂地起了一个发狠的念头。
让这一切都消失吧,或许没有了她所有都会好起来!
她支起小小的身躯慢慢走向湖边,再次狠狠地握紧白嫩的小手,这是她生命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一个勇敢的决定,她应该不会后悔。
用力地闭上眼睛,噗通一声,小小的身影挣扎了一番便渐渐没入了冰凉的湖水中再没了声响。
远处零星的火光和呼喊声渐渐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