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朝夕(1 / 1)
牧酒之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旁边火堆烧得正旺,莫离渊坐在一旁添柴。“师兄。”牧酒之轻轻唤着,便挣扎着起身。莫离渊过来扶他重新躺下:“小酒,你伤的太重,不要乱动。”“其他人呢?”牧酒之看向莫离渊。“小酒,对不起,整个门派我只救下了你一人。”
莫离渊坐在那里,神色复杂,牧酒之知道,他对门派的责任感比他更甚,此时,他才是最伤心的吧。牧酒之岔开了话题:“既已如此,那么师兄以后有什么打算?”莫离渊没回答,反问道:“小酒呢?”牧酒之勾了勾嘴角,扶起一抹浅笑:“我想和师兄在一起,师兄到哪里,我就跟到那里。”莫离渊叹了一口气,听上去颇有些无奈:“你已经长大了,该有自己的人生,把这一切都忘了,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吧,况且,小酒,等你的伤好一些,我就要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那里?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哪怕是天涯海角,奈何彼岸。”牧酒之有些激动,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师兄,你不能抛下我一人,好不容易我们都活着,好不容易我在此时此刻能看见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一次离开我。不能再一次忍受失去你的痛苦,一次已经让我生不如死了。
“小酒,你闹够了没有?”莫离渊突然厉声呵斥,一瞬间,空气变得寂静。牧酒之心头苦涩,缓缓开口:“可师兄,你也得告诉我原因吧,自从上次大战你我皆受重伤之后,你就有哪里不一样了呢,说我长大也好,想让我寻个姑娘也罢,你就是想方设法的将我往外推,师兄,你大可不必如此,厌弃我了,想将我踢得远远的,请直接告诉我。”
“你说的对,我早就忍受不了你了,做这么多,就是不想你再跟着我,烦着我,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再否认。”莫离渊转过头去,身姿仿佛融进这燃烧的火焰中。
“为什么?之前的那些照顾,相救,那又算什么?”牧酒之不甘心,仰起脸道。
“因为你是我师弟,我向来对待师门中人是怎样,你平时不也看的清清楚楚,既然整个门派都被灭了,我想,我们之间也没有关系了。我一向最讨厌被别人纠缠,小酒,别逼我恨你。”莫离渊的话宛如锋利的刀子,一下下扎在牧酒之心上。头开始剧烈的疼痛,他说:“师兄,你扭过来,我想你看着我亲口再说一遍。”
莫离渊缓缓扭头,眼神却坚毅无比,声音一字一顿:“牧酒之,我讨厌你,从小就讨厌。我现在终于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烦劳你以后离我远一些。”
牧酒之就这么盯着莫离渊的脸,一瞬间愣怔。莫离渊的眉头深锁,脸上写满了厌恶与不耐烦,而且,他再也不叫他小酒了。牧酒之忽然浑身发冷,头撕裂般的疼,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脸色白得吓人。他仿佛感觉到头顶传来厌恶的目光,然后是耳边的脚步声,越去越远,在脚步声消失的前一秒,牧酒之鼓足气力喊道:"莫离渊,我喜欢你。"脚步声一滞,传来夹杂着些许寒意与怒气的声音:"牧酒之,看在我好歹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不要这样侮辱我。"莫离渊终究还是走了。牧酒之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已疼的昏了过去。
有凉凉的水渡入口中,有人不断用濡湿的布擦拭他的额头,牧酒之缓缓睁开眼,一个漂亮得有些娇媚的脸出现在眼前。那脸上浮出喜色,笑道:“呀,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三天,我差点以为你要死在我这床榻上。”说完,他抿嘴一笑。“你......,我......”牧酒之嗓子干哑,一时间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想问我怎样救得你?”男子挑眉轻笑。牧酒之连忙点头。“是在我这朝夕馆外,”男子突然俯下身,凑近牧酒之,眼睛睁得老大:“你该不会是个刺客吧,刺杀时被人追杀,身负重伤,逃到我院子里。”牧酒之赶忙摇头。这下,那张脸突然花容失色:“难道,你是采花贼?”说完,突然一连退后几米,紧了紧自己的衣衫。牧酒之躺在床上哭笑不得,缓了缓道:“这位小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既不是刺客,也不是采花贼。”“我叫朝夕,刚刚看你没精神,和你开玩笑来着,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就不在这里守着了,茶水饭菜桌上有,晚一点我再来看你。”说完,朝夕就出去了。
牧酒之想着朝夕,不禁哑然失笑,不知为何,觉得他像一只桃花妖。再想想莫离渊,又觉得心口疼得厉害。自己昏倒在山洞中,怎么又到了朝夕的院落中?牧酒之摇摇头,决定先养好伤再做打算。
牧酒之用完饭,推开窗户,已是暮色。彤云漫天舒卷,夕阳的余晖洒下来,竟也有些许暖意。在窗边坐至夜阑,想了许多事情,牧酒之发现,自己的一腔执念或许真的是错的,与其两人日日相对生厌,倒不如放手来得痛快,从此天地间,仗剑来去,快意恩仇。寂寞时,坐在水榭边,赏着水色月光,喝一壶好酒。或许,他日有缘得以相见,还能偶尔把酒言欢,谈一谈闲尘旧事,然后各自挥手,在漫天霞光里告别。
直到天色已大亮,朝夕才又一次出现。朝夕推开房门,有些踉跄的进来,然后反手将门闭紧。在柜中摸出了伤药和纱布。牧酒之上前扶住他:“你受伤了?”朝夕点头,脸色泛白,面上有隐忍的痛苦。牧酒之将他扶到床榻上,接过朝夕手中的药道:“我帮你。”说罢就去扯朝夕的外袍。“别,我自己来,”朝夕顿了顿:“我不想让人看见,你背过身去吧。”牧酒之听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只道:“要帮忙喊我。”便走到桌旁坐下。牧酒之听见朝夕‘斯斯’吸气的声音,想来是痛到了极致又强忍着,过了半刻钟,听见朝夕穿衣袍的声音,牧酒之才转过身去帮忙。
看着牧酒之望向自己的讶异神色,朝夕笑笑:“没什么,做我们这一行的,受伤是惯了的,养上几天就又活崩乱跳的了。”牧酒之更加疑惑:“做你们这一行的?”朝夕又笑了:“难到你不知,这里是相公馆。”牧酒之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一时间竟愣怔住不能反应。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刚睁开眼时觉得朝夕形容举止有些奇怪。
“你不必劝我,也不必为我惋惜。这世间,各人有各人的命,放心吧,我还是很惜命的。”朝夕说的坦然,此刻若牧酒之再劝,到显得自己太过忸怩。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朝夕岔开话题,眼光似潋滟春波,直扫到牧酒之脸上。牧酒之被看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牧酒之。”朝夕又笑了:“没想到我有如此大的魅力,看你一眼,你耳根都红了。”明知是调笑的话,牧酒之还是有些耐不住,遂别过脸去:“待我伤好后,你愿随我一同离开吗?”牧酒之念着朝夕的救命之恩,问得很是认真。房中有一刹那的寂静,朝夕道:“好啊。你养我我就和你走。”牧酒之想,自己会点剑术,可以谋一份差使也说不定,不过,这就与他想浪荡四方的意愿相违背了,正犹豫间,朝夕忽地拍了一下他打肩膀,有些恶狠狠的说道:“要是你没钱,半路上把我卖了,我就和你拼了。”牧酒之回过头,看见朝夕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禁大笑出声。朝夕叹了一口气,脸上颇为无奈道:“和你开玩笑的,我在这里签了卖身契,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笑得如此开怀,之前满脸都是愁云惨淡的,像谁欠了你五百两银票似的,对了,离渊是谁啊?你昏迷的时候老喊他。”牧酒之一瞬间蓦然:“一个故人罢了。”
朝夕见牧酒之又情绪低沉,便开口道:“你真的想带我离开?”牧酒之很肯定地点头:“你救了我一命,我无论如何都要报答你。”朝夕却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执意如此,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牧酒之眼神飘向窗外:“不光是救命之恩,我想你好好爱惜自己。”不知怎的,牧酒之就想到那晚夜浓风烈,自己在莫离渊的床榻上睡去,却朦胧间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声音说:小酒,是不是没有我,你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牧酒之忽地感到喉中哽咽。他没有发现,朝夕那一惯爱笑的眼睛里,浮起一层迷离的水雾。
朝夕每次都是夜晚出去,清早回来,而且几乎次次都带伤。牧酒之看着难过,朝夕却不以为然。
这夜,朝夕又出去,看到曹员外关上门走进,朝夕提了一口气,绽开笑容:“今夜就让小奴来伺候您。”曹员外哈哈大笑,越走越近。朝夕笑得妖冶,抬手欲宽衣。忽地眼前剑光一闪,就有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朝夕瞪大了眼,却被一人捂住嘴:“别怕,是我,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