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七十七章、第七十八章(1 / 1)
卿若花被沈陌抱着疾行了将近一刻钟,才终于停在了一个四面环水的湖中绿汀上。
绿汀之上微风习习,碧波渺渺,几棵并排的柳树,围着汀岸生出一条绿荫小道,树荫下野草斗趣,绿色映黄。草缝间暗花幽香,白若秋霜。
“沈...沈陌,咱们好聚好散...”卿若花看着不怒而威的沈陌,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胆战心惊地靠在一棵柳树上,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扒着树干,瞟了眼脚边不远处拍着汀岸的水浪,强作镇定道:“感情纠纷,闹...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卿若花还没说完,就见沈陌携威带怒一拳,宛若雷霆直直向她的脸蛋砸来
“啊!”卿若花尖叫一声,急忙别开脸,只听耳边嘭的一声,背后靠着的大树猛地晃了晃,落叶漱漱而下,落在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绿毯。
卿若花吓得双腿发软,直到几片落叶撞在脸上,才反应过来他砸的是她靠着的树干。
卿若花悄悄地睁开眼,正对上沈陌灼然的目光,雪白如瓷的牙齿狠狠咬着:“嗯?就这么不信我?”
低沉缓慢的声音,仿佛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似的。
“我...唔...”卿若花刚想要反驳,沈陌突然欺身而上,唇上一片温热。
“唔...你放...放开...我”卿若花又气又恼,极力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一张脸因羞恼而憋得通红。
沈陌那里肯退,直到她神迷目眩,才缓缓退开,轻轻抬手将她鬓间碎发绾到耳后,低声道:“还信不信我?”
卿若花忽的惊醒过来,猛然推开他,想也未想的一个耳光甩过去,却因为没站稳而打偏在他的肩膀上。
他是不是以为每次闹矛盾,只要温存一番,她就会乖乖回去呢?卿若花气的两眼通红,冷笑道:“我不信你?你可在乎过我?”
沈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若不在乎,如何执着这么久。”
“是吗”卿若花嗤笑了一声:“那我在绘轻园中毒受伤时,你在干什么?你抱着薛婉娩从我面前转身而去时,可曾多看我一眼?我口不能言,害怕绝望的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片刻不离的照顾薛婉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在害怕?”
卿若花不想哭,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的汹涌而下,卷起袖子胡乱的擦了擦,偏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沈陌看着她眼圈泛红,泪雨濛濛的模样,心里积压许久的怒气和怨气,如细雨云烟顷刻消散,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拉扯着他心口生疼。
“那天...我赶到绘庆园的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你,可是当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婉娩躺在血泊里,而你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亲昵的站在一起,叫我如何不气?因为怄气,所以转身就走,后来回到晓风残月阁,也是...”忽然他停下来,摇头苦笑一声道:“都是借口,事实是我没照顾好你。”
自相识以来,沈陌从来都是从容镇定,冷漠决然的,卿若花还从没有听过他如此消沉的声音,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陌趁机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认真道:“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还有岑藜,也交由你处置,如果你不愿意动手,我会把他交给你哥哥。但是若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不要任性。”
卿若花本就是因为湛风在客栈里的那番话影响了心神,才下定决心断了这门婚事,此时见向来漠然冷毅的沈陌竟然服软,心立时软了一半,但一想到之前的委屈,又狠心硬了起来,嘲讽道:“婚姻大事?你都有薛婉娩了,还稀罕吗?你既然喜欢她,当初就别答应这门婚事,事到临头再逃婚,究竟是谁儿戏!”
卿若花一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样子,完全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亲自求来的亲,自然稀罕!”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沈陌唇角微牵,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哪还有半分刚才自责懊悔的样子。
卿若花气结:“你求得亲!你求得屁...啊?哎,不对,你亲自求得亲?”卿若花狐疑的望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沈陌没有回答,不疾不徐的从怀中拿出玉盒,打开玉盒里包裹着的白色丝绢,里面赫然躺在一支玉簪,簪子通体碧玉流光,簪头上一朵牡丹悄然绽放,栩栩如生的彩凤缠绕着簪身,仿佛活了一般,阳光一照灿然生光,端若花开红尘,凤于九天。
“这...这个簪子怎么这么眼熟?”卿若花疑惑地拿过簪子,反复摩挲了好几遍,突然想起来叫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不是我第一次偷偷独自上街的时候买的吗!”
不是卿若花记忆深刻,任谁十二年里除了偶尔被牵出去溜溜,然后都只能像坐牢一样困在家里,在彻底奔向自由那一天都会激动的终身难忘。
只是她记得后来这支簪子,好像被她送给卿言了啊,怎么落在他手里了?
卿若花抬头望着他,刚想开口询问,沈陌已缓缓开口道:“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来娶你!”
“啊?”卿若花惊愕的望着他:“什...什么意思...”
沈陌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专注而认真:“我是卿言,沈卿言”
“卿言...你...”卿若花有些语无伦次:“可是慕宸...我记得...你...”
沈陌突然伸手将她抱入怀,低喃道:“我才是你的卿言哥哥,当年许诺春风为媒,红妆相聘的卿言哥哥。”
卿若花愣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连沈陌不规矩乱动的手也没有发觉。
等她终于收拾好纠结成团的思绪回过神来,一惊之下,条件反射的一个耳光甩过去:“不要脸!”
沈陌反应极快的躲开,按照之前在客栈里向卿若桐讨教来的招数,温柔的将她拉进怀里,戏谑道:“我只要你就够了。”
“少不正经!”卿若花瞪了他一眼,醉若芙蓉的两颊越发嫣红如脂,伸手推开他道:“你说你...你是卿言哥哥,那...慕宸呢?。”
沈陌眼底里寒光一闪而逝,面上却笑容依旧道:“他也叫倾言,却是倾国倾城的倾,你当年在相府遇到的卿言,不是他,是我。”
“你?”卿若花歪头打量着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不对,慕宸小名叫倾言,你也叫卿言,与皇子同名,你的侯位就算是投胎带来的,也逃不了个不敬之罪吧!”
“...”许久没□□媳妇,手略痒,某人按住蠢/蠢/欲/动的手,恢复面瘫道:“不会,这个名字乃皇□□所赐”
“皇□□?皇□□为什么给你赐名”一般除了王孙子弟,非立有大功者很少能得陛下赐名封姓的。
沈陌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皇□□在世时曾...爱慕过我娘,后来我与豫王先后几日出生,便赐了相同的小名。”
“啊?难道你是皇□□的私生子?”对于皇□□,卿若花还有些印象,跟所有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的明君一样,他驾崩之后,传位给了先帝,只是先帝也是个短命的,没过五年就跟下去当孝子了,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小皇帝和不到三岁的长公主,所以这才有了后来的八年之乱。
只是她看着沈陌跟皇□□长的也不像呀。
沈陌脸黑了一下,咬着牙道:“只是爱慕,他们没你想的多”
“那你娘呢?”卿若花满肚子的八卦被勾起,完全忘了什么叫看脸色,兴致勃勃的追问道:“她喜欢先帝吗?那你爹怎么办?”
“.....”沈陌斜了她一眼:“是‘公公!婆婆!’,记住了。”
卿若花耳根一热,姣美的两颊如雪染梅花,透着淡淡的粉色,好一会儿才嚅嚅的转移话题道:“那,那薛婉娩呢,你跟她...”
“我对她只是兄妹之宜”沈陌打断她未出口的话,顿了顿,又继续道:“她幼时救过我一命,母亲过世的又早,所以一直被我娘接养在府里,直到及笄才回去,我待她除了兄妹之外,再无关系”
卿若花听到此处,眼睛亮了亮,水灵灵的眼睛像天上星子一般,亮晶晶的望着他:“来,再笑一个。”
沈陌眉头微拧,似乎有些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道:“什么?”
卿若花嘟起嘴巴,不乐道:“刚才不是笑的很好看吗,现在又一副冷冷淡淡的死样子”
日出东方,雨过天晴了,沈陌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伸手狠狠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走吧,再不回去就没饭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他们果然已经先吃了起来,除了几个和湛风一起站在卿若桐身后伺候的影卫,不大的饭桌上,只坐了三个人,卿若桐和步道常,以及一袭白衣儒雅的季清彦。
寂静沉默的大厅里,只听到卿若桐喋喋问道:“媳妇,你真的要去?”
步道常用筷子隔开他越凑越近的头,淡然道:“嗯,参加试剑大会,不但可以拿到名剑无渊,更是在武林立名的好机会。”
卿若花进门时刚好听到试剑大会,顿时来了兴趣,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问:“什么试剑大会,好玩吗!”
“一边玩去”卿若桐赶苍蝇似的,抬手将她挥到一边,转头一脸春风不解意的幽怨道:“媳妇儿,说好了跟我回家的”
季清彦闻言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动,慢慢抬头道:“阿...步尊主若在试剑大会上夺得宝剑,的确是在武林中立威的好机会,而且此次试剑大会在空灵山庄举办,若能与空灵山庄交好,不管是对行走武林,还是收回魔教都大有裨益。”
步道常眼帘微动,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倒是卿若桐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纵观沈陌对东方夜白的态度,就知道卿若桐对这个季清彦恨的有多牙痒痒,闻言不屑一顾道:“空灵山庄!有我安阳侯府为后盾,别说收回魔教,就算踏平武林亦非难事。”
“这件事你别插手”步道常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回忆起无阙山上的背叛,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报仇这种事本尊向来喜欢亲历亲为”
“媳妇儿,报仇这种事虽然干起来爽快,却风险极大,你要是不小心尸骨无存了,连我卿家祖祠都还没进,不如咱们先回去把亲成完再说”
步道常瞟了他一眼,嘴角泄露出零星的笑意:“好,不过要等我先捞回嫁妆。”
细碎的笑意,映着额间朱砂,恍若纷纷冬雪里一树冷艳梅花。
季清彦目不转睛的望着步道常,看着她唇边细小却嫣然生媚的笑意,终于黯然的垂下了眼眸,捏着筷子的手无意识的用力,直到指节发白,指尖生疼,才惊觉一般松了下来。
卿若花看着眼睛发直的卿若桐,撇了撇嘴道:“空灵山庄不是东方夜白的老窝吗?”
卿若桐回过神,刚想点头,沈陌已先开口道:“是,不过空灵山庄的家主却是空灵二少,东方凌空”
卿若花没有在意他后面的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直接找东方夜白把剑给要过来不就成了”
卿若桐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去试试”
卿若花干事从来是干的痛快,溜得更快。闻言,果真跑到东方夜白房里等到了半夜。
越等越不耐烦,就在她几乎想要拉开门暴走的时候,门突然从外面拉开,东方夜白衣衫不整的从外面闯了进来。
看到屋子里有个人,东方夜白冷不防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双手护胸,怒喝道:“姓鸳的,你还想怎样!”
卿若花看着他被撕的破破烂烂的衣裳,活跟被劫了似的,不由得好奇起来:“你怎么了,被劫了?劫财还是劫色?”
东方夜白脸色白了一白,拉紧衣领道:“你...你怎么在我房里?”
“哦,你们家不是要举办什么试剑大会吗,我哥和步道常也要参加,我来问你可不可以直接走后门把剑送给我们”
东方夜白默了一默,垂着头不说话。
不就是一把剑吗,怎么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卿若花瞧他一脸黯然神伤的样子,忍不住道:“不行就...”
东方夜白突然开口:“当聘礼吗?”
“啊?”卿若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嘭的一声,眼前的人已直接从二楼窗户飞了出去。
卿若花看着凭空出现的沈陌,担心道:“他不会有事吧”
沈陌瞟了一眼楼下被某人接住的东方夜白,淡淡道:“不会”
“嗯”卿若花疑惑的往下望了一眼,却是一片漆黑夜色。
“不早了”沈陌将她搂着送回房:“快睡吧”
“可是我...”卿若花还想挣扎,可是看到某人斜过来的眼神,立刻十分没骨气的软了下去,垂头丧气的扒着门缝道:“晚安”
沈陌看着她意由不甘的模样,嘴角弯了弯,垂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晚安”
然后才在卿若花亮晶晶的目光中,带上房门,转身回房。
翌日,众人出发前往空灵山庄。
一路上,除了偶尔围观几场同往试剑大会的门派斗争之外,竟然一点风波都没有。
卿若桐没有拈花惹草,东方夜白也没有疯疯癫癫。
卿若花坐在永州最大的酒楼里,一边吃着沈陌剥的龙眼,一边问默默发呆的东方夜白:“东方,你怎么了?怎么回家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
东方夜白回神,涩然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迷茫,但是很快又清醒过来,强打着精神道:“小爷这叫近乡情怯懂不懂!”
“我看你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卿若花鄙视了他一眼:“心里有鬼,所以不敢回家了。”
“小爷又没娶你,有什么不敢的。”
卿若花一颗龙眼砸在他的额头上:“你想得美!”
“我...”
“好了”沈陌瞥了他一眼,道“不累的话,你就先起程吧,正好将我们的拜帖带去”
“也是”卿若桐跟着点点头:“本侯虽然一贯不看重礼数,不过第一次上门还是周全点好。”
步道常瞧了他一眼,一针见血道:“就算空灵山庄倾庄相迎,你也摆不出天子出游的谱!”
“天子出游?”卿若桐不以为然的笑笑:“只要让武林上那帮废物知道谁是主就行了。”
“......”
吃完饭继续赶路,卿若花走的最快,等众人不徐不疾的走出酒楼,她已经一溜烟上了马车。
刚抬头想要叫沈陌快点,就听头顶上突然嘭的一声,空中人影一闪,酒楼二楼的窗户瞬间四分五裂飞落下来,直直砸向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