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五十八、峰回路转（1 / 1）

随着虬髯长老的话音一落，围在议事场四周的人群有些波动起来，或高或低的声音如浪涛般汹涌地扑进莫音的耳中。

莫音的心慌了起来，双腿有些微微地战栗。不过，她的裙子很厚，又有裘衣裹着，别人倒是看不出来她的恐惧。所以，多摩娜难免生起恼恨。这个贱婢，倒是硬得很！

站在一角作为“证人”的初妍明显也被这个场面吓到了。她脸色煞白，头埋地甚低，仿佛这样就能遮掩什么似的。初妍从未想过莫音会因她的告密而导致的下场。其实，正确地说，应该是她从不敢去想。她是个自私任性的人，但却还不算狠毒。她出卖莫音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要是想到刀光血影的事儿会因她而发生，她还是吓得要命！

图也汗部落的族人们，以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态看向他们的阏氏。这个单薄得令人要替她担心的女子，真得会给羌人带来天大的灾祸吗？因为出身卑微而顶着“公主”的名义嫁来的这个女子，真得会触怒神灵而降祸给草原吗？可是，如果没有她带来的小山一般高的粮食，在那才过去的严冬里就会有不少人饿死罢？对神灵的敬畏，对汗王的崇拜，对贵胄的服从，对莫音的同情。。。诸多情感交织如乱麻，难以理清。

“来人！”虬髯长老开始发号施令。

“且慢！”出声的是苏尔扎长老。忍着腹痛匆忙赶到议事场的苏尔扎，衣冠还有些凌乱。昨晚儿子胡都偷偷潜进他的帐篷，将拓则要求守护莫音的吩咐一字不差地转告了父亲。苏尔扎知晓多摩娜的厉害，原本就没打算过为了莫音而“死谏”。但如今事态发展到了这般情形，如果他不做些什么，恐怕汗王会对他不满。惹恼了大后，最多不过成为冤家对头——再怎么说，大后势微之态已显。但惹恼了汗王，不但是自己，恐怕连儿子都要牵连进去，那可就糟糕了！

“苏尔扎，你要干什么？”虬髯长老显然很不快。他想尽快完成多摩娜吩咐的事情。

多摩娜则是暗吃一惊——这个老家伙竟然还能硬撑到这里来？平素他同老狐狸一般圆滑，怎么这次如此反常？

就在众人各自转念之间，苏尔扎理了里衣冠，开口道：“ 这女子虽然有罪，但毕竟是汉皇赐婚，错不在她。倘若我们就这般冒失地杀了她，消息传到长安，便是祸事。”

“祸事？什么祸事？”虬髯长老不解。

“我们都晓得汉人最要颜面，如果我们不予通报就杀了他们的‘公主’，必然会让那些汉人觉得丢了颜面。恼怒之下，就会出兵伐我部落。。。”

“那又如何？谁不知道汉人的军队就像羊群一般，又乱又没力量。苏尔扎，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般胆小了？”虬髯长老轻蔑地大笑。

苏尔扎摇摇头，“不是我胆小。我们自然不会怕那些汉人，自是我担心其他部落会乘机偷袭我们。现下正是粮草青黄不接的时节，马瘦人弱，如果我们被汉人军队和其他部落两面夹击，就会损伤很大呀！”

苏尔扎话音方落，四周的嗡嗡顿时响起，并且愈来愈响——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觉得苏尔扎的话没道理！

同样，多摩娜也被苏尔扎的分析吓了一跳。她暗自咬紧牙关，恼恨自己竟然被舒宾摆了一刀。回想起这个计划的起因经历，她的脑子里渐渐有些清晰了。难怪那个奸险小人那么容易就答应了与她联手，原来是另有所图！

图也汗部是距离敦煌城最近的部落，也是草原上最大的羌族部落。虽然这么些年来彼此并无战事，但并不意味着和睦为邻——只是因为双方势均力敌，尽管虎视眈眈，却不能轻易出手。如今自己送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给他，再联系起数月前自己逼得拓则从舒宾那里“抢来”那么多粮草，如果是自己，想必也不肯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罢？

的确，舒宾最早收到多摩娜遣人送去的信时，只是想获取《天存神卷》的下落。然而他生性贪婪狠毒，仔细忖量之下，他想要得到更多更重要的。当年苦寻《天存神卷》是为了向先帝邀功以稳固自己的地位。在心头挂了近二十年而不得，哪有那么容易放弃的！如今的皇帝不稀罕什么《天存神卷》，但却好大喜功。“迫不得已”嫁了一位和亲公主，便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祖宗，丢了先人的颜面。于是，皇帝便时不时地下一道圣旨，责备他戍边无功，不能替君分忧。如果不是朝中实在找不出人来替代他的位置，也许舒宾就会同他的哥哥那般被赶出朝堂了！因此，为着自己能够坐稳坐舒服，也为了能够消灭十四年前旧事留下的隐患，他必须要灭了图也汗部落！而莫音，不正是上天送来的一个绝佳棋子么？那就借助多摩娜的手，点燃这把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