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五十七、罪与罚（1 / 1）

从草原的这一头飞到草原的那一头，需要多久呢？

山鹰会迷路么？会被无知的猎人射下来么？

当莫音看到立在石室门口的是西和时，她想——也许她不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这本是一场博弈。

博弈便有赢有输。

倘若让她来选择，她宁可自己是被吃掉而拓则是被保存的。

莫音轻轻巧巧地站起来，尽管双腿发酸得紧。她抖了抖身上的衣衫，回眼看到皱得不成样子的裘衣，笑得无可奈何——她从来就不是淑女贵胄，学不来毫无瑕疵的行住坐卧。教导嬷嬷轻蔑的眼神一闪而过，她视若无睹。

石室外依次立着七八个人，都是大后的侍从。她环顾一圈，不见拓则的侍卫，不禁有些替他们担心了。她担心的不是这些侍卫的忠心——这无需丝毫怀疑，而是担心他们是否被大后下了什么手脚。

对于多摩娜的能力，莫音以为可以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摄政。

弄权。

自拥卫队。

暗结族中长老。

如今，还能将拓则的侍卫队弄走。

这在汉宫里，还是闻所未闻的呢！

好吧，是我见识浅陋——莫音如斯默想。

西和一如既往地轻轻一礼，做了个“请移步”的手势。那份从容。抑或淡漠，让莫音生出几分羡慕来。这要经历多少的惊心动魄才能修炼出来的不移不动呀！莫音可没把握换做自己面对囚犯般的舒宾时（想象中），还能有这样的风度。

殊不知，走在她前面的西和此刻也在暗暗赞叹她的沉静如水。她本对莫音就没什么仇恨，不过是站在了大后的队伍了，也就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了。此时，她对莫音生出几分惋惜，却也明白无济于事的。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一路向北迤逦而去，逐渐走到了部落中央的议事场。

莫音心中“咯噔”一下，面上渐渐浮出一丝冰凉的浅笑。双眸如寒潭般深不可测，若动若止。

多摩娜双手交叉着轻放于膝，十指尖尖，白嫩如玉。她并没有坐在正中，而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位长老的大声呵斥。她的眼神缓缓地从诸人面上掠过，或如轻羽，或似厉冰，最后，落在场中孑然而立的那个年轻女子的身上。只见她轻轻垂了点头，那样子不像是认罪，倒像是没睡醒似地慵懒。头发虽然是披散的，但却很齐整地理于肩背上，偶尔有几缕碎发随风轻扬，更添风致。

她仿佛没有听到那发自偌大的议事场中部族诸人口中的嗡嗡之声，兀自神游天外。

“打死你个骗子！”突然，一个童声响起，随机一个土块砸向她。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土块已经落在她的肩上，生疼。她苦笑着看向土块扔来的方向，再看看从肩上滚落下来的土块——不大，但是冻了一个冬天，硬的跟冰坨一样，打到身上也是够呛。

“混账！”一声低喝中夹着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没良心的东西，你忘了你的断腿是怎么好的了？”

“可她是骗子！她给汗王带来了耻辱！”倔强的小孩儿不甘服从。

莫音心里苦叹一声——小孩子啊，就是这么直接。他们只相信眼前看到的，而往往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不过，他们总要长大的啊！

围成圈的部族诸人面色各异，神情复杂地看着莫音。怀疑、鄙视、痛恨、得意、同情、怜悯、焦急、无奈。。。莫音还从未一次集中地看到过这么多不同的表情，紧张之余难免有些感慨。

好歹还是有人接受了她，不是吗？虽然说她为贵胄们所鄙夷，咒骂她令他们蒙辱，但是为生计而操劳的族人们，对她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怨。她给他们带来了粮食草料，给他们带来了棉布药材。她用她的嫁妆使自己被接纳。

冬天过去了，春天开始渐渐染绿了草原。她的嫁妆所剩无几，但是他们开始接纳这个汉朝女子了。

可惜。。。

莫音垂下了眼帘，不想再去看那些已经熟悉的面孔。清晨的太阳晒在身上，凉意未去，暖意咋生。

“下雪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咦？真的下雪了呢！”有人惊讶。

“太阳雪？这么晴朗的太阳天，在下雪呀？”有人质疑。

“大惊小怪！哪年开春有不下雪的？少见识！”有人不以为奇。

一丝清凉落在莫音的鼻尖上，渐渐融了，化作一滴小小的晶亮水珠。莫音抬手想要抹去，但还是停在了半途。她眨眨眼睛，想要更清楚滴听明白那个虬髯长老的话。他方才说的是。。。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