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四十四、壶中天地（1 / 1）

莫音的这场病期期艾艾地拖了半个月才渐渐转好。一场病下来，莫音的下巴颌尖尖的，脸色也苍白不少，看得拓则大为心疼。经过这一次，拓则对莫音更为上心了，轻易不让她走远。偶尔莫音要出去透透风，他都会不厌其烦地三番嘱咐。胡都看在眼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还是自己崇拜的那个英猛干练的王吗？

莫音无可奈何地看看天。嗯，很蓝很晴朗，是最近难得的好天气。

她在感受一下身遭的风。嗯，软软的，有一丝暖意，显然是春风的前兆。

这一切都很美好，可是，莫音却很不开心——因为，她再也找不到理由不去拜见大后了。

在她养病期间，西和来探视过两次，每次都带来礼物，说是大后的心意。莫音觉得大后有些殷勤了，似乎猜出了点什么，可又不能确定。但无论怎么样，她都不想见到大后。之前，她一直找着各种借口，回避向大后请安。可如今，病好了，她再不去请安，就实在太没礼数了。考虑再三，她吩咐初妍备了一份回礼，慢慢走向大后那华贵的毡房。

通报之后，见西和出来，轻轻地掀开金丝毡帘，莫音微一低头，在留夏的搀扶下迈进那宽敞华丽的毡房。

毡房的正中地面上平展展地铺着一块巨大的白狼皮，一侧摆着套软缎金绣的靠榻。银镂刻花嵌玉的熏香炉上轻烟袅袅，暖香宜人。莫音定定神，对着斜靠在软榻上的大后恭恭敬敬地行礼。

多摩娜放下手中把玩的玉壶，冲着西和点点头。西和会意，轻手轻脚地将莫音扶到斜对面的软椅上，随即奉上一碗鲜奶，“阏氏快坐下歇歇吧！大后方才还念叨着，不知阏氏的病好了没有呢！”

“清筠惭愧，让大后挂念了。”莫音垂下眼帘，语气淡淡。

“说来也是大王不好，怎么就没照顾好你呢？瞧这身子单薄的，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呢？”多摩娜仔细打量着莫音，嘴角变笑意盈盈。

“大后误会了。是清筠贪玩着了凉，与大王无关。”

“哦！我不过只这么说了一句，瞧你心疼的！”多摩娜眼中含诮，嘴里却说着打趣儿的话。

莫音面上一红，“大后取笑了。”

西和见两人不再说话，有些冷场，便插了一句，“阏氏这病了有多半个月吧？”她像是在问莫音，眼睛却瞧着初妍。

初妍正对上她的眼睛，吓了一跳，连忙接口道：“可不是吗？初四那日，公主回来气色就不好了，当夜就发起烧来。这快到月底了，公主才能略微走动了呢！”

多摩娜和西和同时心底一凛，相互对望了一眼。“阏氏在这里的时间还短，尚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你们可要多加留心服侍才对。”多摩娜对初妍点点头，面带微笑，弄得初妍受宠若惊，面色通红。

多摩娜将玉壶握在掌心，感受着那份细腻润滑。“阏氏自小长在皇宫里，定是见识过不少宝贝——且帮我瞧瞧这玉壶如何啊？”

莫音说是“不敢”，接过玉壶细细观察。这壶玉质甚佳，莹润细腻，纯色无杂，宛如羊脂，显然是上等的和田玉。雕工也很好，小巧玲珑，可以在掌心把玩。更为难得的是，玉壶虽小，却是内部掏空的。掀起壶盖，莫音纤细的手指轻轻地顺着内壁缓缓滑过，一直滑至出水之处。她指尖一滞——那出水处竟然是实的！

“大后的玉壶果然与众不同。仅着材质和雕工就不同一般，且壶壁打磨地薄可透光，是难得的宝贝呢！”莫音将玉壶立在掌心。玉色雪肤，盈盈泛光。

“是吗？看来送来的人不是哄我呢！不过，在我看来，这最宝贝的地方还是在于这壶可容物却不漏出，你说是不是呢？”多摩娜瞧着那玉壶，余光却扫向莫音的面上。

片刻之后，她又道，“这壶放在我这里可是浪费了。我瞧着阏氏那里过于素净，不妨就将这玉壶摆着案头吧！”

莫音连忙站起来谢恩。

“阏氏病体方愈，还是要小心调养，切勿再去那些陌生的地方。这里开春时节会有狼群出没，可要小心呢！”

多摩娜似乎是在好意地提醒，但在莫音听来却与众不同。

“公主，奴婢怎么觉得今日大后的话里有些奇怪呀？”一路上，留夏扶着莫音，在离远了多摩娜的毡房后，低声道。

“怎么？”莫音故作不懂。

“奴婢也说不明白，只是觉得奇怪。大后方才的那番话里，似乎有什么别的意思的。”留夏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嗨，就当奴婢多心了。”她想不明白地摇摇头，“唉，在宫里待久了，听什么话都觉得别有含义。这个习惯可不好！”她嘻嘻一笑，“刚开始时，奴婢还总觉得大后要挑公主的刺，现在看来，大后也不难相处。”

莫音只是一步一步认真地走路，仿佛没有听见留夏的话。她心里清楚得很——这玉壶中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