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三、心病何药医(1 / 1)
留夏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看到拓则试探莫音的额温了。总之,这一晚上,每个人都被莫音的高烧弄着紧张兮兮。
不知怎么回事儿,从赏雪回来后,莫音的气色就恹恹的。留夏原以为公主是乏了,休息一下便好。谁料到了黄昏时分,她竟发起烧来。这下可把她和初妍吓得不轻。直至拓则急匆匆地赶来,莫音的面上已是红潮如血了,唬得拓则几乎慌了手脚。好在留夏还算冷静,便指挥着一干侍女不停脚得忙碌。
初妍也不轻松,小心翼翼地守着炉火煎药。她回想起方才拓则几乎要将留夏吃了的凶恶样子,不由庆幸自己没有陪着公主出去,否则这会儿倒霉的人里就要加上她了。她这么想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上午公主要她留守时自己满腹的不情愿了。一直以来,初妍都对留夏嫉妒不已。同时陪着公主嫁来的侍女,为什么留夏就那么得公主的青睐。留夏的样子没有她漂亮,嘴巴也不如她甜,只不过手脚勤快些罢了。可这有什么稀奇?粗活自有粗使丫头去做,留夏做得不过是整整衣衫摆摆物件罢了,可偏偏公主去哪都要带着她。也罢——在这么个荒蛮地方,就算有公主撑腰,又能如何?还不是将来配给哪个蛮子,生一堆小蛮子!想着这儿,初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倘若能回到长安,该有多好!即便不是长安,敦煌也行啊!当初陪着公主在敦煌停留时,她处处嫌弃敦煌这里小气那里寒酸的,件件跟长安比。可现在,敦煌在她眼里是那么美好,仿佛天上的仙境一般呢!
到了后半夜,莫音的烧渐渐有些退了。虽然摸上去还有着热度,但比起之前那种灼人的烫,已经好很多了。拓则轻轻地用浸湿的绢帕擦着莫音额角的汗,心疼地只想代替她受这份罪。依照留夏所说,估计是阿音滑雪时出了汗,再跌坐雪丘上又受了凉。这一冷一热,便激出病来。唉,想不到阿音的身体这般孱弱,看样子要好好休养才是。
莫音在床上连着躺了三天才下床。脚方一踩上地面,便觉得犹如踏上棉花一般。留夏一直留意着,见状不妙,赶忙连扶带抱地又将莫音送回到床上。
“我的好公主,可不要再吓奴婢了!您还是好好歇息着吧!”留夏一边捧过来一盏温茶,请莫音润润嗓子,一边仔细观察着莫音的气色。“嗯,公主的气色比昨日好些了。不过,还有虚汗,得好生休养着!”
莫音缓缓闭上眼睛,疲惫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不想相信那日在雪丘后所听到的一切,可是却不由得她不信。她该将这个秘密告诉拓则么?
莫音在皇宫里长大。虽说她的身份不能使她卷入皇宫中的种种权力纷争角逐当中,但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懂。看过了那么多含血带腥的软刀子,见识过不少明里暗里的圈套陷阱,莫音怎么会不懂其中的玄机?只是关系到拓则,莫音便在左右衡量中辗转痛苦。
倘若她不告诉拓则,那么拓则将日日对仇人恭礼,让枉死之人在天之灵如何能安?
倘若告诉拓则真相,他必然要报仇雪恨——可是,以其今日之势,未必能将仇人除去,反而可能会被反扑伤害。
莫音痛苦地紧蹙额眉,口中苦味一阵一阵地往上翻涌。
多摩娜静静地听着侍从的禀报,面色冷淡。
“看来阏氏病得不轻啊——”她看着窗外的浮云,唇角微微一勾,森冷之意乍现,“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公主,难以在草原上盛开!哼,这恐怕不仅仅是身子娇弱的缘故吧?或许有些心病呢?”她转过身来,直视着西和,“你去看看有不妥当的地方。”
西和将手中的香药包递给初妍,躬身道:“大后得知阏氏有恙,心里十分焦急,要亲自来探望,只是碍于身子不妥,所以特意派西和前来探视。这只香药包里裹着上好的熏香药,挂在房里可除秽开窍,想必会对阏氏的身体有几分益处。”
莫音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四面玲珑的西和,心底有如针扎一般。她竭力忍住恶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留夏见状忙道:“有劳西和姑姑了!公主现在身子还弱,方才喝了药。请西和姑姑代为禀告大后,就说公主身子好些后就去请安。”
西和收回落在莫音身上的视线,看向留夏,声音柔软:“好乖巧的姑娘!这些日子来都是你陪着公主吧?可辛苦你了!”
留夏连忙福了一福:“这可愧煞奴婢了!若不是奴婢粗心大意,几乎丢了公主,也不会害得公主跌在雪地里生病了。。。。”
“留夏!”突然一声嘶哑打断了她的话,只见莫音面上苍白,却满头是汗,直愣愣地盯着她。
留夏见状不妙,连忙跑过去,握紧莫音的手,“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吗?”方才公主的气色还不错,怎么这转眼间就差了这许多?
直至过了许久,才听得莫音轻轻地喘了一口气,“我没有怪过你,你就不要再同其他人提起此事了,明白吗?”
留夏心里一阵不安。她觉得公主的吩咐和表现有些不同寻常,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到底错在哪里呢?
一回头,原本还在毡房里的西和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有些生气地撇撇嘴——终究是缺乏礼数的人,纵然平日里规矩客气,可还是没有禀退就离开,真没礼貌!
她并不知道,莫音方才的异样一丝不差地落入西和的眼中,而此刻,多摩娜正在听着那详详细细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