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三、如意乎(1 / 1)
于是乎,一时间,这个有实无名的公主的住所霎时热闹起来。
教养嬷嬷忙不迭地来做本该早已完成的礼仪教养。皇帝的敕封谕旨也相应而至——“清筠”这个封号来得如此之晚,又如此堂皇。破天荒地,竟然还有位大臣居然上书大大赞美了一番莫音,称她是“温婉良淑,菁慧秀雅”,言外之意便说她是送给羌王最合适的“礼物”。这一切一切,在莫音眼中,滑稽而好笑。
说心里话,莫音不是不害怕。但是,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有谁会听她的呢?有谁会在意她呢?软弱,倘若不是邀宠的表象,便是被欺辱的原因。莫音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不去挣扎抱怨什么,只是冷笑着看待,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场喧腾热闹的戏。有时候,她会去找一些有关羌人羌地的地志来看。透过只言片语,她也会忆起那个儿时的小哥哥,那种懵懂模糊的情愫。拓则哥哥,你在哪里?
如今,隔绝音讯多年的人相见,天意乎?如意乎?
拓则犹自轻抚着莫音额上的疤痕——那是她撞在石头上留下的印记。疤痕不小,但并不明显。疤痕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变淡,但莫音心底的伤痕呢?
拓则没有向莫音隐瞒什么。他一五一十地将那夜所发生的一切,以及之后的种种,都细说与她。他怕莫音不原谅他,记恨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亲手杀了她的母亲和舅舅。但他却不肯说谎——在他的概念中,莫音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完全坦诚相待的人。他只是后悔,后悔自己没在新婚之夜掀起盖头看一眼。这不但委屈了莫音,更让自己白白损失了一个月。他悔死了!
莫音止住他懊悔的话,指尖停留在他的唇上。“拓则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莫音仔细地反复打量着眼前这陌生的熟人,一丝一丝地,将这张成熟的面庞同心底那个稚嫩的容貌重叠起来。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拓则哥哥,真得是你吗?”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发现他们的王变了。
“看哪,看哪!王竟然在为阏氏披上大衣!”
“天哪!王居然会为阏氏试羊奶的温度!”
所有的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这一切,包括多摩娜——王名义上的母亲。
“那个女人,会妖法吗?怎么一见面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多摩娜听着哲喇的禀报,有些不敢相信。
“尊贵的大后,以小人看来,似乎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哲喇见多摩娜饶有兴趣地挑起眼眉,连忙继续道:“当时小人听到王叫她‘阿音’,而阏氏竟然会用羌语说‘拓则哥哥’。这个。。。在小人看来,实在是太奇怪了。小人愚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恐怕只能由尊贵无比的大后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个女人。。。和拓则。。。”多摩娜的眼皮一跳。
这个冬天可能是草原上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天。
一场大雪,接着又一场大雪。河水早已封冻,羊儿都团团缩在羊圈里,厚厚的皮毛仍不能阻挡钢刀般的寒风。
然而,就在其他部落人抱着冻僵的羊儿呼天抢地时,图也汗部落的男女老幼却依靠着阏氏的“陪嫁”,躲在厚厚的帐篷里。
王对阏氏的情意,落在每个人眼里。原先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流言,都化作了对王和阏氏的赞美——尤其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不过,此刻,有个人却在心里暗自诅咒着。哲喇,很不幸地,被王派往敦煌——为阏氏买茶。阏氏不习惯喝羊奶,王便殷勤地奉上茶饼。那种拿树叶子团成的饼,煮出来的水一股怪味,哪里比得上鲜美热乎的羊奶?虽说敦煌城是距离图也汗部落最近的汉人城池了,可也要骑马跑上两天。这也就罢了,最最可气的是竟然在这能冻死人的时候派他出去,不是故意折磨他吗?哲喇痛恨不已,将满腹的怨气全部洒向阏氏莫音。
暖洋洋的帐篷里。
莫音轻轻为拓则梳着头发,手指灵动,辫出了一根漂亮的辫子。
拓则站起身来,顺势扶起莫音。他走到火盆旁,用火钳夹起一块香饼扔进火炉。
“拓则哥哥,不要再为我买香饼了。这钱可以多买些草料呢!”莫音试图再一次说服拓则。
“阿音,我知道你体贴我。可是,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这牛粪的气味,加上香饼,虽然不能完全消除掉,但总归会好一些。”拓则说着,左臂一搂,便将莫音护在怀中,“唉,你怎么还是这么瘦?我一只胳膊就能举起你呢!你一定要多吃点,不喜欢吃也要吃,不然会让我担心的?”
“担心什么?担心我挺不过这个冬天?你当我是小羊羔吗?”莫音顽皮地皱皱鼻头,却被拓则的两指捏个正着。
“不要胡说!我是担心。。。担心。。。”拓则的黑脸下居然有些发红,“我是担心你这么瘦,生孩子时会很辛苦!”他憋着一口气说完,双眼竟不敢直视莫音,哪里有半分威风的图也汗王的风采。
莫音还没反应过来,一旁侍候的留夏已经忍不住“扑哧”笑了,惹得莫音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公主莫恼,王说的极为在理。这草原上不比宫中,郎中、稳婆都恐怕要差一些。如果公主身体健壮,生小王子的时候就会轻松些。这可是王心疼公主才说的肺腑之言呢!”留夏连忙解释道。
“你们都在说什么呀?这还是没影儿的事呢!你们想得也太多了!”莫音的脸红透了。
初妍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眼神中,除了浓浓的羡慕,似乎还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