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阴谋(1 / 1)
照例,又是一个出城遛马的日子。
今年秋天的草长得格外的好,很合马儿的胃口。加上老爹和拓则的夜夜加料,马厩的每一匹马儿都长得油光水滑,格外惹眼。不过,这好马也不能尽长膘,所以隔几日就要出去遛一遛。只不过最近不知什么缘故,出城的限制变严了。不过再怎么严,也严不到城主府的遛马上去,是不是?
嘴角叼了根芨芨草,拓则半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扫了一眼附近正专心致志吃草的几匹马儿。老爹去河边遛马了,非得跑几圈才能回来再换这几匹马。
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老爹还没有将马儿带回来,拓则不禁有些着急了。他想跑去找老爹,可又得看着这几匹马儿——他还没那本事同时驾驭这六七匹马儿呢!拓则的脖子伸了又伸,探了又探,只看见夕阳缓缓下沉了一半,老爹的身影却还没有出现。
正在焦急之际,拓则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哨,不由精神一振。果不其然,老爹骑着乌雪儿从那边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几匹不同毛色的骏马。
“老爹!怎么才回来啊?这几匹都来不及遛了。。。”拓则正有些抱怨,待看着老爹的神情,便立时住了嘴。
“你将这些马儿送回马厩,然后不要出去,等我回来。”老爹急匆匆地嘱咐道。
“火云不见了?”拓则已经注意到了那匹新来的骏马并不在回来的马匹当中。
“嗯,所以我要马上去找。天要黑了,你快回城,不然城门要关了。”老爹叮嘱完,一拉乌雪儿的缰绳,转身就飞驰而去。
拓则不敢怠慢,立时将这十来匹马儿的缰绳束在一起,一边吆喝着,一边匆匆向即将关闭的城门赶去。
虽然月光淡淡的,星星却是很璀璨的。疏勒河蜿蜒曲折,从看不到头的那一端流向看不到头的另一端。星光下,疏勒河平缓的河面上仿佛缀上了点点闪烁不断的宝石,似真似幻。
老爹没有心情停下脚步去欣赏眼前的美景,他的心中充满焦虑。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怎么能够就在这个时候出岔子?丢一匹马是小事,可是如果就此不能待在城主别院,甚至不能再留在敦煌城,那他怎能再继续下去?
夜风乍起,寒意逼人。戈壁滩是个昼夜温差极大的地方,“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更何况现时已入秋,夜里寒风入骨,仿佛临冬。
远方传来一声长长的嚎叫,余音未断,便被远近不同长短各异的一连串嚎叫接上了。乌雪儿不安地踏踏蹄子,老爹也不禁有些紧张——“不怕独狼怕群狼”,戈壁滩上的群狼是最凶恶的动物,只要被它们盯上了,就很难甩脱。老爹试了试风向,悄悄地将马儿牵到了下风口,正好是一堆风化的碎石台。
长嚎声由远及近,老爹为火云担心起来。那是匹新马,脾气还倔得很,如果遇到这群狼,恐怕凶多吉少。
半个时辰过后,嚎叫声渐渐远去。老爹正准备拉起乌雪儿,夜风刮过耳边,仿佛将什么声音送来。
他心底微微一动,立定身形,侧耳再听了一会儿,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老爹一生谨慎,他并没有动起来,反倒压低了身子,拉着乌雪儿伏下来。他不能不谨慎——唯一的一次疏忽,便造成他家破人散逃亡天涯。
果然,片刻之后,他又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夜风将那声音送到老爹的耳朵里,那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粮草。。。朝廷赏赐。。。”
“。。。七成粮草。。。否则。。。”
“。。。一半。。。来日方长。。。合作。。。”
“。。。吃亏。。。你的。。。宝座。。。你哥哥。。。皇帝赏识。。。”
“。。。他不会。。。合作。。。部落。。。过冬。。。”
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其中一个的汉话腔调古怪,声音粗放,另一个却流畅自然,斯文和缓。而正是这个斯文和缓的声音,激得老爹心头翻涌。对于这个声音,他毕生都不会忘记——舒宾,敦煌郡节度使,敦煌城城主,那个与他有着血泪深仇的人!
他凝神仔细地听,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漏掉了什么。
“。。。八月二十。。。”
“。。。如此。。。好。。。”
片刻沉寂后,那个粗放的嗓子发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声音,明显不是汉话。老爹脸色一凛——羌人?
舒宾和羌人在交谈着什么?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在这个时候出城谈判?
那个羌人会是谁?
一个个疑问飞速地从老爹脑海中窜过。
老爹似乎猜到了什么,立马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他真的会那样做吗?转念一想,舒宾不正是这样的人吗?
两串马蹄声响起,踢踏踢踏远去。
老爹又付了一会儿,确定无人之后,才抬起身子来。他向远方望着,面无表情,眼睛里却翻腾着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