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八、锦囊素心（1 / 1）
白玉般的掌心里捧着宝光流转的青琅秆，美若幻境。
莫音痴痴地凝视着，漆黑如墨玉的双眸一动也不动。
她推辞，终不肯收下这罕见的青琅秆。
见拓则闷闷不乐的样子，莫音改口道：“拓则哥哥，不如我给你这块青琅秆绣个锦囊收着吧？这么漂亮的宝贝，自然要好好藏着才好！”说着，她将青琅秆接过来，“让我先留几天，等做好锦囊一并给你，好不好？”
拓则的眉眼有一些些舒展了，虽然不甚平，可好歹没那么蹙紧了。
青琅秆收在手里，莫音的内心却不太平。倒不是其贵重——莫音是宫里长大的，不是没有见过奇珍异宝。虽然不曾拥有过什么，但却明白那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只是为了衬垫身份而用，故而也并没有真看得那么重。
她的不安来自对这块宝玉的来历猜测。她明白，这非凡品，来历恐怕不一般，只是——如何为拓则的娘所拥有？她相信拓则所说的每一个字，只是猜不透这一点。而拓则也说不清楚，只是反复强调这是他娘临终前交给他的，在他看来是重逾生命的东西。因此，莫音格外感动。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小巧可爱的鼻头亦是亮亮的。终于，这个世上，有第三个人是如此看重她了！
晃晃头，好容易将思绪从这团团疑问中抽出，莫音起身去翻布头，准备要做锦囊了。这只锦囊一路做下来，可真不容易呢！
虽说离湮的女红甚佳，可惜女儿却不肯定下心来学。看女儿被细针扎得点点鲜红的指尖和泪汪汪的神情，离湮便怎么也硬不下心肠来逼女儿了。对于宫里的孩子，女红的好坏并不如对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有那么大的影响。父皇的宠爱和政治的需要，才是决定这些有着皇室血统的女儿们的未来的根本原因。
因此上，莫音的女红也实在是没什么可夸耀的。她既然肯主动许诺给拓则的青琅秆绣个锦囊，可见是拼了勇气的。一方面，她遮遮掩掩地躲着母亲，生怕给发现什么——女孩子家送男孩子这类东西，总是难为情的；另一方面，她又想尽心尽力地做出个像样的锦囊。就这么着，别人家四五天就做好的东西，她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勉勉强强地做好。做到后来，莫音几乎要叫苦不迭了。且不说这简简单单的牵牛花绣得如同麻团一般没姿没态，单她自己也在灯下熬得面目焦黄。最后，只得如同完成任务般，草草打了结，收了针，长出一口气，全身竟像散了架子一般。
待那名曰芍药却似乱麻一团的锦囊递到拓则面前时，拓则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拓则的衣服都是母亲楚娅亲身缝制，对女红还是有些认识的。原先听了莫音的许诺，拓则心里不是没有小小的期待。那么灵动的女孩儿，手下的功夫想必是不弱的吧？可惜。。。事实胜于雄辩——佳人并不等于才女！拓则恶狠狠地伸手抹了一把面孔，放下手来，面上的表情便有些柔和了。
“谢谢！很。。。很漂亮。。。我很喜欢。。。”拓则有些微微地脸红，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面前这位小佳人送给他的，也是他第一次接受女孩子的礼物。
莫音的面孔也微微泛着红，不知道是方才急着跑路发红，还是过于紧张。总之，她小小的嘴唇一张一翕，像条傻乎乎的鱼儿，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直至听到拓则的谢语，她才低低浅哼一声，算作应答。
拓则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只锦囊，神情非常专注，可内心里却在着急不知道接下来该对莫音说什么。他的指尖缓缓抚过那粗大而杂乱的针脚，努力辨识着那针线的组合代表着什么生物，想着该说什么才不会触怒眼前这位期待着赞许的小佳人。
“嗯。。。颜色配得很好。。。像真得一样。。。莫音。。。你得手。。。嗯。。。真巧。。。”拓则哼哼着，冷汗渐出。他从未如现在这般苦恼，为何在莫音面前说谎时如此痛苦？拓则的内心呜咽着，一张英气显露的面孔竟红若虾子。
“真得吗？”莫音兴奋的声音里透着小小的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绣完一样东西，唉，还真是不容易呢！”说着，她张开十指，在拓展眼前晃一晃，“喏，还扎了好几针呢。。。不过，总算绣得不错，是吧？”她黑亮如玉的眼睛正对上拓则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眼神，心底“咯噔”一下，不由底下了头。微风拂过，一缕秀发飘起，雪白的颈子如一柄美丽的玉如意。
自老爹连着半夜里出去几天后，拓则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爹，你半夜里出去是为了给马儿加夜料吗？这种活儿还是我来干吧！”他心里明白，老爹的夜出其实与此并无关系，只是自己心里按捺不住，总要找个理由问出来罢了。
“小子，倒长了一副鬼心眼嘛！我夜里出去，只是为了找些东西。”老爹粗糙的大手拍在拓则的肩背上，谁能想得到那曾经是一双何等细嫩而灵活的手啊！
“什么东西？我帮你找吧——现下我已经很熟悉敦煌城了。”拓则瞪大了眼睛。
“这样东西啊——”老爹的笑容中隐藏着什么，“不过是我很久以前丢失的，只有我能找到。对了，你娘留给你的那块石头。。。谁做的袋子？”明显地，老爹不想继续那个话题了，便转移到了拓则身上。
“老爹，你。。。你看见啦？”拓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嘿嘿，你半夜里鬼鬼祟祟地掏出来，翻来覆去地看，瞎子也知晓了。不过，那手艺嘛，呵呵。。。”老爹的脸上是一副莫可名状的神情，弄得拓则的心底不自在起来。
“你不说也罢。。。不过，老爹要提醒你，你从小生长在草原上，不晓得汉人的阴险狡诈，所以你要记住，对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轻易相信——记住没有？”
拓则有些不解地看着老爹，那沧桑的面庞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惨痛过往——那是遭受了何等的伤害，才会留下的斑斑血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