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九.莫名祸兮(1 / 1)
等到尚革醒来时,天已全黑了。尚革依旧软软地躺在地上,提不起一丝要爬起的劲头。他用力咬破舌尖,一阵钻心的痛袭来,使得他清醒了。尚革用力撑起自己,倚着背后的老树,调息片刻,渐渐恢复了正常。
尚革吃不准此时情况如何,不敢妄动。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他手在药袋里毫无目的地摸索着,却无意间摸到了一个小物件。尚革心中一动,拿出来,就着暗淡的月光一看——是一小截手指粗细的香头。尚革在将这残香上淋了几滴水,香头上竟飘起几丝碎烟,转瞬即无。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尚革的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细声。他一抬手,从耳边鬓间拈下一只小小的黑虫来。那黑虫颇有灵性的样子,只静静地立在尚革的指尖,薄如蝉翼的双翅顺服地收敛在背后。尚革好似见了老友般地欣喜,只是心底明白此刻这黑虫出现非比寻常,只得将这份欣喜压抑着,而站起身来,抖抖手指,将那黑虫抖向空中,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它后面,向丛林里隐去。
丛林中树影交叠,偶尔落下的月光也丝毫不见往昔的柔洁,在晃动的幽暗树影间,倒仿佛平白增添了几分狰狞。
尚革在黑虫的带领下,时前时后,时左时右地穿梭在叠叠密林中。他一边紧跟着黑虫,一边暗暗心惊——这分明是失传已久的“绝天阵”。多年前,他曾在师母的案头见过这个阵法的概图,却不见师母在旁有一言半字的说明,话语间,师母倦意寥寥,不愿对这个阵法多提半字,可面对能让“神算子”的传人都多添数根白发的“绝天阵”,尚革还是多看了几眼。不经意间,那多看的几眼使得他记住了这个“绝天阵”。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使得这“绝天阵”突现人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使得天门崖上怪异如斯?到底师母的玄豆灵虫会带着他穿越这层层丛林去向何方?天鹰草舍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虫突然止住了,停留了数息之后,只听得它“吱——”地一声长鸣,飞一般地投入到前方的黑影中——那突兀地立在丛林当中的一株巨树的树洞中。尚革没有丝毫犹豫,也立即缩身窜入树洞中。
树洞中别有天地。
中空的树身里,嵌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灯盏极旧,灯油极浅,灯芯极细,灯火——没有。尚革凝聚目力,才隐约辨识出那无火却依然袅袅的灯烟如丝如缕地缭绕着。心知当中玄机的尚革,即刻屏住呼吸,伸手就向胸口摸去,待一颗药丸送到口中,他已是额头冒汗,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他来不及调整气息,就缩低身形,向树洞下方的那堆乱草枯叶滑去。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只听得“啪——”,尚革已然是重重地跌落了。
“师傅!师母!天鹰叔叔!”待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他不禁惊慌地喊叫起来。
在这片不过四五尺见方的地洞里,三个血人依壁而坐。血已经凝固了,可那浸透衣襟的血色即刻将尚革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会儿大声喊着,一会儿手忙脚乱地把贴身的药包翻个底朝天,哆哆嗦嗦地切脉,哆哆嗦嗦地把药丸送进紧闭的口中。他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手还是颤抖个不停,根本没法拿起银针,更勿论对穴扎针了。
“阿革——”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缓缓响起。
尚革一振,转身扑了出去,“师母!师母!”他一边连声唤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试着师母口中不停地涌出的黑血。
“阿革——天存神卷——”一张口,黑血喷薄而出。
“师母!别说话!有什么以后再说——我给您疗伤!”尚革大骇。
师母微微摇摇头,“没用啦!记得。。。。。。神卷在。。。。。。山水间。。。。。。”她拼着气力,将这几个字吐出,已然是即将油尽灯枯。
“师母!是谁?是谁?是谁害了你们?”尚革嘶声叫道,却只见师母缓缓闭上双目,垂头而逝。
尚革忍住泪,拭去师母口边的血迹,转身向师傅和天鹰看去,却骇然发现方才尚存气息的他们已经不知何时气息全无了。
一时间,尚革胸中大痛,一个不支,便跪倒在地上。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乱响,如同有千军万马在驰骋厮杀,又似乎天地间的邪神怪力喋喋乱笑,一时之间,仿佛宇宙洪荒的正邪神魔全乱了套。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渐渐地回复到尚革的脑中。他木滞地转动着眼珠,目光在三个靠壁垂首的血人间转来转去,仿佛还不能接受当下的事实。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发生的太过诡异,令尚革至此还无法明了。只是师母临逝前的最后一句话,如钢钉般牢牢地钉入他的心中。天存神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