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祸不单行(二)(1 / 1)
到了下午,方梓言给我带回了一些确切的消息,曲菁菁那边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警察已经给她做了尸检,确定是坠楼身亡,生前没有遭受性侵害。进了她的房间检查,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断定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被熟人所害。又有目击者见到她在昨天下午带了一个脸上有伤的青年男子回家,邻居证实昨天夜里的时候听见她屋里有声晌,并听到了有人出门的声音。事情非常明朗化,警察一下子就锁定了阿文。可是阿文不见了,这更增加了他的嫌疑。曲菁菁的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已经住了院,而她那有钱的父亲已经声明,谁找到阿文重赏五万。
我也没躲掉麻烦。还没等来阿文的消息,警察先找上门来了。我也知道,作为阿文的女人,我必须要经过这一关。我把这一段发生的事情和昨天在酒吧里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我说,“当时确实是曲菁菁追阿文离开的,我想那里的服务员都可以作证,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联系过,他们在没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另外,请你们不要把我妹妹叶樱扯进来,她是明星,很容易受到牵连和伤害的。曲菁菁的死不关她的事,昨晚她已经坐飞机离开了,你们可以去查。以后曝光的新闻里,也请将这一段隐去好吗?如果你们做不到,我就不会配合你们找阿文。”我硬气地说。
那个头儿温和地说,“你放心,我们会调查,如果叶樱确实是乘坐那班飞机离开的,就肯定跟她没关系,我们会保护她的名誉权的。”
我哭了,“自从昨天中午阿文跑掉,我一直都没见到他,也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他一直关机,也不给我电话,也没有回到这个家来。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的,一定不会是他干的。”
“好的,我们不会冤枉好人,如果不是他干的,我们自会还他个清白。只是他现在失踪了,就难免有嫌疑,这也是正常的。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事情我们再联系。”那个警察仍然很温和,礼貌地离开了。
到了此时,时尚宠儿曲菁菁遇害,最大嫌疑人是她的御用模特阿文的消息就已经满城皆知。邻居们都跑过来看我,安慰我,当然也不乏有来看热闹的人。我求于小珊把他们都挡了回去。
“小冉心情不好,大家的好心她领了,请大伙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好吗?”于小珊站在门口,尽职尽责地维护着我。
总算门前清静了,于小珊才把门关上,转回到屋里,“小冉,我给你煮一点儿馄饨,你必须吃东西。要不没等事情有结果,你先完了。”
我泪雨滂沱,“于姐,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吃得下?”
“吃不下也得吃,阿文就你一个亲人,他出了事,你先倒下了,对得起他吗?你得坚强起来,不管事情是不是他干的,他是你丈夫,你总得为他做些什么。对不对?”
于小珊说得很对,我不能倒下,我得为阿文做点儿什么。这时候,我才发觉我全身都在抖,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再饿下去,真的完了。于小珊给我煮了一碗馄饨,我不知其味地就着泪水咽进肚子里。她看着我吃下,才放心地说,“这就对了,命是你自己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也不能糟蹋你自己。阿文杀没杀人也好,都不是该由你来偿命的。”
“于姐,你说说,你认为曲菁菁是自杀还是……”我扯住她的手。
她叹了口气,“我只能说,但愿她是自杀。”
于小珊很理智,在这个时候,谁能说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替我收拾了碗筷,又把我搀进卧室,让我休息。
“今天我也不营业了,就在这里陪着你,我不会让别人来打扰你的。”她说。
我感激地点点头,这个时候,朋友太重要了。于是,我躺在床上,试图休息。昨夜一夜未睡,又经历了这样的动荡,我想我真的快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方梓言打电话过来,说阿文找到了。
阿文找到了?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头重脚轻,几乎就摔到地上去。这个消息比什么都要好,我喊叫着,“你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
“你别急,慢慢听我说。”方梓言说,“现在我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他是被一对父子俩扭去的,说是阿文撞碎了他们的什么宝贝,说什么不赔偿就要他偿命。”
“那他到底在哪里呀?”我急得快要发疯。
“先是到了一个派出所,人家认出他正是他们要找的人,现在送去市公安局了。你别急,我现在去接你,我送你去见他,好吗?”
于小珊过来扶住我,“阿文找到了?怎么样?有什么眉目吗?”
我摇头,“还什么也不知道,我现在必须去公安局,我要见他,再不见到他我就要疯掉了。”
方梓言的车很快就到了,于小珊把我扶上车,嘱咐道,“小冉,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形,一定要坚强,听见没?”
我含泪点头,催促方梓言快些走。路上,方梓言对我说,“听说阿文疯疯癫癫的了,嘴里不停地念叨‘是我害了她’之类的话,问别的什么也不说。”
我几乎晕厥,阿文怎么可能疯疯癫癫的?我想见到他,我想去抚慰他,真的恨不得一步就飞到他面前。到了公安局,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人家才让我进去。又是那个找过我的名叫郑羽的警察接待了我。于是,我了解到,原来今天市里最权威的天星古玩城搞活动,免费为收藏者做古董鉴定,有一位老人领了儿子拿了珍藏多年的一只瓷瓶去鉴定,得知这只瓶是清乾隆年间的,市场价格保守估计四百万元。父子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已经快到家了,突然阿文从斜刺里歪歪斜斜地撞过来,两人猝不及防,一下子把手上的瓶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四百万元一下子就没有了,老人当时就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而那个儿子则把阿文扭到了派出所。人家正找他呢,一下子给抓个正着。
“我们已经给古玩城打过电话,那只瓷瓶确实是珍贵文物,极具收藏价值。现场也有目击证人,证明是阿文撞了人家,所以这件事情是属实的。”郑羽不无同情地对我说,“你做为阿文的妻子,需要先负责解决这起民事纠纷,四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人家不可能善罢甘休的,现在还闹着呢。这也算是节外生枝吧,但很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我站起身,激动地说,“没关系的,我会赔偿他们,请他们放心,很快我就会把钱筹到。只是,请你们先让我见见阿文,我需要立刻见到他,我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郑羽叹了口气,“没问题,你可以见他,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得你。”
方梓言也站起来,对我说,“你放心地去看阿文吧,我去见那一对父子,我先替你把他们安抚下来,咱保证赔他们就是了,我不会让他们扰到你的。”
我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跟了郑羽来到了关阿文的房间。然后,我看到,阿文坐在那里,目光呆滞,浑身上下脏乱兮兮,嘴里还是不停地嘟囔着,“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他的脸上有血渍,而伤口上的纱布却是白净的,看来应该是公安局的人重新给他包扎的。
他的样子是那么可怜,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凄惨。我的心都快碎了。我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阿文,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家?你这是怎么了?”
阿文收回呆滞的目光,看了看我,没有任何一丝情感上的反应,嘴里仍然是那句“是我害了她”。
我肝肠寸断,他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我摇晃着他哭道,“阿文,我是阿玉呀,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你老婆呀。我爱你,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这样。”
但是阿文无动于衷,还是喃喃地念叨着那句话。郑羽拉起我,“冉女士,没用的。你先出来,我跟你谈一谈他的情况。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别说还不知道他是否犯罪,就算是曲菁菁真的是他害的,我们也不能虐待他,自有法律来制裁他。”
我跟了郑羽出来,一双腿就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地没有根基,郑羽只好出手扶了我进了他的办公室。
让我坐下,又给我倒了一杯水,郑羽才又说,“我们的医生已经检查过他了,他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才变成这样的。他不愿意面对现实,他在有意回避眼前的事实,回避一些他不想面对的东西。现在他需要疗养,需要给予一些心理上的干预治疗,慢慢应该会好起来的。你们是外来的对不对?你是这个城市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你不能倒下,你得坚强起来,给他一个温暖的港湾,我相信,你可以帮助他的。”
我泪如雨下,“谢谢你,郑同志,我会努力的。只是曲菁菁的案子会怎么样?你们到底怎么看?她的死跟阿文有关系吗?”
“我们的同志正在调查取证,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你放心吧,如果跟阿文没关,就算他不清醒,也没关系;如果跟他有关,他一样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那就先这样吧,你现在该做的是回家帮他准备些干净的衣物,我们这边也会很快跟医院联系,会尽早让他入院,一个是他脸上的伤口,再就是需要给他做一个详尽的精神科的检查。还有,你得着手解决赔偿的事情,这件事最好是你们两方面私下了结。如果你们拿不出钱来,阿文只能是罪加一等了。”
“我懂,我现在就去办。”我抹了一把泪水,起身离开。
方梓言在外面等我,他把那边的情况告诉了我,他已经和他们谈妥了,就按四百万赔偿,一周之内至少付百分之五十,如果做不到,请他们用法律讨公道。
“谢谢你,梓言,谢谢你的帮助。”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悲痛,力图冷静下来处理眼前的事情。
“说别的都没用。现在我担心的是,你去哪里弄这四百万。”方梓言眉头紧锁。
“让我回去想想,我肯定是没有四百万的,但我会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终于理解古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句话。如今我要面对的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挑战,但我不气馁,我要勇敢面对。此时,我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勇气,我不再发抖,不再哭泣,因为我知道,阿文需要我,我得为他做些什么。最重要的,我还爱着他,深深地爱着他,自从我决定跟他在一起,我就已经把对他的爱深深地种在心里,这份爱早已经溶进我的血液。也许有人会为我不值,认为我傻,可是,谁又能了解和理解我对阿文的爱呢?现在,他遇到了问题,我怎么可能弃之不顾?而除了我,谁又能帮他?
方梓言默默地陪伴着我,他理解我对阿文的情感。他跟我回到家中,我找出了我所有的存折、首饰和现金。存折上的钱多是阿文赚回来的,一共有六十多万,阿文还有一辆车,方梓言答应我帮我把它处理掉,大约能卖二十万左右,我的首饰若处理了,也能有几万,加起来顶多一百万。
我叹口气说,“其实我这店也赚不了多少钱,养家糊口倒是够了。阿文的钱主要是来自酒吧唱歌,曲菁菁那里他并没有拿到什么钱。她许给阿文的倒是挺多,只是一直没有兑现。阿文说曲菁菁刚刚开始做事业,也不容易,跟她谈好了,以年薪为计算,年底一次性付清。只可惜这还没到年底……”
“玉姐,那些事就别提了,咱先考虑怎么能把钱凑上。我可以借你五十万,”方梓言说,“我赚得倒是不少,只是一直没攒下什么钱,只有这么多了。”
“谢谢你,梓言,那我就先借了,以后我一定会还上你的。”
“先别提这个,全放在一起顶多也才一百五十万,其余的钱怎么办?”方梓言焦急地说。
我抬头打量一下我的店,“我想把这个店兑出去,还能兑个十多万。”
“那怎么行?你把店兑出去了,以后你的生活怎么办?再说,多出来这十几万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苦笑,“梓言,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你想,我现在就欠下几百万的债务,阿文那边还需要治疗,那笔钱谁能给我出?就光凭这个小店能支付得起吗?我得想别的办法赚钱。”
“可是你能想别的什么办法呀?你以为天上能往下掉钱呀?”
“我想我会想出办法的,现在只能这样了,先能凑多少是多少。”
我就要找纸写出兑告示,正在这时,于小珊开门进来,“小冉,你这是干什么?”
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只得把事情都给她讲了一遍,于小珊气得一跺脚,“这是什么事呢?怎么就这么……”她看了看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这样吧,我借你五十万,算是顶上兑店的钱。店先不能兑,兑出去你就无家可归了。”
我庆幸自己得到了上天的眷顾,遇到了好人,他们都能真心真意地帮我。我感激涕零,没办法,我只得接受她的恩惠。
“谢谢你,于姐,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于小珊一摆手,“现在先别说这个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其它的你还得自己想办法。这个店你不妨暂时交给我,我让丹丹替你看着,这段时间多少也进点儿账,要不你吃什么喝什么呀?我会让丹丹把账记好的,我这店你也知道,也没什么客人,小姑娘放那儿就是个摆设,不如给你看店算了。”
我千恩万谢,感激于小珊在危难时的出手相助。
一周之后,我把二百万交到了那对父子的手里,暂时平息了阿文无意中惹下的祸端。剩余的二百万答应人家一个月内凑齐,这样,总算我可以暂时喘口气,慢慢再想辙了。而到了此时,曲菁菁的案子也水落石出了。因为阿文极具特征的外貌,让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记住了他。他所住过的那家旅店向公安局提供了线索,证实那晚阿文是在那里过夜,并在中途曾下来打过一个电话。警察调了电话单,发现他拨的号码就是曲菁菁的电话。第二天早上拉他的司机也提供了他去小区的线索,最重要的人证是阿文遇到的那个老大爷,他向警察说明了当时的情况,那个脸上有伤的俊小伙子从车上下来,就问他前面小区里发生什么事了。当他得知是曲菁菁跳楼自杀以后,一下子就傻了,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额头上冒出冷汗,脸色白得瘆人。他刚要问死者跟他是什么关系,那小伙子突然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另一个方向奔去。警察们根据证人们提供的线索,再加上对案发现场的仔细勘察,排除了他杀的嫌疑,锁定为为情自杀。
此事虽然与阿文有关,但他不是凶手。至于他和曲菁菁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办法知道,阿文除了那一句话以外,什么也不说。曲家想要找阿文评理,无奈他已经成了那个样子,用曲母的话说,他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就算了吧。
我当然不那么想,我庆幸得掉下了眼泪。只要阿文还活着,能活着,那就比什么都要好,活着就有希望。他没有背叛我,他还是我的阿文,想到这点,我就会很欣慰,就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为阿文付出什么也都心甘情愿。我已经把他转送到了市精神病院,接受专业的治疗。那里的精神科专家许主任给阿文做了仔细的检查以后,又向我了解阿文的过去。我如实回复了。
许主任沉吟半晌,向我说道,“你爱人的病情很特别呀,如果他曾经是个正常人,这种刺激一般很快就能好转。但他却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去,他小的时候应该得过自闭症,又可能经历了很特殊的成长经历,长大以后他成了同性*恋者,其实大多数同性*恋者的社会行为都是正常的,仅仅是性取向不同而已。而阿文却是非常孤僻的一个人,他的心理人格一直都是不正常的,他要比正常人脆弱得多。一旦遇到特殊的刺激他就会变得极度异端。这次事件就是个证明。就算以后他的神智好转了,也有可能转化为极严重的抑郁症。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女孩子的死跟他直接相关,他的心里过不了那道坎儿。”
“那可怎么办呀?许主任,你一定要把他治好,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我忍不住又哭了。
“咱们医院在国内已经在先进行列了,我还有把握控制他,但什么时候能够让他恢复正常,也得看他自己的状况,时间上还不好说,有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另外,住院治疗的费用也相当的高昂,不知你……”
“没问题,钱我会解决的,那阿文就全都拜托你了,许主任,我不会放弃对他的治疗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来到病房,阿文服了镇静药,正在床上睡着。我来到他身边,坐在床头,轻轻抚了抚他的脸。他还是那么俊美,只是形容削瘦,脸色有些苍白。那道伤疤快要愈合了,结了一道暗紫色的痂。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均匀地呼吸着,谁又能从哪里看得出他失去了正常的神智呢?阿文,你为什么要回避现实?你为什么不敢面对?不要怕好吗?曲菁菁不是你害的,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在感情上太过偏激。她的出发点就不对,故意去破坏别人的幸福还认为是理所应当,她只想她自己,喜欢的就要占为己有,从来不考虑别人的痛苦别人的感受,她甚至为了得到所爱的人不惜使用一切手段,得不到就走绝路。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表白爱情我不理解,但是阿文,你不必为此担负沉重的思想枷锁,你该好好面对你该珍惜的人。你得给我机会,让我解释我没有跟别人偷情,我一直是你的好妻子。你应该醒来,我们好一起过恩恩爱爱的日子,然后我再给你生个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过日子,好不好?
我知道阿文听不到,但我愿意说给他听。以后,他就要在医院里生活了,一年?二年?十年也说不定,这里将是他的家。而我,我不会有太多时间来陪他说话了,我得去赚钱养他,给他治病。来看他的时候,我就得把我心里的话都对他讲一遍,我怎么会不开口不作声呢?我看着他,泪流满面。好好在这儿呆着吧,亲爱的,什么时候想起我来,就去找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