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尾声（1 / 1）
尾声
阮小乐醒了。演播厅有巨大的屏幕，无数个电视机一个叠着一个，她看见无数张自己的脸。刺眼灯光打在她脸上，反光板将她的脸照得雪亮，眼睛却是一片雾气。主持人穿着一身古色古香的盘扣旗袍，姿态优雅地坐在阮小乐对面，话筒对着她，轻声细语问，阮小乐，你醒了？
阮小乐，你醒了？
这是最后一期节目的特别题词。也是整个《歌后养成守则》的点题之处。
如果说第一期节目是“入梦”，之后在星娱乐时是“幻梦”，在之后到了千百度是“重梦”，现在就是“梦醒”了。
整个穿书重生，宛如一场诡异又绮丽的梦。华丽到血腥，甜腻到残忍。
阮小乐穿着一身学生装，水手服的蔚蓝丝带在鼓风机前飘扬。她被特意打扮得清纯，甜美，十足十大学女生无知无畏的形象。
看过了太多黑暗，阮小乐反而笑得无比清纯。
最残忍的一刻，不是她在医院被杨笑笑拆穿真相，而是她捂着嘴在电视机前，与零哥与何陌熙与星娱乐一众旧战友，一起看第十一期《歌后养成守则》。第十一守则，绝路无退路。歇斯底里的阮伶仃，优雅笑着说穿陈年真相的阮伶仃，无力摊牌最终妥协的阮伶仃。
说好不播的，说好会剪辑的。
无耻的节目组还是一帧不漏的播出，配上刻薄的字幕。
#阮伶仃女神人气不在，最新演唱会高昂门票滞销，疑似最后一场大型个唱#
#梦小诗假死，阮伶仃复生？是灵异鬼片还是欺瞒观众？#
#女神光环隐退，创造力不及新星阮小乐#
当时字幕组有多不待见阮小乐，现在就有多不待见阮伶仃。几乎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阮小乐颤栗着发抖，难以置信望向零哥，“那个……我说零哥，不是说好不播的吗？”
“后面你胡说的一段不是剪切了？星娱乐和千百度还是好声好气的合作伙伴，他们牺牲阮伶仃，来换上捧红你，顺便也不搞僵与我们的关系，多好。”零哥啧啧有声看着画面，眼睛也不抬地说。
阮小乐说，她糊涂了。
零哥耸耸肩，不屑解释，倒是一旁的何陌熙搂过阮小乐的肩头，说，“零哥意思是，本来这次真人秀节目，的确是星娱乐与千百度两大娱乐巨头在暗中较劲，千百度想趁机毁了我，星娱乐想毁了阮伶仃。但真说穿了就下不了台了，千百度干脆牺牲阮伶仃，然后换你的卖身契，将你真正扶持起来，培养为下一任歌后。”
阮小乐说她听晕了。她弄不懂以她换阮伶仃，值得吗？就算千百度想同时培养两个人，又不矛盾？
何陌熙拍拍她的肩，无奈一笑，“早先说你成熟了油滑了，现在看来你段数还是不够啊。千百度早就想好要阮伶仃以一个最绚烂的方式退场了，就像烟花，开完了就熄灭了。她专辑销量与人气在缓慢下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种颓败事态无可挽回。与其让她徒有虚名，挂着一个歌后的头衔又卖不出去专辑，不如利用这个真人秀节目，把她的个唱开成末日演唱会。这样高昂的门票才会被人一抢而空啊。”
何陌熙说着，嘴角露出痞痞的笑容，他似乎完全忘了，是谁差点被逼到绝境，说出他退出歌坛这句话。
阮小乐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他的慢，她的快，乱成一片。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盯着屏幕上脸色苍白的女神阮伶仃，喃喃说，“你……不觉得对不起梦小诗吗？”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服安眠药，”何陌熙声音也沉寂下来，他咳嗽一声，眼神变得僵冷，“说来你也许不信，我是她初恋，可是我们当时做的不过是一起谈谈音乐录录歌，一起散步喝杯奶茶，然后接吻过，也生日时送过蛋糕，提到过未来但也只是偶尔畅想。小猫小狗的恋爱，她却当真了。”
“梦小诗变成阮伶仃时，来听你演唱会，当时心情一定是绝望吧。”阮小乐轻声说。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替梦小诗说话，只是觉得心里难过。
何陌熙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却只是摸着她的头发，手指绕过她脖子，将她勾到怀里,“她死后，我一直晚上睡不踏实。直到我遇见你。我也从来不懂她来看我演唱会的心情，直到苏谜逼我娶她。阮小乐，我爱你。”
为什么问句从梦小诗开始，却能以阮小乐我爱你为终结呢。
这句式真奇怪。阮小乐想着，却懒得去想更多。
太阳光球外，大概是很多黑子，她再追问下去，大概要看到日蚀了。
“卖身契……那又是什么？我与千百度不是正式签约过吗？”阮小乐觉得还是关注这个比较好。零哥没好气叹息一声，打了个响指，让何陌熙尽管说。
何陌熙只好微笑着解释，“整个真人秀节目中的签约都不算数的，现在节目接近尾声，你作为第一主持人，也获得各种关注与知名度，两大娱乐公司将正式考虑与你签约。千百度既然肯放弃阮伶仃，星娱乐也乐意将你签给千百度。”
“什么叫乐意？如果我不签呢？”阮小乐立即反驳。
“你会吗？”
“我……不会。”阮小乐迟疑了一下，还是闷声摇头。
歌坛第一大娱乐公司千百度将她正式签约，拒绝才有鬼呢。
阮小乐不想出鬼，只想好好当一个歌后。既然千百度有野心，她又为什么没有呢？
接任阮伶仃的下一任歌后，整个真人秀节目到最后毁了阮伶仃，得益人是她阮小乐，她为什么要为阮伶仃悲戚难过又去质问何陌熙或零哥呢？
阮小乐想了下，吸了吸鼻子。
大概因为兔死狐悲吧。
等到有一天，当她怎么捧也捧不红，或者当她红透了过期了，她也会被榨取骨髓然后咀嚼扔掉吧？
她的退场方式将会更优雅还是更不堪呢？
阮小乐闭上了眼睛，她不愿去想。她只知道，她现在靠在何陌熙怀中，正在夺取属于歌后阮伶仃的一切。
这是她念书时，连幻想也不会幻想的事。
可是，这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又是怎么回事？
“阮小乐？你还好吗？”主持人笑得温婉，故意在她面前摇手，“这是几？是不是刚醒来，还不舒服？”
阮小乐露出一个纯真笑容，说，“这是三啊。虽然在梦境中，总是被叫做小三教主，不过整个旅程都让我觉得很梦幻，很开心。”
“阮小乐，一共十一期的《歌后养成守则》让你从默默无闻的音乐学院女生，一跃成为了知名的歌手与主持人，你拥有的粉丝后援会一夜之间遍地开花，各省各市都有你的后援团，你与何陌熙与黎锋的CP话题都能被迅速炒热到微博话题前十，你的下一张专辑中世纪爱情听说也在筹备之中……面对如此巨大的反差，不知你最大的感想是？”
“最大的感想是感激啊。”阮小乐一脸晴好，阳光明媚地感激了一串名单，从星娱乐到千百度，从节目策划到每一位主持人，说她有幸被选中参与到《歌后养成守则》真的是太好了。说得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好。
“对于阮伶仃呢，你又有什么想说的？”主持人又问。
这个问题明显是挑衅，因为第十一期节目已经各种抹黑歌后，除了梦小诗假死，还爆料了她早起各种假唱骗榜，无论是真是假，舆论对阮伶仃现在已经是一面倒的批判了。阮小乐是最大赢家，也没少被阮伶仃的真爱粉开贴吊打，与阮小乐的乐迷吵得不可开交，二次元几乎是血雨腥风。
现在抛出这个问题，让阮小乐笑得更加灿烂。
“我对阮姐也算掏心掏肺，谁知她接近我只是为了整垮何陌熙。”她对着镜头甜甜一笑，“阮姐我好失望啊。本来还以为捕获千百度好闺蜜一只呢。”
“何陌熙呢这个男人从头到尾的表现，似乎并非一个合格男友啊。”主持人一问接一问挑衅，脸上却始终是优雅笑容，与旗袍配套。
“这个啊，”阮小乐点着下唇，做出思忖的样子，然后眯起笑脸，说，“这个谁知道呢。大概要等好几年后我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台下，观众席响起一片笑声，嚷着说，小乐来一首。
阮小乐于是拿起话筒，唱起了成名第一首歌，远方的海鸥。
远方的海鸥，还在叽叽咕咕念叨最初的失望
远方的海岸，还被黑夜吞噬看不到黎明希望
远方啊啊啊啊啊啊啊
远方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潮中，观众们大声跟着唱，手中挥舞出一片萤火。各种发光牌上，是各地粉丝的昵称。
阮小乐被人海包围，被音乐包围，被掌声包围。她张着嘴，大声啊着，字正腔圆，丝毫不走音。
她知道，她就站在黑暗里，灯光全是打在观众席上。
她在被黑夜吞噬的海岸，看着隔海黎明的希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