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1 / 1)
第七十四章
父亲枯槁的身体,曲榆揽抱在怀里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他的脸颊靠着父亲脸颊,听着父亲的喘息内心里满是悲伤,七八年未见,这一见又有多少时间能给他们父子俩呢?曲榆躲开脸暗暗落泪,他听到父亲有些平缓下来的喘息声,探张过头去看,原来父亲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
曲榆更是搂抱住父亲,他想让父亲在他的怀抱里好好睡上一觉。他这一动盖在父亲身上的被子下滑了点,一旁的曲贝见着上前来拉动。这下他发现一直就坐在旁的曲贝,看他一脸的憔悴,明白这些日子一定是他在悉心照顾他的父亲。他询问小队长他是谁?亲堂弟曲贝,叔叔的儿子,小他一岁。感激中更觉得亲切,一点陌生感都没有,他脱口就喊出“弟弟”两字,他感激着要曲贝去休息。
曲贝累坏了,他才走出门就滑坐在地,靠在门板上睡了过去。这几日,亲伯呼吸困难的症状越发严重,他得时时跟在边,时时得给他搓揉胸背帮他顺气,眯会眼的功夫都难找。大家注目着小队长背上曲贝离去,又转头看下曲榆照顾父亲,磨磨着脚离开。
老祭师走着走着发出叹息声,说:“他们好似挺有情有义啊,咱们倒象是麻木的看客。”
头人“啧”声,回他:“瞧您老说的,难道咱们在这哭给他们在烘托下悲气氛,就象个人样了吗?”
“他们好可怜呀!”又有人在悲叹,引了大家看,不是谁,是郡守。郡守双手拢在袖子里挂在肚皮那,落在最后哀哀伤伤地走,似乎那凄美爱情里的主角是他。郡守触景生情,他听着父子俩的谈话,何尝不想他不也是这样,自从来到象郡做郡守,他就跟妻儿难见上一面,牵肠挂肚着他们却毫无办法。他叹他们可怜,也是在叹他的可怜。
情绪还在发酵,那还沉浸在凄美感情中的邵子也冷不丁嚷嚷起来:“他们是一群被黑影所吞噬的人,就让你们的善心、宽宏大量为他们重新划开一道光亮好吗?”大家面面相觑,郡守想这邵子怎么跟那个小队长一样,一根筋地帮曲贝他们,不觉得邪门吗?郡尉想这邵子胆也太大,嚷嚷的不就是让他们放过他们;老祭师和头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头人更是把脸唬着,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说:“他们就那么可怜吗?你可怜过我们那些给绑走的,活生生跟家人分开的人吗?该同情的你不同情,他们作恶遭天谴了你倒同情,你什么东西!”
“他们原本是善良的人,是老天错,让一群恶人去欺骗逼害他们,他们给黑暗吞噬,求您啦,为他们点上一盏灯,引领他们重新回归向善的路,他们还没坏到底,他们还有残存的善念,他们的人性里有情有义,您看,您也看到了,他们还有孝和爱!”
“我斗不过天,你要老天去改正他犯下的错!”
“老天为什么要创造出善良人和狠毒人?或许老天就是考验人们,当狠毒压过善良是黑暗的,如善良斗过恶毒就是光明,老天就是要人们去决定,您的决定,您的善良能划开黑暗!”
大家惊愕年轻的邵子,似乎点破老天的秘密。头人更是沉默思考,如没有那些恶人的做恶,也就没有后头一系列的事发生,或许永远不会和他们相见相识。邵子说的何尝不对,善和恶永远都是在相争,就在小小的寨子里也可清楚看到,善占主导寨子里和和美美,恶占主导就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甚至血腥杀戮。其实每天都在上演善恶之争呀!
大家看头人摇头,点头,叹气,最后双手一背后自顾自走了。他最后是怎样想无人能知,因为他没在说一句话出来,。邵子看着头人离去的背影怔愣,一双手伸向他,老祭师要邵子扶着他走,他站累了,这让邵子发冷的心里有了暖意。刚才他还在想他帮曲贝他们,向着他们,头人一声不吭离去,他想着是得罪了,生气不理会他,他将会不在受欢迎,将被责难,没人愿理他。现在老祭师还理他,甚至还是信任他,那他将不会是被孤立的了。老祭师听见邵子吸鼻子,微微笑握握邵子的手:“天黑了需要一盏灯照明。”天黑了?真的是天黑了,肚子也咕咕叫了,原来时辰不早了,不知不觉中它就到了黑夜。
曲贝的亲伯见到儿子第二天就走了,受病痛折磨生不如死的人,临终时反而平静,跟儿子说着说着,就如同睡了过去一样离了世。曲榆要带着父亲的遗体走,他要把父亲跟母亲葬在一起,这也是父亲活着时说的遗愿。活着时没能在一起,到了另一个世界无论如何该在一起。
阿梯司不准曲榆带走他的父亲,说他是曾经的王族,按族规生是部族人死是部族鬼,怎能到别人的部族去。阿梯司的不近情理让人们犯难,他老人家为阻止曲榆强行带走父亲的遗体,还以死要挟。事情闹僵了,闹得不可收拾,大家见天已近黄昏,离天黑也快了,劝着双方各自冷静下,明天在决定。
过了一晚,天刚放亮,人们早饭还没吃,昨天的一幕又上演了。经过一晚他们俩谁都没改变,谁都不愿让出一步,还是在各自强调各自的理由。曲榆说是父亲的遗愿,阿梯司说谁都不能违反族规。逝者为大,七十的老祭师看不过去八十的阿梯司,用一把老骨头刁难有孝心的后辈。他上前来劝说,要阿梯司别为难他们的好后生,孝心不可违。阿梯司油盐不进,不买他这七十老祭师的帐。老祭师一恼怒,也来个蛮横嚷嚷:“我们族也有族规,生是族里人死是族里鬼,你们以前绑走我们的人呢?还给我们,凭什么他们成你们族的鬼!”
“还就还!”阿梯司还口的斩钉截铁,就象还一件物品一样轻松,大家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琢磨还个遗骨,谁知道那遗骨谁是谁,更没想到的是,阿梯司还没够,他走到老祭师面前,似在横挑鼻子竖挑眼,嚷得口水四溅,“抬棺材来,五十三副,让他们的后人亲人来认!”
五十三副,认,前一部落的头人眼睛撑大了,五十三是他们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人数,可从哪一下子搞来五十三副棺材呢?认,多少年了,都成骨头了还能认得了吗?他还好意思刁难他们,这一定是阿梯司交不出的推卸之词,最后,他还可以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
“好,我马上领族人去办,如我们来了,你让我们抬空的走……”头人还没说完嘞,阿梯司就是:“任你们处置我!”应得豪气冲天,那象八十的老人,倒跟个年轻气盛的后生一样。
五十三副棺材就是立马做也做不来,头人想到要各家各户卸门板下来拼成五十三副来,他匆匆唤上族人要赶回寨子,寒风呼啸着顶个他趔趄。这大冬天的卸门板,房子就是开大洞能成吗?卸门板方案不可行呀,得重新寻找办法。要每家每户立马砍树刨板做成五十三副吗?就是每家每户分做一块板,也不能吹口气就能做成。头人给阿梯司难住了,他恨恨想阿梯司就是个老妖怪,投以恼恨的一瞥,发现阿梯司堵在门口那,坐如磬石,对身边曲榆的哀求无动于衷。这个老妖怪对内对外都是狠呀,难怪能活这么长!头人在心里骂过扫起脑壳来,五十三副该怎样尽快拿出手来呢?
邵子瞧老祭师愁眉不展,又见头人欲走不能走的样子,他那脑袋瓜子转了转有了办法。据他所知他们这个部落对死亡的理解,人死就是灵魂嫌弃呆着的肉体了,从而要丢弃了肉体离去,因而肉体才会腐烂,于是灵魂丢弃的肉体不在重要,而是给灵魂重新找着可长久安身之处才是重要的。这便就造成他们跟别族不一样的丧葬文化,他们将灵魂不要的肉体抬上死人山,随意地丢弃到死人洞里,青石头坚固,可达到让灵魂永久安身,然后就立马在死人山用青石头雕琢亡者的相貌特点,如亡者生前喜欢笑,那就要突出他的喜欢笑,眯皱眼笑嘴巴;生时喜欢唠叨说不停,就要夸张嘴巴,雕成大张圆嘴;生时喜欢生气就雕大鼓眼睛,这也是为什么堂哥军医观石雕,虽觉石雕粗糙却有趣生动的原因。青石头有了相貌特点,也便于丢了肉体的灵魂找着落下脚安下身。
邵子的办法简单又快捷,他要头人带人去死人山找五十三副过得去的棺材来用,没埋在土里的棺材烂得慢。邵子得到啪啪啪响的拍肩头赞赏,头人赞个:“你真聪明!”旋即丢下痛得抽冷气的邵子,唤着他的族人去做了。
五十三副棺材拉来,看热闹的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头人挺得门板直踱到阿梯司面前,牛气哄哄地说:“怎样要不要数一数?另外,我再向你介绍下后人都是些谁!”大家以为阿梯司会难堪,等着看他老人家谎言圆不了露出真相时的丑态。嘿,阿梯司不仅面不改色,还胸有成竹似的起身拍拍干净,然后极爽快地一挥手:“跟我走!”没一丁点多余的话,干脆利落到令人瞠目结舌。
跟着阿梯司走迷宫,上天、入地的最后从一个通口走了出去。站在外这一抬头大家震撼不已,他们是来到大雪山东脚下,巍峨雄壮的大雪山让大家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阿梯司唤醒看傻了的众人,指引着大家来到大雪山背阴面。大雪山背阴面见不到阳光,顿觉阴风森森,人们不禁要搂紧身体。走上三十来步发现脚下一座矗立的大宫殿,没差点惊掉大家的下巴。四条隆脊的圆形穹顶,殿身、支撑大柱子,入殿的阶梯,就连宫殿外的空地都是冰建造的,可以说大宫殿的上上下下,每一处都是冰的世界。
阿梯司下到大宫殿前的空地,吼着还站在上头发呆的人们。抬着五十三副棺材的部落人看着下面的冰地嘀嘀咕咕起来,冰滑站不住脚,一摔这些棺材就怕散架。小队长最先下去,发现踏上一步并不滑,试着多走上几步真是一点不滑,仔细一看脚下的冰,娘也,他们真是吃饱了没事做了吗?将这冰面雕琢的有棱有角的。
“下来,快下来,摔不倒你们的。”小队长兴奋着做示范,在冰上跑动,那上头咻着不敢下的,瞧他跑得连滑溜一下脚都没有。这下一蜂窝涌下来,挺稀奇着在冰面上四处走动走动才聚向冰宫殿。这一走近更要赞叹冰宫殿的华美,进口处的两大冰柱子是八爪鱼(现称章鱼),一双鼓鼓大眼睛似要看穿头顶着的冰檐,八个触须张着、卷着,垂着的样子,又张显出几分调皮。在冰檐下走上一圈,能发现其它支撑的冰柱子却是另一种不认识的动物,看似有着柔软伞盖般的身体,也有长长的细触须。
喜法兽似曾在海边见过,透明的身体就象这冰雕显现的,渔民们说给它蜇到,能痛得叫天叫地,受不了的还会一命呜呼。他们说它会蜇人,由于是生活在海里,就喊它为海蜇虫。不过看这雕的似跟他见过的又有不同,不知是不是同一类。这雕的就不管它是什么,还是看看殿身上雕琢的又是些啥。还真多种,有喷水的超大鱼,流线形活泼可爱的尖吻鱼,珊瑚树,大螃蟹,各种螺、贝数不胜数。
冰宫殿无门可直接进入,一踏进去会看到两只雄纠纠的大龙虾,举着大钳子迎接众人的来到。两只大龙虾身后是一块冰照壁,绕过冰照壁并不能看到里面,一堵冰墙堵着人们的视线,冰墙中间却有可向上走的冰阶梯,走上去就可看到里面:冰柱子、圆弧冰墙、冰棺材,又是一片冰的世界。
举世无双使用冰棺材的部族,他们也就用冰柱子、圆弧冰墙、冰棺材来区分出贵贱来。最正中的冰柱子圆周放着的晶莹剔透的冰棺材是王族的,圆弧围绕着放着的是贵族,两扇圆弧冰墙隔开放着的就是地位低下的。地位越高,冰棺材越是通透华贵。王族使用的冰棺材,棺底用金箔铺垫,棺盖上四角包金,制冰棺的水是清除杂质的蒸馏水,通透明亮,不用开棺就可以清楚看到里面躺着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嫩。贵族使用的的冰棺透亮度稍稍差点,这得仔细看才能看出差别,棺底铺垫的是银片和铜箔,棺盖四角包银。地位低下的就是用一般的水制棺,铺垫的只要不是金银铜,就看各自的家底能力,如是做商慊的有的,就是将棺底铺上一层珍珠、宝石也没问题,一个字“准”!为何呢?那是在于他们太容易得到珍珠、宝石,就并不觉得珍贵,金银铜难见到有,反倒觉得稀罕、珍贵着。还是应了那句物以稀为贵。
王族正中的冰柱子雕琢的是他们传说中的海神;和圆弧冰墙相配的两圆冰柱子是神树;散撑在地位低下的冰柱子就是奇花异草,因些看冰柱子也能知道哪些逝者曾经是地位显赫的高贵的。不管是王族还是贵族还是地位低下的,同一特点都是向下纵深,如同大半圆的体育场馆,当然那些层层座椅子,在这里就是层层冰棺材。
大家跟着阿梯司下到底,发现走下的阶梯边有个一人高的口子,想着那里面还有玄机。果然阿梯司反身找着抬棺材的前一部落人方位,就是冲他们指口子还说:“你们一个一个跟我来。”看来里面的空间不大容不下太多的人。头人指了一对抬棺人,要他们跟上阿梯司。他们走了进去,留在外的人那可是好奇的心痒痒的了,个个探头去看,里面的跟外面的相比,如同一间地下室,小小的空间里也是冰的世界。
小队长见还可站人,走了进去。里面那一片高到膝盖的冰块其实是如同大通铺的大冰棺材。冰盖如是一个整体那就得十几个人合力才能搬开。为方便开这大通铺的棺材,冰棺盖由几十块合拼成一块,每块冰盖下可放入一具遗体。
阿梯司从棺材头开始,揭开一块冰盖露出里面躺着的好似鲜活的人,还将没心理准备的头人吓坏了。尸首保存完好容貌清晰,阿梯司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为之,叫头人来识是谁。头人年纪才那么四十五六,这些人在他还未出生时就给绑了,他怎么可能认识。头人一恼怒下双手叉腰吼了:“别以为容貌保护完整你就可傲,鬼才知你这是不是糊弄我们,拿不知从哪得来的尸首来冒充!”
“你们翻看下系在手腕上的叶片,那上面写有姓名,让他们的后人来识,来抬走。”阿梯司很淡定,他对头人的吼就如同没听见,心平气和的竟显你的无理。
头人听言挨棺去看,心里哼哼着,没想到这些仇敌做事如此周到,他想赖说不是他的族人也赖不成了,想教训阿梯司也成了泡影。后人找着先人遗体也没多大意义,到死人山也是一丢了之,当初,找不到人以为已死,石人都雕有了。做模做样做到这程度,也只能就当正儿八经的事来做,五十三具遗体全装入棺材,抬向死人山的过程该做什么仪式就得做什么仪式,老祭师得咿呀呀唱着领头,头人又怎能缺席,他们都离开去做他们的正事了。
郡守跟着大伙一同走出冰宫殿,念念不舍回头张望,赞着:“美呀,精妙绝仑!”旋即又目光严肃,“不牢靠呀,如遇大热天恐怕会化塌垮。”
“不会,他们选择的位置就是遇到三伏天也不会化。你看,选择在大雪山背面,这南、西面有两条延伸脉落挡住热风吹来和斜日头的直接照晒,这上头还有大崖遮顶,就是垂直的日头也晒不下来,东面有这无人部落的山头遮挡,只有这北面空旷,北面刮来的风都是冷风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这是丰法兽在侃侃而谈。
大家都因太冷了离开冰宫殿,只有阿梯司不知冷似的,一脸得悲苦留在原地没有动。他望着晶莹剔透的冰棺材发呆,部族人口越来越单薄,他不准许曲贝的亲伯遗体葬到别处,其实是想留住曲榆。虽说族规不准曾经的王室跟外族通婚,可眼下这现实每个后代都是重振族群的希望,更何况曲榆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这是血脉延续下去的希望,他们这个族群在这世上就不是出现过又消失,如同一个人类过客那样不被所知。他的所想没人理解,就连曲贝,他的学生,在他呀呀学语时,他就开始抱他,到他三岁时正式成为他的老师,十四年如同爷孙般相处,都没能理解他弄清他的真意,眼神里全是怪他的不近情理。
越来越冷,站在外面也不行,郡守胖乎乎的身体都觉寒气入骨髓,其他人更不用说了,个个在冰面上跑动蹦跳活血动筋骨,唯恐给冻成个人形大冰坨。蒙臣相跑动几下,他感到还是不行,他觉得他浑身的骨头都快给寒气冻脆了,特别是鼻子,在跑动下给冷风抽得更疼了,似要给冻掉一般。
蒙臣相捂住鼻子进到冰宫殿,他要喊阿梯司回去,这一进去看到曲贝在拉阿梯司离开,可阿梯司摔开曲贝的手发着脾气不肯走,曲贝跪倒在阿梯司脚下。老人家好大的脾气,这寒气阴森的地方呆久了对谁都不好。蒙臣相扶起曲贝劝着阿梯司:“您老德高望重,是族群的榜样,您老要是冻病了,谁来把持局面,曲贝还需要您老的鼎力支持。”
阿梯司矜持着谁也不看,只是说:“我还受的住,你们都走回到迷宫,我要问下祖宗是放还是不放。”
“放,还是不放,啥意呢?”蒙臣相话才落阿梯司已是振臂低呼上一声,大有不理之意。见他走去几步,双臂上举缓慢和腰身一同下弯,嘴里“嗯呀嗯呀”似在吟唱又似在咏诵,反复直起身又弯下身,嘴巴忙活上一阵闭了嘴。没完,这下子又跳了起来,左转腰弯臂,右扭腰蹲膝摔头,脚步跟着左右动,那脚步迈动速度、走姿,象是模仿乌鸦得走动。
阿梯司跳得有板有眼有模有样的,看得蒙臣相傻眼了,八十是高龄老人,可瞧人家跳得动感十足,有力道有韵味,具有年轻人的气势。阿梯司跳上一组肃立默哀上一分时,跪倒在冰上,双臂大张匍匐在冰面,额头直抵在冰上,也不怕冻在一块。他这样子不动,可把蒙臣相急的,纠结是去扶起,还是在看看时,阿梯司一骨碌起了,反身去爬楼梯走阶梯。他倒好,曲贝和蒙毅忍着冷冻陪在他身边,还搞得心纠心慌,他竟不管不顾人家自个走自个的。
阿梯司来到人群中寻找曲榆,曲榆站得偏远神情纠结,他看到冰宫殿的壮美,又见晶莹剔透的冰棺材能保存遗体,想将父亲的遗体葬这,可这样做又无法实现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的遗愿。阿梯司看到他推扒开人群穿行过去,不是绕过人们走过去,他两眼里只有曲榆。
“孩子,你别走了留下来,你父亲在这还有一群的羊,足够你们一家三口过活。”阿梯司哀求过,绕着曲榆缓缓转圈,嘴里将族群过往的历史吟唱上一遍。他喝得哀哀悲悲,特别是族群被别族群算计,被迫远走他乡从此在也难见故土这一段,唱得波澜起伏跌宕有致,吸引听者脑中幻画出当时的场景,后面直转而下的哀怨悲叹就让人们身感同受痛彻心扉。
曲榆直哭得眼泪鼻涕同出,再放眼看过去,哪个不是在抹泪。阿梯司唱完好一会儿,大家还沉浸在悲哀中,痛骂那些阴险诡诈之人,悲叹上天为何要造出这样的人来祸害。小队长骂着恨恨舞动手臂踢腿,这一踢腿发现腿动不了冻麻了。给他一惊呼,众人发现自己也是这样,阿梯司唱得吸引人,大家驻足认真聆听,在这冰冻的天地里不动能好吗?好一阵搓揉,好不容易能抬起腿了,大家慌得互相搀扶,抬起还麻酥酥的腿,如同踩在棉花上那样磨回迷宫地道里。
迷宫里真暖和,大家缓过来互相关心问候下,这一通下来,发现阿梯司又是不在,曲榆和曲贝急忙返去寻找。阿司伏在冰面上捶冰哭嚎。他八十的人为族群操碎了心,而族群的未来却是如此渺茫。曲榆背回阿梯司,他还在老泪纵横。郡守瞧他给背去休息长叹一声说:“越来越觉得他们好悲惨,事情过去百年,他们其实还是生活在迫害里出不来。”
郡尉答他:“也不能怪他们放不开,毕竟恶人没有绝,他们还在到处兴风作浪,这世上每时每刻还在发生着相似的事,烧杀抢掠就没停过。”
“是呀,是呀,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是无底的也是人心,可人心如是善良的,却又是世上最美好的。”这是喜法兽在感慨。
郡尉的一精锐兵也来发表他的想法,他如同发布大着声音说:“我看这世上最矛盾的也是人心,他们就是矛盾的人心。”他的话引了一片笑声,沉闷悲哀的气氛一要而去,许多人赞同他这一说法,蒙臣相趁热打铁说:“他们就是因矛盾的心做出这荒唐的事情来,好在他们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心,最无底的心,你们说要不要给他们一次机会,重新塑造出这世上最美好的的心。”
嚯,一片赞同声,郡守应过后想到现实问题,他说:“这得前一部落的人同意才好,咱们到这来不就是为平息他们的怒火怨气。”
蒙臣相琢磨琢磨着,还微微笑起来,他很是乐观地回道:“我看这不是问题,他们虽被划分为野蛮部落,其实他们讲道理并不蛮横,你看,这几日,他们的态度越来越平和,头人对阿梯司也尊重,看到他们那些病人为他们心痛,不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顶多是惹火了嘴上将病人之事拖来刺激下他们,行动上却从未出格过。”
是不是如蒙臣相所说,头人这几日的跟进跟出让他有了触动恨意小了呢?今天是不指望在看到头人了,他那档事够让他折腾上一天。
是的,头人还在路上走,还未到他族的地盘哩。这回收回先人五十三具遗体,他是无论如何没曾想过会是这样,他听邵子的建议到死人山选了还没散架的五十三副棺材来混,当时就想啊,他们这些人用卑鄙手段绑走人,用药物控制做事,人死了还能怎样,还不就是挖个坑丢那一埋了事,骨头是谁,谁有本事搞得清。去搬来五十三副棺材就是看阿梯司他们那一伙人怎样收场。他万万没曾想过五十三位先人还有遗体,还有模有样的,给收敛的干干净净遗态安祥。他本是要看他们如何收场,如果是他如何收场所,他只能将先人的遗体收回族。
五十三副来混的棺材,让他们颇为难堪,有个棺材亡者是个未成年人,也给他们抬了来,即使选个遗体显小的放这棺材,还是放不下,只能是将脚搁出棺,棺盖也无法合上。每具遗体有皮有肉不是破碎骨头,将朽的棺材那能承受的起,每副都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呻吟”声。他们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轻脚下轻脚动地抬着,连说话都不敢说,专心看着脚下在迷宫里穿行。
无人部落的厨子们瞧着他们,喊到他们,说遗体是不能给阳光照晒的。他们好心扯来黑布,好心帮他们每具遗体包裹住。逝去许久的人,他们也不害怕,想想如确是不该害怕,遗容安祥不呲牙裂嘴,遗体不缺胳膊缺腿的骇人。拉棺材的马车、牛车数量压根就不够,每车都是高高堆着棺材来的。空棺材还行,这下是装有的,路上连他们这些人都得当牛做马,使劲推着车。这还好办,推就推呗,难的就是路上不管你在小心,还是会颠簸磕碰,朽棺这一压一颠,要不是有绳索左缠右绕的密集,恐怕都会因散了架滚落下车来。还得谢厨子们,要不是他们的细细密密地捆绑,那真是大不敬先辈们了。虽说他们族的丧葬习俗是将遗体一丢了之,可前提必须运到死人山,来到死人洞,不露遗体得一丢了之。
好不容易磨到死人山,头人累坏了,要众人休息下再上山。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喘气,看着拉回来的棺材不成样子,气喘得更急了,这该如何抬上山呢?他正犯着愁,老祭师给邵子扶着来找他了,这一回他老人家也累的够呛,他一路不仅得跟着走,还得唱,他这一路走下来腿走痛了,嗓子也沙哑起来。他舔舔发干的嘴唇说将先人的遗体就地掩埋,等来年了用瓦罐收敛遗骨,在放回到死人洞里。这做法是参照死在远外乡他地极难运回的方式,看看大家都累坏了,更在乎的是棺材没法子抬,如要抬上山那将又是一番费力费脑子地折腾。头人长叹声同意了,他要那年纪轻的卸下马,骑上回寨子带挖土工具来,其他人就地休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