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 / 1)
第六十五章
驻扎在迷魂山谷外的队伍集结来了,测绘队自然也一同跟了来。郡尉听过传令兵的报告,一丁点儿提不起精神去见测绘队,他们的归来现在了无意义,头人已经露出狞狰的面目遁的不知所踪。他就是撑着额头,闭着眼沉闷地挥下手打发走传令兵。
没人来安顿他们,也没一人告诉他们住哪,测绘队发现他们的驻地已经给郡尉占去,于是,他们想到去无人部落,队长还没下落,头人杀了人跑没了,他能跑到哪去,还不是无人部落。测绘队顶着夜色带着满身的疲惫出发了,曲贝浑浑噩噩跟着他们走,他给听到的消息打击得似就剩下个皮囊。
草棚就在眼前,刚来那日的情形不仅历历在目,而且充满感慨。大家久久立在草棚外似乎在等着队长的发号施令。物是人非,泪水盈在眼眶里,大家发声叹息走进草棚。堂哥军医带着伤感触摸草棚中的铜鼓,发现铜鼓变了形状不在是那种浑圆。铜鼓也会受伤,更何况人呀!堂哥军医在脑海中闪过这道感慨,忽得发觉这其中的问题所在,铜鼓变了形状应该出于外人之手,铜鼓依旧能复于原位当然是无人部落的那些“鬼魂”们击败了外人。
“大家小心!无人部落有很强的猎杀咱们的能力!”堂哥军医发出警告下意识大张开双臂,他的胸膛怎能护住百多号人?即便这样他还是有敢担当的气魄。
“来吧,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小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百个杀百个!”有兵这样喊道,就有更多的兵响应,最后他们就象在宣誓要血战到底。
曲贝一直在沉默,他似给这众人的宣誓刺激了,突然站到堂哥军医面前,声音挺大地说:“我要离开你们回到我父亲那!”他倔强挺立不在说话,他并没动身,他似在等待他们的反应,他们的处置。
众兵、灵兽们象是不认识他一样看着他,就连堂哥军医都似要重新认识他。喜法兽清楚曲贝说这话的真意,他走过来了,返过曲贝和他面对面:“曲贝,你自始至终对我们没起一丁点坏意,你的心是真正的善良心,逼你坏你都坏不来。你走吧,孩子就该在父亲身边。他们不会处置你,是因为没有处置你的理由。”堂哥军医回过神忙接应喜法兽的说法:“处置你那就是我们卑鄙无耻。”
“我不害你们,可我也不会帮你们明白吗?”
“理解理解,那是你父亲,只是你也得有思想准备,我们最终会找着迷题的解法的……”堂哥军医话还没说完,就听大队人马来的脚步声,火把燎燎下郡尉带着不知多少兵力冲来了。他看到测绘队全在松下紧张的心思,有点埋怨地说:“你们怎能不请示我就擅自来这鬼地方?别在出岔子了耗不起呀!”他发现部落人装束的曲贝,伸手一指问:“他是谁?”听问大家心里全在发紧,压根就没想过怎样介绍曲贝。
堂哥军医在地上睃睃,没有答案只能这么回答:“他是头人的孩子,”郡尉鼻子“嗯——”,眼刚鼓瞪起又听,“因少年时跟父亲吵翻了就愤然离家出走,一人独居在我们困入的山谷十年,我们落难他帮助我们度过难关,我们能活着出来也多亏了他呀。”这一口气急出来的话也让郡尉无暇细思顺口问:“这里的秘密他知道吗?”
“怎么可能告诉一个孩子。他离家后就没回过,他以为他父亲重新建了家,跟新人有了新的孩子,更不会在乎他。他这次跟我们回,还是因我们说头人没老婆没孩子,孤身一人算计我们有何用处,算计得来的又没个传处,我们想头人疯了,他听到头人犯下大事,他挺不住难过伤心这才泄了身份,我们就扯了他一同出来。”
郡尉狐疑堂哥军医的说辞,他观察曲贝,曲贝勾着头再说光线也不行看不清曲贝的面相,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的办法多的是。他扳起曲贝的双手,用下劲捏捏,曲贝吃痛想抽手没能抽出来,这下郡尉有了判断,羸弱的体质,符合是长年独自生活在山野里。
来凑热闹的人真是多,郡尉捏骨判断曲贝时,又是一条火龙从下而上的奔来。郡尉的传令兵是慌里慌张来报:“郡守不辞辛劳来看测绘队!”郡守也来了,大事件出得令他在首府里坐立不了。他发了快报以最快速度发往咸阳,虽然还没收到回件,可他知道就在路上就快送达到他的面前。他是怕看回件的,不看也能知道始皇陛下是震怒的,并且是对他和郡尉下了死命令,他们的项上人头也可以说是已经给始皇陛下拎着了,随时都可以“咔嚓”要了他们的命。这样的回件拿上手都能感觉那里面的刀光剑影,他得躲,虽然躲不掉,可是能躲几日是几日。
大军出发的匆忙,虽然沿途都可补充口粮,可驿站那点粮食怎够呢?郡守张罗了一车车粮食,跟上押粮队离了郡府一同来了。本想在这最后的驿站歇息,可赶到听说大军驻扎在最后的部落里,刚好又有报来说测绘队给救出困地,这是他最忧心最害怕的,也是他来此的目的。测绘队是救出来了,可里面的曲折并不清楚,再说测绘队队长还没有下落,于是急着赶去。有人部落全寨子戒备,他还没进寨子就在寨子外给兵士拦着,要不是后头的火把赶上得及时,差点发生误会。
测绘队在无人部落,郡尉也在无人部落,郡守要兵士快带路,他一刻也不想耽搁。他来了,他来安慰受到惊吓的心,许多心里也包括他一颗。看到测绘队郡守安了点心,就是小队长是生是死不知折磨人。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这该怎样见到人,怎样见到尸呢?郡守看着他们一大帮子的人站的是人山人海,很有气势,很威武,可偏就是如同老虎吃刺猬,无从下爪威风扫地呀。
郡尉想起曲贝——头人的孩子,他想挟持曲贝逼头人现身。曲贝不见了,不在测绘队里。堂哥军医说他们只顾着和郡守说话没注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找不到曲贝郡尉发起脾气,他谁都怪包括他自己。他怪郡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盘问曲贝时来到,他怪测绘队就如同一堆废物,他怪他自个反应迟钝。
非常时期,郡守让着郡尉不跟他一般见识。测绘队知趣地走开,不站在郡尉眼界里让他烦,当然还有原因,曲贝是他们故意放走的。堂哥军医本就担心郡尉会利用曲贝,他是头人的孩子,头人的心肝宝贝。按理说在介绍曲贝时隐瞒曲贝的真实身份最好,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堂哥军医越发觉得曲贝有种深深对父亲的欠疚,他认为父亲走到这地步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他当年不离开父亲,父亲就不会在万念俱灰下犯下这糊涂事。现在事已经成了这样,既然无力挽回那就该同父亲一同承担后果。他不在乎他的生死,更不想再隐藏他的身份,如不说出他是头人的孩子,他也会自报出他的身份来。介绍中不说出曲贝生病是怕扯出宝石,不说成是头人驱赶,是在于曲贝不会容忍这种说法。
十年时间很长,十年可以改变很多,更何况是正在长成的人。十年让郡尉没能极快想定他要的做法,郡守的突然来到打断他的思绪,却对堂哥军医提供了机会。堂哥军医趁机要曲贝快走,去见十年来未见的父亲。他拉上曲贝掩在众人的身影里,他只求他如见着他们的队长还活着,就请放出队长来。
曲贝在堂哥军医的催促下离去,他似有些恍惚,没去走那山后的软索廊道,却是踏上那向上的阶梯。喜法兽看到吓着了,他认为曲贝想不开是要去跳崖,他急急地追去,压低嗓门地叫,曲贝听到站住调转头迎下来,他以为他们改变了主意不想放他走,给扣押他不害怕。他看到喜法兽,喜法兽也看到他:“曲贝,你决不能做傻事呀!这世上没有过不了的坎,就看你敢不敢抬起你的腿。”
曲贝一下子泪落下,他们太真挚,真挚得能让冰雪融化,“谢谢,我不是去自杀,这上面也有可进的路。”
“噢,那你去吧,我就下去了。”喜法兽对自己的误解有些难堪慌不迭跑下去,他看到丰法兽在下面等他:“丰哥!”
“喜弟,你做啥?”
“没啥,我误以为曲贝想不开。”
曲贝在上面听得很清楚,又在上面看到他们俩跑回测绘队的身影,想他们就是光明磊落,不是假装放他走然后跟踪,他轻声出“谢谢”两字又很难过他没能有这样的朋友。
曲贝一步一步踏着阶梯,即使没有火把照明他依旧清楚到哪了该转个弯。十年前跟父亲相处的那些日子历历在目,就似昨天才发生的。他清楚地记得在他年满十五岁的夜里,父亲唤醒他,带着他从睡房的地道来到这里。当他看到父亲屋里,睡床下有地道口时他都惊呆了,他没想到父亲房里会隐藏有这么大的秘密,他还清楚记得他紧紧抓着父亲的手,握的是那么紧,握的是一手心里的汗。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来到的地方更是吓坏了他,被族人传讲的死亡部落。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在看到黑暗中那巨大的灰白——大雪山时才算回了点神来,才知道该询问父亲。那一晚他哭了,哭得伤心极了,哭得收不扰口,他记得真切就似看到昨天的他在哭。他一直认为他会哭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他以前不会哭只会笑,只会闹,无忧无虑的。
啊,就要上到山顶了。曲贝似乎在犹豫又象是在警觉,他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走,脚步似乎越发踩踏得沉重。一块大石悄无声息缓缓移开,一个人影,又一个人影极快地闪出,他们上前左右挟住曲贝往大石极快地撤,“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暗号?”低沉暗哑的问话掩在了大石后面,外面静沉幽深。
曲贝没有答话,他的双眼给黑布蒙住,他给带到了头人面前。头人吃惊面前的小伙子为什么会知道那段阶梯的玄机,。那段阶梯的几块地地下安置有铜片。铜片一端穿过岩体进入凿空小屋,铜片给震动会在凿空小屋上方发出“砰嗡”的声响。当这些铜片按一定的节奏响起,那代表自己人来了要进。
曲贝又是没有回答头人的提问,他就是静静站着一言不发。头人的疑问越发得多,疑问套着疑问。他走近他,皱着眉头上前揭下那蒙眼的黑布,一张似曾熟知的脸。头人怔愣恍惚了,倾刻间他想起这张脸,浑身颤粟无比激动地伸出一双手捧住这张脸庞:“贝儿,你是贝儿!我的孩子呀你还活着!”两行眼泪落下,头人一把拥抱住曲贝鸣呜呜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激动、伤心、生气、痛苦、高兴,这些情感乱蓬蓬游弋在他的脑子里心头上,到最后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感。他感觉他很生气可又似带着高兴,他觉得他难过、伤心、痛苦,又似激动地不敢相信。
十年了,父亲依旧如以往爱着他,曲贝落泪深情拥抱住父亲,揽住父亲的腰身,将头靠在父亲的肩头上,听着父亲的哭泣鼻子也簌簌发响,他那孱弱的身体给父亲宽厚的胸怀温暖着,渐渐的,他眯缝起眼来,最后竟趴在父亲的肩头上睡了过去。
十年,思念了十年的儿子突然来到他的身边,头人不愿意想为什么,他只要儿子能回来就够了。他守着他思念了十年的心肝宝贝觉得幸福,看着儿子不在稚嫩的脸庞,十年对儿子关爱的缺失又让他涕泪涟涟,他要弥补,只是这一想法闪现时,他又痛苦地揪了自己的头发。闹到现在这地步,他还能弥补吗?
头人悔恨他所做的一切,但这悔恨也只限于那瞬间,很快他又想事情没有退路只能横到底,他应该将来这的军队灭了,最起码也得让他们知难而退。他将跟大秦决裂,他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国,子子孙孙传位下去。
曲贝睡了会就醒了,他心中有事无法长时间安睡下去,他睁眼张望,发现爱他的父亲并不在身边。他感到不好不妙,起身出屋子寻找父亲,就在隔壁他发现父亲的身影,他听到父亲在指挥跟随配制毒药。这让他无法冷静冲了进去,对着父亲的后背大嚷:“爸,您要做什么?!您要做什么?求您了别再杀人!”
头人没想到心爱的儿子这么快就醒了,他有些慌乱地哄骗:“那,那有,这是准备明年开春了耕种时下的,防偷粮鼠毁撒下的种子。”
“爸,我不是孩子!您是想对付外面的那些大军,您杀不了他们的,您只会更加重他们的愤怒,您会令所有的族人死无葬生之地!”
“孩子,这世上只有最狠的人才能活下去,才会有尊严。我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得让他们知难而退!我想好了,将他们赶出去就在路头修关卡守住,我要称王!”
“爸,您这想法不现实又滑稽,方圆六十里就称王,那这世上‘王’多的去了,然后呢,然后你打我我打你吗?”
“你这孩子死脑筋,大雪山过去的土地多的是,怎么才会六十里,再说哪个国家不都是占领吞并才会越来越大,咱们的故土不就是给外人占领吞并了吗,这世上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要明白!”
“爸,您都困入这了还幻想,趁现在他们找不到这逃吧,我来就是想……”儿子回来就是为了劝自己逃,头人不知有多生气,他粗野打断话,要跟随将曲贝带回屋里。看着儿子要挣扎却给跟随死死挟住动弹不得的样子,他又心痛难过内疚的不行。心一软跟在后头一同进了屋。
头人想转移不快的话题,他问起儿子十年是在哪过的。曲贝生气父亲不悔过的举动,他用被子盖住头躲进被子里不搭理父亲。藏进被子里多熟悉的举动啊,头人不禁又是伤心落泪,他老泪纵横在床边抹泪,可把站旁的两跟随也给带得暗自伤神,心里嫉恨起曲贝失踪十年,还这么得头人的庞爱。他们嫉妒的心真想把曲贝掐死,碍于头人的威狠,他们只能在心里想不敢做。只能想不能做又让他们的心生起更大的愤恨,他们最后退了出去,在外面诅咒曲贝,发泄他们快给愤恨胀爆的心。
厨子端了熬好的羊肉汤来了,羊汤能滋补曲贝孱弱的身体。头人在曲贝熟睡时亲自跑到厨房吩咐下的,他还亲自选择上上上好的滋补药材要厨子放在羊汤里。热腾腾的羊汤呈现出奶汁色,一看就给人一种爽滑美味可口想吃的感觉。两个跟随闻着味,刚放下的心思又给提起,他们拦住厨子端过羊汤,凶巴巴打发走厨子,琢磨起该在这汤里再加些什么料让汤更“美味”。两个邪恶的脑袋瓜子凑一块,当得意忘形的笑面显露时,他们俩商定下最佳“美味料”了。
头人还在悲哭,这些日子他从心到身都是疲惫不堪,曲贝的归来就是引子,将他这些日子的隐忍强撑给击得粉碎。两个跟随喊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慌张避过脸去抹干眼泪。当衣袖子抹干最后一滴眼泪,头人心里有了厌恶感,他讨厌被两个跟随看了去他现在的真实面目,他没好气打发两跟随走开,甚至发起怒火咆哮着要他们“快滚”。两个跟随在咆哮中“唯唯诺诺”跑出去,轻手轻脚折返在门角边偷看……
曲贝在被子里听得到父亲的悲哭,他内疚让父亲难过,只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所做的事,他躲在被子里左右为难。他还在想该怎么办时,听到父亲痛爱地唤他出来喝汤。亲情,让他一下子钻出被窝,他想他首先该做父亲的好儿子,让他老人家顺心舒心,老爹心顺了再劝就能听得进去。
热呼呼的羊肉汤喝进嘴里爽滑美味着舌头,曲贝吞下一口了热呼呼唤:“爸,您也尝尝顶极美味呀!”头人见儿子顺眉顺眼了还热呼呼叫他,笑眯了眼回应:“乖儿子你吃,爸爸知道这好吃,特意叫厨师子做给你吃的,你得好好补补身体。”
“爸,您有的吃吗?”
“瞧你傻了吧,我要没得吃会吃成胖肚子。”头人拍拍他的肥肚子呵呵乐,曲贝也给逗乐了,他也笑,只是很快他又悲伤他们父子俩还能有多少日子这样相处。他忍住想说出口的伤心话,他想就让他们父子俩高高兴兴呆上这些日子吧。
羊肉汤吃下有一会,曲贝觉得有点难受的感觉,看到身边慈祥笑的父亲,他忍着那有想吐的胃口。他想他是许久没吃荤,这突然吃下一大碗,是他的肠胃不适应。他说他困了想睡会,他想支开父亲后再将这忍着的反胃吐出去。
头人爱儿子怎肯离去,他守着就守在床榻边。曲贝忍得虚汗淋淋再也忍不下去,他吐得面红脖子粗,可把头人吓坏了,连连惊问怎么了。族里的医给喊了来,他不会中原医术的把脉,就是盘问、观面,将曲贝的身休当鼓,敲了前胸敲后背听来听去,末了,支支吾吾说虚弱的身体大概消化不了肉食才造成的吧。一听就是猜出来的并不肯定,头人只得打发走他。
曲贝这番闹腾过后象是累坏了,疲乏无力倒在床榻睡去。头人守着他不敢磨动半步,也不敢合下眼皮,他心里头恐惧着,生怕儿子要离他而去。头人一宿难安,他一会摸摸儿子的额头,一会又探探儿子的鼻息,心里不停地祷告祈求。
似乎是头人的诚心,他那爱子的心创造奇迹。曲贝这一觉醒来又了无事了,好好的一个人起身,对着父亲微笑,热呼呼叫声爸爸。头人担了一夜的心,害怕让他变得虚弱。看到儿子好好立在他面前,他还怕着是美好幻象。他掌住面前的儿子,真真实实感觉到儿子身上的热度,又仔仔细细端详,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的曲贝只能嗔怪又叫声“爸爸”。这一声“爸爸”听到耳里,头人满面笑容顿时精神抖擞:“乖儿子,洗把脸跟爸爸跑步去。”
这句话倒把曲贝搞得怔愣,他的记忆回到少年时。他年少时喜欢玩,常常是玩到很晚才会睡觉,因此早上老是起不来,每每都是父亲又是轻推又是轻揉又是轻声喊,才会睁开惺忪的睡眼极不情愿发个嗔怪的“爸”来,心里埋怨老爸吵了他的美梦,这时候总能听到“乖儿子,洗把脸,跟爸爸跑步去”。曲贝心伤了,他揽住父亲的腰身,头靠上父亲的肩头闭眼喃喃:“我还能是爸爸的乖儿子吗?我有那么多的跟您意见不合。”
头人回到现实,他们在地下迷宫里躲藏,外面杀机四伏,他不能带着儿子在旷野里奔跑,在密林里躲闪、嬉戏。在他潜意识深处清晰地知道他的挣扎是徒劳的,他想到在他现在还活着时,应该给儿子找个能帮儿子的人,是谁可以担负呢?头脑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人选是给他囚禁的小队长,跟儿子一样性子的小队长。当小队长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又不禁犯迷糊为什么不是族里的某人,却是毫无血脉关系的小队长这个外人呢?小队长一个外人一个敌手怎么可能帮儿子呀!头人逼迫自己的大脑重新挑选个可帮之人,可他的大脑就是固执的老是显现小队长出来,将他所想的族人一个个踢得远远的。头人只能放弃这折磨人的念头,无可奈何轻叹声说:“乖儿子,去洗把脸,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到小队长他已经起床了,正斜靠在门边抛飞手法吃着果仁。他那吊二啷当的样子目中无人,你走到他身边了,他就跟没看见继续着抛飞手法吃果仁。曲贝看他这样发笑,因为他曾经就喜欢这样子吃果仁,他伸手从他手心里掏出一颗来也这样吃了下去。
“小子学样啊,小心我揍你!”小队长翻个白眼给曲贝了,死劲拍起身上的衣服嚷着,“离远!离远!”
“你不痛吗?这么用力。”曲贝奇怪他为啥这样。
“哼,我给你们沤在这都长霉了。”
曲贝又是发笑,一个爱闹腾的人给这样困在这能不难受。他转过头对父亲说:“爸,就让我跟他一起走走。”
头人还没应小队长惊呼得快:“呀,贝儿!”就见他“呼”地过来,大张臂勾住头人的脖颈一张脸乐得呀,“真贝儿回了,还不放我走!”头人把头一摇斩钉截铁:“我要两儿子,你要是大就为兄,小就为弟。”
“哎呀呀——”小队长怪叫着两指头捏起头人的脸皮,“可真厚啊!”头人打开小队长的手,挣脱他的“勾肩搭背”:“你呀就安心呆这,没得亏你啊。”他逃似地离开。曲贝扯住要去追父亲的小队长:“有我,会放你走。”
“哦,这就好。我还有两弟兄也给你们关这了,你最好连同他们和我一起放了。”
刚见面就敢大言不惭搭带条件!曲贝把脸一板:“我要不放他们呢?”
“你们没得选择,虽然我在这见不到太阳,也见不着月亮,可我知道大军包围了你们,你父亲只能躲入这做个地老鼠见不得光了。”
曲贝吃惊,不知他是从哪探的消息忙问:“谁告诉你的?”
“你呀!”曲贝更吃惊了,见他惊讶的莫明其妙的表情,小队长极其严肃解疑,“很简单,你父亲思念你十年不见你,现在你却回来了,事情不到严重地步你会现身吗?”
点到曲贝的心坎上,曲贝黯然神伤蔫头蔫脑地走开,他没有带小队长去走走的心思了,他只想回到父亲身边。看到父亲曲贝真想抱住父亲大哭,渲泄他痛苦的心。儿子苦个脸出现在他面前,头人后悔不该让儿子和小队长见面。小队长是敌一定挖苦过儿子,要不然不会成这样。
“算啦,别跟他绞和,他那人是你越绞和他越来劲。”头人劝过曲贝,回头叫跟随去跟厨子说,将今的早餐送到这,别送到小队长屋里。他张罗过将早餐全送到小队长屋里,准备他们仨坐一块吃喝交谈。现在儿子和小队长不欢而散,那就没这个必要了。
早饭吃过,头人匆匆离去,没跟曲贝说是去干什么,他就是吩咐曲贝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跟大厨子说。跟随们也全跟着头人走得是一个不在。曲贝一人孤零零的,他想他的大白花。他的大白花冬眠了,给他放在一个安全的树洞里,开春惊蛰了,他在去将它带在身边。
曲贝在床榻上躺了躺,想起小队长说过他还有两个兄弟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找找这两人关在哪里。这里的一切他都熟悉,自从十五岁给父亲带入这,他便开始了熟悉。虽然族群给逼离故土没了自己的国家,可尊卑贵贱并没舍弃,在这迷宫城里处处体现着。
软索廊道是给地位低下的人进出用的,象他们这些曾经的王族贵族是从有人开启迎接的硬道进入,也便是从寨子的某个羊肠小径击响暗号,给人迎接着入内,他就是这样进入的。迷宫自上而下分三个等级,最上面的是上天,中间是人间,下面是地狱。顾名思义,上面的上天是他们这些曾经的王公贵族可走动居住的,中间的是地位低下的,最下面的当然是囚徒之类的。上面的可到下面去走动,下面的那可是万万不得到上面来,除非是召唤了才可踏进上面来。
曲贝往“地狱”走去,那有位老看守,人上了年纪如又一人又无事,极容易犯困打起瞌睡。老看守就是用“钓鱼”来打发大把大把的时间。曲贝走到老看守跟前歪起头看他“一垂一钓”微笑,想他认得他是谁,而他却不一定能认得出他来。
曲贝看上一会想到还要找人的,轻手轻脚从老看守身边溜过。左手边的房子他知道那里住的都是抓来的“失踪人口”,寨子里建屋舍修路所需材料,譬如,大石、木材几乎全出自于这些被奴役的失踪人口,还有这暗天无日的迷宫大多也出自于他们的修建。他们很悲惨给药物控制着,不会说话亢奋着做下达的每件事。
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还是在他十六岁生日时的闹腾,父亲那一天给他戴上一串宝石脖链做为生日礼物。对于这件光彩夺目的礼物,他竟不太喜欢,嫌它们太重坠的脖子生痛,更不好的是有碍活动,它们在他跑动时会跟着一蹦一蹦的,碰击着他的胸口让他痛。他想将宝石脖链换成珍珠的,他在迷宫自上而下地寻找父亲。通道里回荡着叮叮当当地敲石声响,这声音吸引着他寻声去看,发现一大群不认识的人在凿岩石、搬石。他们一个个闷着头做事,跟他们说话他们没一个搭理他。观他们他们象是兴奋着、着迷着做事不知疲倦。小小的他感觉这些人就象入了摩,隐隐觉得这并不正常。
找到父亲他问父亲,父亲只是说他还小不是知道的时候,等他再大时在告诉。好奇让他偷偷摸摸又去观过几次,观过几次了也让他发现明白这其中的秘密,这些可怜的人给药物驱使,药物在他们体内发作,令他们躁动难安,骨头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他们得动。动,越动得剧烈,动得大汗淋淋身体的难受才会有所缓解,这也是他们疯狂做事的原因。药性过后,这些人就会由于体力消耗过大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往往在药性快失效时,就会有族人来喝令他们回屋休息。这些人给药物驱使上十天才会有一天不受药物控制,得到真正的休息。对此,他对父亲发过脾气,觉得父亲做得太过份。父亲答应过他,只要迷宫修完,他便不在用药物控制这些人,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曲贝望着左边一会,向右边的屋子靠去,可脚不知怎的不听大脑的命令,却是往左移去,他的潜意识还是想看看十年前发现的做工囚徒在十年后有了什么改观。曲贝透过小窗往里望,他们没去做工都在屋里呆着,看他们的神态没有多少活气,看来还是被象以往那样对待。
曲贝为他们轻叹声要离开,突然现在小窗口的两面孔吓了他一跳。定睛看这两人,看到的情形又让曲贝侧转的身体转正过来,完全正面对着他们,他们跟那些做工囚徒完全不同,仪容仪表端正,衣着整洁挺立。还没容曲贝问上一声,这俩人冲着他吼起来了:“放我们出去,你们要干什么?!”他们的吼声惊醒“钓鱼翁”,老者跚跚移来回嚷话:“小伙子别费力气啦,没用的。”他老人家发现曲贝吃了一惊,惊问,“你是谁呀?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目不转睛盯看曲贝,他老人家的眉头开始打皱,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闪现出小曲贝模样。
曲贝绽开笑容,他这一笑老看守顿时琢磨出他和小曲贝的关系,他又惊又喜直嚷嚷:“哎呀,是小王子长大啦!”曲贝严肃了面部:“家园都没了还王子!”
“不不,你心善纯洁就是高贵的,你就该是我们的王子。”
站窗前的两人听到,发个“哧”笑讥道:“心善纯洁?你们好意思自称啊,看看你们做的事就是邪恶之人!你们配说高贵吗?心灵丑恶的人就是做国王、皇帝也会给后人唾弃!”
恶人做恶不会反省,总是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错的永远是别人不是他自己。可曲贝不是恶人,两兵说出来的话听在他耳里如针如刺,让他心灵难安,他跟老人家礼貌道别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