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点迷津偶遇赫连山 寻迎春巧作幽怨词(1 / 1)
这一章出现的诗词比较多,皆为作者原创放声歌唱的老者在初春尚且料峭的风中提着酒壶旁若无人地与染儿擦肩而过,他敞胸露怀,小缁衣,草履鞋,长发灰白丝丝纠缠在一起,仿佛很久没有洗过,步履从容,似疯还傻,似假还真。
染儿听了一会儿歌儿,突然悲声和道:
“为何一落笔成谶言;为何一回首泪满衫;为何一抬脚是羁绊;
为何一转瞬春花残;为何一整夜难入眠;为何一时怒缘尽散;
为何山长水远天高地阔云闲不知何去何从;
为何伶仃孤苦卑微渺小零落谁怜无依无靠?
为何一篙可把君递远,一苇能将心转淡?
为何三秋过后再难寻雁满天!
为何十雨尽去忍剩白茫茫一片!”
但见老者听了歌儿,却并动容,只是停在了流玉面前,笑道:“老朽唱的是东风赞,赞这东风无拘无束之仪态,赞这春日姹紫嫣红开遍,公主又为何出此悲音?若有困惑,尽管说来,老朽会尽力为公主解惑!”
染儿心中一惊,暗道此人竟然知道自己是公主,而且像会读心术一般知道自己希望他能指点迷津!不禁钦佩有加,忙问道:“流玉确有一事困惑已久,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当今易国的灭亡确实是大势所趋,流玉不知,自己死守至此究竟是对是错?”
老者哈哈一笑,摇着酒壶道:“何为对?何为错?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你忠贞为国令世人敬仰,但那云想衣一心为民也得个流芳百世。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你只需顺其自然,随心而行,便自有善果,切不可被世人浊论蒙蔽双眼啊!”
染儿听罢,胸中积郁稍稍消散,当即再拜,谢过问道:“大师贵姓?”
老者却已经走远,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回音:“赫连山!”
原来是传说中的赫连山。
染儿朝着他的背影感激地一望,这才乘车回府。
皇帝病危,染儿时常去照顾,有时要处理战事,有时皇宫里的皇子嫔妃还要难为她一下两下,染儿是真的心力交瘁。
这些天云想衣声名鹊起,成了家喻户晓交口称赞的人物。染儿听说他六次挫败江有痕,把这个狂傲的家伙杀得锐气全无,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干,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为他高兴还是为自己难过。
说起来染儿的身子急速衰竭,一天不如一天,芭蕉急得团团转,宫里的御医都请遍了,只说公主三年前就中了一种名为红颜三年期的毒,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至于解毒之事,都是束手无策。
眼瞧着染儿一天天病重,有时连床榻都下不了,还要强撑着在床上批阅折子,芭蕉就一阵心痛。
有时候染儿眼睛昏花,看不清字迹,就让芭蕉替她念,她在床上听完后指示批阅。
这天染儿觉得身子好些了,便出府去寻迎春花,她喜欢春天的迎春,秋天的桐花。迎春活泼,桐花静美。
芭蕉扶着染儿沿着府外的花池街慢慢走了一路,却发现迎春花期已过,只剩下点点金黄,反倒是无边绿柳让多少美人“饿损纤腰学不成”。
“公主!咱们这叫‘有心寻花花不开,无心看柳柳成荫’啊!”芭蕉并不是很喜欢迎春,她喜欢嫩柳,所以看到无边绿柳,万种风情,心下愉快极了。
“真是‘花开易见落难寻’。我最近事事都不如意了。”染儿没有太大力气,所以说话的时候嗓音并不大。
“芭蕉,我且作首诗来,你帮我记着,回府后写下来。
“花方盛,玉兰斗轻盈。双堤迎春浑不见,每逢春景偏泪零。对柳影伶俜。”
“公主,我记下了。”芭蕉觉得染儿心里难过,便不再大声欢笑,也有些小心翼翼。
两人行了一段路,又见灿灿金黄,芭蕉高兴得指着那金黄的花束道:“公主!那里的迎春还没有谢!”她激动地拉着染儿的手跑过去,近了却发现,那不是迎春,是油菜花。
“春光正好容易负,油菜迎春一处开。迎春花落无消息,只对油菜空嗟哀。”
两人一路行着,染儿便一路作着诗,芭蕉真的对公主崇拜至极,她们的公主可是京华第一才女!
回府后,芭蕉又补了两首:
其三:初春含羞不易见,新泥几回印履痕。万紫千红只差黄,花气十里恼杀人。
其四:本为迎春踏青泥,误惹碧桃秀芳菲。碧桃红艳无花媲,明黄纷纷唤不回。
这些日子前方战事紧张,染儿有时两天两夜不能合眼,现在也确实该歇歇了。芭蕉一个人观赏着染儿的字画,忽见其中有一幅画的是一名男子。
这幅画和染儿一贯的画风很是不同。
染儿画画注重精神,而忽略形态,所以很多都是勾勒意境而少修饰。
这幅却反其道而行之。画上的男子显然是被很认真的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他有一双瑞凤眼,细细的剑眉,挺鼻薄唇,下巴的弧度完美无瑕。他的头发很长很柔顺,没有束,只是很随意地垂在肩上,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温和。
画上的人显出一种虚灵不昧的美感,仿佛是一幅大量留白的国画中凝练精神的一部分。
芭蕉看得心神一动。
她甚至能想象出公主作画时眉目间温柔似水的样子,这一定就是那个“他”了。
芭蕉看了一会儿,把画收起来放回,走出染儿书房的时候,才发现淅淅沥沥的春雨浇湿了公主府的黄昏。
公主已经睡下了,这样的春雨确实让人安心,像情人温柔的爱抚。
云想衣却独自对着窗外的春雨望了整整一夜。
提笔是一阕《浣溪沙》:
隔夜火树凝浅碧,雨打夭桃覆残泥,乱红飞雨教人惜。
花又飘零人又瘦,最怕愁时偏多愁,天阴雨湿泪难收。
染儿,你还好吗?
画上的女子笑靥如花,手中拈着一朵冰玉兰,身穿红裙,舞姿翩跹。
他没有见过她穿红裙的样子,也没有见过她跳舞的样子,但是他画了下来。
他的画技不及染儿,虽然画得并不难看,却没有染儿下笔传神,可是足以看出画上女子的一笑风华。
云想衣很少作画,也很少写这样伤感的诗词。
可是一夜之内,他把两者都做了,那词、那画,寄托了多少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