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变化(1 / 1)
还是黄雨欣把我拽回现实里:“怎么了?走不动了?”
“雨欣,你等我一下,那边有人找我,我说句话就过来。”我朝文峰远一指。
“啊?”黄雨欣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一直打电话给你的那个?”她看了文峰远两眼又接着说,“莫小蕾,你什么时候资源这么丰富了?除了王睿,这又来个帅哥。”
“那是我同学,有急事找我,我就跟他说一句话。”我简短地跟黄雨欣交待,然后打起精神朝文峰远走过去。
幻觉一旦消失,走向文峰远的每一步都觉得那么残酷,他一直在看着我,从我出现在他的眼里,他就没有挪开过他的目光,那些急切正慢慢地转化为喜悦,在他的眼睛里融化开来,我急急地召他回来,又没有给他足够的提示,是给了他多大的希望和期待呢?
果然,他一开口就让我心痛:“小蕾,我回来了,接到你的电话,我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直接去了机场,乘最早的一个航班回来的,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了。”
我看着他,说了句毫无意义的话:“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急着赶来的。”
“知道吗,挂断你的电话,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你的面前,不论你找我有什么事,或许能说明你需要我。我想,没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
这样的表白和这样不顾一切的归来,让我更加难于启齿,我竟然要残忍地告诉他,急着让他回来其实与我根本没有丝毫的关系。
“其实,需要你的不是我,是……”文峰远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实终是要在我的嘴里揭示,我不想让他再多一些美好的期待,因为那些到底是要化作虚无的,“是张可会……她刚做了流产手术,现在正在家里,你……赶紧回去看看她吧。”
文峰远像没听明白我说的话,也许太过戏剧性,他不可能想到我会为这事急急地叫他回来。
我想尽快让他了解这事:“她昨天打电话给我,我去你们家里正好遇上她大流血,送到医院,医生说已经没有保胎的必要了,所以,孩子,没有了。不过,我想她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孩子?”笑容凝固,这个词从文峰远的嘴里迸出来,那声调格外地怪异。
“对不起,我急着让你回来,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张可会在这里也没有亲人和朋友,你赶紧回去吧。”天知道我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心肠跟文峰远说这些话。
看他呆立着不动,我不忍心地劝:“文峰远,她刚刚失去了孩子,身体和心理都受了重创,就算她曾经做错过什么,也算付出了代价,我们就别再怨她了。”
“代价?你知不知道我的代价?”文峰远的声音冷冷的,他狠狠地盯着我,眼睛里的恨不知道是冲我,还是冲张可会,“我的代价就是失去一生中的最爱,一辈子都要带着这份遗憾和痛苦生活!我心里有多恨没人知道,现在还要去照顾这个令我痛恨的人!我不能怨她、不能怨你,那我该怨谁?”
这份怨气突然让眼前的文峰远变得陌生,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峰远,我不由得想起有一年学校有一个奖学金的名额,筛选到最后只剩下文峰远和数学系的一个女孩,经过多方努力,那个女孩以非常微弱的优势得到了那份奖学金,不仅是我,连整个中文系的师生们都为文峰远扼腕叹息。
可是私底下的文峰远没有说过一句不甘心的话,反倒是安慰喋喋不休、长吁短叹、捶胸顿足的我,我还记得那是在教学楼后的草坪上,“小蕾,你就别念了成吗?不是咱们的东西咱就别老惦记着,再说,又不是少了那笔钱我就缺吃少穿了,何必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
“可是这奖学金你明明是有实力得到的呀,你参加的学生活动和社团哪一样不比她多,明明说了是看综合素质,最后莫虚有地说她的成绩比你高几分,大家分明在不同的系部,学科和课程都不一样,这样来比成绩,哪有可比性?”我忿忿然地替文峰远鸣不平。
那时候的文峰远,没有故意大度的姿态,也没有怨天尤人的情怀,那种发自内心的豁达真正让我感受到男人与女人的心胸是不同的,这也是我第一次从异性的身上学到很多自身不具备的东西。
我清楚地记得他这样跟我说:“莫小蕾,你是要去找学生处的几个老师理论呢,还是要到数学系找那个女生要钱?对于不能改变的事实,除了坦然地接受,其他的任何想法都是自寻烦恼。得到那笔钱固然好,得不到就让自己这样郁闷,值得吗?”
那样的言论于那时的我是振聋发聩的,我无话可说,心里却认可了这样坦然的处事态度。可是这些年过去,面对眼前这些不能改变的事实,他现在看着我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从容和淡定。
可是我也同情文峰远产生的改变,这些年他也是压抑的,生存压力不小,际遇变化起伏,和一个完全不爱的女人朝夕相处,却没有情感的交流,心理总会有那么些阴霾笼罩的角落。
我忍不住安慰他:“文峰远,你不要这样说,张可会毕竟也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你。你今后的人生还那么长,不要说什么一辈子痛苦的话,将来你会有新的生活。”
“莫小蕾,”没有想到我这样一说让那怨气激化成□□裸的怒气,文峰远一眨不眨地瞪着我,整张脸绷得像块生铁,又硬又冷,“难道我还要对张可会感恩戴德吗?当初不是她,我们至于分开吗?我想过一万次,假如当初我们没有分开,当我困难的时候,你会抛下我吗?”
我还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他已经在陈诉自己的答案:“不会的,莫小蕾,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离开我的。你会帮助我,会关心我,甚至比张可会做得好上一百倍!而我,在那样的日子里,因为有了你,绝不会那样孤独、那样无望,那样痛苦得一次次想要放弃。”
“呵呵,”文峰远仰头苦涩地笑了笑,“就算我们今天相遇了,你不过希望我能有自己的新生活,想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呵呵,我……”他哽住了,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就这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站在我面前的文峰远一下子陌生起来,他确确实实发生了变化,他的阳□□质不复存在,变得那样哀怨;他的豁达气度也在琐碎的生活里变成了钻进牛角尖,我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个与我心中形象相去渐远的文峰远。
“你快回去吧,张可会她,她现在很需要人照顾……”这是我现在唯一想跟文峰远交待的事情。
我回头望站在身后等我的黄雨欣,想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话来,周围人来人往,并不是一个好的谈话时机,这一会儿的站立已经让我双腿越发酸软,我只能勉强地说:“你先回去吧,我也还有事,先走了。”
背对着文峰远,我朝黄雨欣走去,她好奇地往我身后看:“我看可不像你说的只是同学那么简单哦,那个帅哥还在看你呢!”
“走吧,你别八卦了。”我皱着眉头,挽住她往前走,身后仿佛有两道光束炙烤着我的后背,甚至穿透身体,灼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