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和解（1 / 1）
几乎是毫无准备地我就踏上了回家的路，满心欢喜的是哥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更喜人的是跟妈妈聊天中还得到一个好消息，嫂子韩丽娜怀孕了，否则他们不会这么急急地赶着结婚。一想到我们这个家庭就要增添一个新成员，想到热切期待中迎来的小生命，我的心里就好像开满了芬芳的花朵。
想着这一切，七八个的火车也不那么难坐了，一本轻松的小说正好契合此行的心情，也打发了行程中的寂寞难耐。其间想给王睿打个电话，可是冷战的时间长了竟然怎么也按不下去那个熟悉的号码，再上铁路上的信号不太好，我想想也就作罢了。
妈妈竟然没空来火车站，派了个远房的大表姐来接我，这倒是让我没想到的，哪次回来不是最先看到妈妈期盼的眼神，不是妈妈第一个上前来接过我的行囊。大表姐看我四处搜寻，赶紧说明情况：“小蕾，二姨正忙着呢，”她说的二姨就是我妈，“你们家里来了一大家子人，乡下那些个姑姑、舅舅、外公、姨婆的，你妈这会儿正招呼着走不开身呢！”
想来也是，这下可真够我们家热闹的了，我迫不及待地跟着大表姐往家走。
家里乱得落不下脚，乡下的亲戚来了一屋子，我们这儿就是这样的风俗，这样的大喜事多远都要赶过来热闹热闹。我进家先是穿梭着满屋子地和人打招呼，妈妈果然是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安排上哪儿吃饭、晚上去哪儿住宿，一会儿小侄孙子又尿了，一会儿姨奶奶又困了，妈妈简直像只八爪鱼，连跟我多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爸爸和我哥莫小苇忙着收拾那边的新房子去了，嫂嫂自这两天自然是在娘家呆着，但我估计那边的情况也和我们这差不多。
妈妈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小蕾，你带着你二外婆去小姨家歇会儿，没多远，路上扶着点二外婆。”搓搓手，又接着嘱咐：“你跟小姨说，还有几个亲戚先安排在你姑妈这边了，实在住不下再往她那儿去。家里人多，晚上你跟你大表姐挤着睡。”
我不禁失笑，要安排这赶来吃喜酒的一众亲戚，果然是个浩大的工程，妈妈就像是这个工程的总指挥，我如今也只有轻装上阵，和妈妈一起投入这场纷乱而又欢乐的战斗中。
莫小苇匆匆忙忙地回来了，虽然还没正式结婚，可是已经显现出和韩丽娜的夫妻相来，脸越来越圆，肚子也稍稍腆了起来，他还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工人阶级的强壮、能干和朴实在他身上显露无遗。
“哥，”我喊他，“新郎官，别把自己累坏了，明天你可是要做男主角的哦。”
他咧嘴一笑，还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小蕾，你回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错过呢？我要看着我新嫂子进门，还等着给改口费呢。”
我一边和他说笑着，一边把他拽到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大表姐正好出去了，房间里只有我跟他。我从包里取出个信封：“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只可惜我工作的时间太短，没存多少，你别嫌弃。”
莫小苇和韩丽娜两个都在工厂里，这两年工厂的效益不大好，许多工人为了改善生活条件，都另谋出路，听我妈说莫小苇和几个哥们合伙弄了个小汽车租赁行，买了几辆二手车出租，有时也帮别人送货、接人什么的。
想象得出哥哥的艰辛，眼下他又有了自己的小家，还将迎来自己的孩子，生活压力可想而知，我把自己银行里所有的存款全部取了出来，只恨自己平时挣得不多，开销又不小，只能在临来之前又跟黄雨欣借了一些，凑足一万块钱，作为自己的贺礼。
“你自己收着吧，心意我领了。”莫小苇没有接的意思。
“哥你什么意思？连姨奶奶的钱你都收，怎么我的就不收呀？那可不行，除非你是嫌少！”我看他不是假意推脱，而是真心拒绝，心里一下着急起来。
“傻瓜，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能嫌你给得少！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花钱的地方也多，你留着自己防身吧。”
“你才傻瓜呢，我这不是每个月还有工资吗？我一个人还好说，你这马上就三个人了，负担可比我重！”
莫小苇脸一下子红了，转过脸去不说话，我看他这样子不觉好笑，忍不住打趣：“亲兄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不是让咱们家双喜临门吗？你看爸妈说起这事那高兴劲儿，巴不得明天就能抱上孙子呢！”
我把信封往他口袋里一塞，然后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行了，你别说了，这钱就当是给我那没见面的小侄子的。这么晚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又得忙一天。”家里人太多，莫小苇连床都腾给亲戚住了，他到他们的租车行去睡。
我把哥哥送下楼，说了几句知心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五味杂陈，想起每次受男孩子欺负时哥哥替我出头，想起他工作以来时常给我零花钱，想起我们俩犯了错他总是一个人扛……从今以后他会全心全力地爱他的妻子和孩子，我这个妹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不是会有所减轻呢。
想想也觉得自己好笑，难道还吃未来嫂子的醋吗？这么想着，我在家属楼下简易的小花坛边坐下，劳累和喧闹了一天的我，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独处和清静。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看到王睿的名字时我有一刹那的失神，回来以后竟然完全没有想起他来，王纯叮嘱我主动打电话给王睿的事也抛在了脑后。
“莫小蕾！”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还是那么不友好，难道不是打来求和，还要继续挑衅？
“啊，干什么？”来言不轻回言重，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声调。
“你在哪儿呢？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在外面。”知道他所说的“家”并不是我现在所在的家，我偏偏故意不明说，可是突然想起来，他怎么知道我不在家？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外面？”虽然没看见他，但我能感觉那一定是副狰狞的表情。
也不忍心再刺激他，我只好揭晓答案：“我哥结婚，我回青阳了。”
“啊？”这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你在青阳？”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没在呢？”
“我，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老不见你回来，所以，给你打电话。”
“啊？”这回换我惊奇了，“你干嘛不事先打个电话给我呀？”
“不是想当面跟你说嘛，哪知道你会回青阳。”他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气，有计划落空的无奈。
“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那么多天不联系，你就真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王睿气急败坏地问。
其实我内心还是挺歉意的，特别是那天王纯跟我说了一席话，我不禁低声下气了些：“不是这样的，其实那天我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可是后来，我妈打电话跟我说我哥的事，我就给忘记了。”
“借口！打个电话能用几分钟呀？你根本就是没把我当一回事，没把我放在心上。”王睿不满。
“王睿，你老是这样上纲上线的，动不动就从根本上否定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王睿的声音：“莫小蕾，不管谁对谁错，我投降还不行吗？我不知道你这些天是怎么想的，可是我简直难受极了，每一秒钟都在等你的电话，等不到电话，又气又恨，可是又忍不住想打给你。我一想到要是再不打给你，万一你真的再不理我，那样的结果，我更加承受不了。想来想去，我决定到你家找你……”
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让我的心柔软到几乎要融化，十八九岁时就已经尝过恋爱的滋味，恋爱的感觉我并不陌生，我知道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能主动放下自尊、放低姿态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很多情侣就因为在争执后不懂得怎样去协调和化解，最终走向了分手。
记不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低头是一种最美的姿态。”还有人说，爱得更深的那一个往往会先低头。那天的事端明明因我而起，王睿事后还能这样说出“向我投降”的话，这分心意仔细琢磨起来是那样地厚重。
“你不在家，我已经在你家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 之前的气势消失殆尽，王睿的声音越来越软，“我恨不得马上见到你，跟你和好，只要你别不理我。那天的事就当是我的错，我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
时节已过冬至，想到他瑟瑟地在冷风中等待，心也不由得为他而疼惜：“你还在楼下吗？那赶紧回家吧，这么冷的天。”
“行，我这就走。不过，你别再生气了好吧？”
“我没生气，”顺着王睿搭好的台阶，我赶紧往下，他已经如此顾全大局，我可不能见好不收，甚至还应该给他一些回报，“王睿，我真没生你的气，其实那天是我不对，没有好好跟你解释，让你误会了。后来，王纯还批评我呢，我真是想给你打电话的，事一多给忘记了。”
“小蕾……你，你……”是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吗？不知道王睿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1月3号回来，就是后天，明天等我哥办完婚礼，后天回来，4号要上班呢。”
“3号什么时间？我来接你？”
“大概是中午吧，火车没有合适的点，所以回去可能坐客车。你不用接了，我从客车站回去挺方便的。”
“中午？那应该来得及。从这儿到青阳开车也就是四个小时，你中午等着我。”
原来王睿说的来接我，是指到青阳来接，我吓了一跳：“来青阳？你疯了，别来，我这坐车也挺方便，一来一去八个小时，太累了，你千万别来！”
“嗨，八个小时，上班也是八个小时，我就当是上班了，再说，一想到能见你就不累了。”王睿又开始嘴上抹蜜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到时候等我电话！”
“不可以，王睿，你别来……”我正要拼命制止，可是那头已经挂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