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返校（1 / 1）
王纯开着车载我去吃饭，吃饭的地点竟然是师大，自从搬到市区里以后我就没回去过，所以乍一听去师大，心里还挺激动：“怎么想到去师大吃饭？”
“谁知道，童彬彬安排的，还非让去不可，催了无数遍，神经兮兮的。”王纯下了班直接过来接我，连身上银行职员的工服还没来得及换。她现在开车的技术熟练多了，双手掌控方向盘的动作也不像前些日子那么生硬了。
“在师大哪儿吃饭呀？”
“就是一食堂旁边那个小饭馆，好端端的，非到那儿去，说是有什么好吃得不得了的东西。我就不信了，那儿能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学生去的多，也不可能做什么山珍海味的是不是？”
说话间到了学校，时间已经是七点来钟了，上晚自习的学生抱着书本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也有不少成双成对的身影，纵然离校的时间不算太长，可是对比扑面而来的青春的气息，心境竟有些许的悲凉。
教学楼前的梧桐渐黄，操场上更换了簇新的塑胶跑道，不知道跑上去的感觉是不是会更好，当年我在这里站上领奖台的意气风发早已随着流逝的时间一去不返，只剩下回忆还宛如场边丛生的杂草一样，存在于那些不显眼的角落。
学校共有三个食堂，其中一食堂是最大的一个，也是我们当年最常去的，早过了吃饭的时间，只有稀稀落落的学生出入于门口，旁边那边小餐馆也已经改头换面，装上了光鲜亮丽的门脸。我们按童彬彬的指示走到第三家，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名字，现在这里叫“宜云小吃店”。
胖胖的老板娘迎在门口，看见我们俩像毫不意外似的，不等我们开口就热情地引路：“两位是不是到童先生订的包房？这边请，就一个包间，一直往里走。”
过道不宽敞，我走在前头，果然只有一间包房，这些小餐馆虽然外表进行了装修，可是里面的陈设还是依然陈旧，特别是那扇木板门已经有点朽了，我推开门的同时心里还想，童彬彬约在这么个地方吃饭实在是有点令人费解。
房间里只有一张不大的圆桌，桌边有几张破损得不成样子的塑料凳子，凳子上坐着两个男人，乍一看并不是童彬彬，我以为走错了房间，正要往外走，其中一个瘦点的喊我：“莫小蕾！”
“啊？”我寻声望向那张脸，两个腮帮往下陷成两个肉坑，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地往外凸着，“孙定？”孙定就是童彬彬把谜面说成“悟空屁股”的那个同学，这么多年一直被同学们“猴屁股”“猴屁股”地叫着。
再往旁边看，略胖的那个腆着肚子，圆盘脸，眯缝眼，厚厚的嘴唇，说话带着浓浓的方音：“莫小蕾，肯定记不得我是谁了吧？”
“大强？”是我们班另一个男同学熊大强，尽管当时和班里的男同学接触不多，可是毕业时间不过两年，那些面孔和名字并不难想起。
“你们怎么在这儿？”身后的王纯和我有同样的疑问，这两个同学毕业后并没有留在本市，孙定在数百里外的另一个城市，熊大强似乎在外省。
“呵呵，王纯，还是没变样哟。”孙定笑着招呼。
“胡说，谁说没变，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熊大强还是印象中的爽朗，“哟，我们怎么就不能回母校看看呀？你们在这里也算是主人了，不过听王纯这语气，主人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呀。”
“说什么呢？哪能不欢迎，只是有点意外嘛！”王纯的笑容不是那么自然，因为当时她当时就是班上的一座冰山，除了我，跟谁都不亲热。
大家笑着坐下，寒暄了几句后熊大强说：“猴子，”孙定的这个绰号也是由童彬彬那个谜面引申而来的，“我跟你说，彬彬这次让我来，生拉硬拽的，不来要跟我绝交呀。”
“那可不是，我说走不开，他说双倍给我误工费！”
“别说误工费，连我来的飞机票都给我报销。猴子，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中大奖或是发大财了？来都来了，怎么又这么小气来师大这小馆子，怎么说也得是五星级酒店啊？”
“最可气的是，现在咱们全到了，他还千呼万唤不出来呀！一会儿见了他，先让他自罚三大杯！”孙定来得匆忙，脚边放着的旅行包让他有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有服务员进来给我们倒了水，就是一次性水杯和淡茶水，大家将就着这茶聊起来。
熊大强看着王纯，拍拍脑门：“我明白了，听说王纯你现在和我们彬彬在一起，猴子，他读书那会儿对人家念念不忘的，现在是不是就想让咱们来看看，他终于得逞了！肯定是这样，猴子，你说是不是？”
“有可能，就是看咱俩还单着，把咱们请上来好好炫一把，想把我俩嫉妒死！那时候他暗恋日记都写了几大本，还写诗给杂志社投稿呢，大强，你记得不，什么‘束起你的头发，束住我的灵魂’，什么‘我是死在你手心里的蚂蚁……天哪，常害我们鸡皮疙瘩掉一地。”孙定一边说还一边比出肉麻得要作呕的样子。
“是吗？童彬彬真这么文艺？”我吃惊，学中文的这群同学中不乏舞文弄墨的，好多人都加入了文学社、诗社这样的社团，可童彬彬那时却鲜少表现自己。
“唉，别提了，就是咱们寝室这群骚人，个个弄得自己跟徐志摩、朱自清似的，当然，不包括我，我每个学期都有补考，可没你们那功夫酸水泛滥。呵呵……”熊大强当时的成绩确实差强人意，毕业时差点没拿到毕业证。
聊了一会儿文学青年们的创作之路，孙定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向着我转过头来：“小蕾，你那时候不是跟一个中文系的师兄好着吗？现在还在一起吧？”
“啊？”突然抛过来的问题就像突然砸向我脑袋的石头，让我晕了一下，可是面对老同学善意的关怀，也不太好回避，“那人啊，好了两年就散伙了。”
王纯看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赶紧插话：“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孙定你还惦记着，难不成是对我们小蕾……”
“哎——哪能呀？有人惦记，可不是我。”孙定回头和熊大强一对视，两人一起说出另一个名字，“陈新旭！”然后两个人就心有灵犀地呵呵笑起来。
“陈新旭？不会吧？”这一会儿功夫，听两个男同学聊男生寝室的□□，让我吃惊的事情层出不穷，现在又震憾了，那个挺清秀的小个子男生，“怎么可能，我四年里跟他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莫小蕾，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熊大强开始介绍，“这家伙从进校就开始喜欢你，要不是看你跟师兄好上了，说不定就下手了。有两次喝多了，深更半夜地要往女生寝室跑，还是我们死活拉着，没让他去丢人。”
“是呀，还有一回，醉得在寝室门口睡了一晚，早上大强起来上厕所，绊得摔个狗吃屎。哈哈……”
我不置可否地笑，原来还有人这样默默地关注过我，还为我伤心至此，哪怕我们连最基本的同学友情都没来得及建立，我竟然替陈新旭有丝丝的惆怅，一时间有点走神。
“正常正常，那时候成双成对、如胶似漆的，有几个能走到最后呀。”不知道话题又扯到了哪儿，只看见王纯被逗得直笑，孙定把凳子向王纯挪了挪，“王纯，我跟你说，那时候我跟外语系那个女孩好的时候，心里就跟有团火似的，大冬天拉着手逛公园，风呼呼地往衣服里灌，可是一点不觉得冷。”
“可结果呢，你猜，我们好了多久？”孙定的声音一下子凉下来，“九十四天，才三个月多一点！”
他又转向我：“所以，小蕾，我跟你说，你跟那师兄好了两年，算是长情的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两年的缘分也算不浅了。咱们读那大学也没学到啥，都说男人女人才是彼此的大学，只有在彼此这里才能学会相处，才能得到成长……”
“嘿，猴子，你那意思是我这大学就白读了是吧？他妈的，书也没念好，女朋友也没交过，你们三个月也好，两年也罢，好歹算是修习过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大学进修一下呀？”熊大强不满意地插嘴，引起大家一片哄笑。
毕业两年多，那些共同的过往和分别后的际遇让我们聊得一片欢腾，甚至都忘了童彬彬的缺席。可是热闹中灯一下子灭了，这房间不带窗，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后陷入一团漆黑， “停电？”大家不约而同地说。这一排房子年老失修，电线老化，不时跳个阐什么的也是常事。
房门开了，传进来昏黄摇曳的光，似乎是蜡烛的光，也许是老板送过来应急的，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小推车架上放着的是一簇绽放的玫瑰，插在心形的花泥里，密密实实的花朵周围是精致的红蜡烛，也环绕成心形。烛光和鲜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可是再顺着往上看，更让惊奇的是推车进来的是西装革履还打着领带的童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