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洗碗（1 / 1）
我机械地往前走，大脑却像搜索引擎那样网罗每一个相关的信息，难道真有什么遗忘在我大脑里的信息被忽略了？我真做过什么伤了人却不自知的事吗？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搜索，“王睿”两个字在屏幕上亮起，心绪不宁的我不耐烦地挂断电话，让大脑继续活动。
回到家，正准备简单地弄点吃的，王睿敲门进来，满脸的急切：“干嘛不接我电话？还在生我的气？”
我这才回想起昨晚在小区里的那一幕，这两天思绪太乱，差点忘了这一桩，可一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不搭话。
“昨晚对不起……我喝了酒，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好不好？”王睿伸手拉我，被我甩开。
我自顾自地往锅里下菜，挥动锅铲，我也的确对王睿急进的表现不满，王纯“保持距离”的警示时常响在我耳边。
“别不理人行不行？怎么也说句话嘛！那个，昨天你不也惩罚过了，不是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我就够委屈了，还得给你赔不是，你……”王睿把脸凑过来：“你手劲可真大，看，这边脸是不是还红着呢。”
“胡说，哪有？”我终于开口了：“反正你脸皮厚，活该！”
“我活该，算我活该，只要你不生气就好！”王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更惊喜地发现我在餐桌上摆放的是两副碗筷：“哇，你太好了，还有我的饭呢！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呢？”
我盛了碗饭递给王睿，心平气和地望着他：“对不起……其实，我，我也没有这样打过人。”
再回想起那情景时已经不再尴尬，可又平添出几分滑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莫小蕾，自从遇见你，我的字典里就被抹去了两个字——自尊，我有时候都瞧不起我自己。”王睿往嘴里塞菜，自从这些日子常跟我一起吃饭以来，他的吃相也渐渐不那么优雅了。
“你哪是失去自尊呀，我瞧你那根本是没脸没皮！”我头也不抬地讽刺他。
“你可别得了好处不认帐，我再怎么也是个男人好不好，整天跟你低三下四的，你还要怎么样？”王睿急得撒下了手里的碗。
“得了，谁不知道你胆子大、脸皮厚呀，而且还实战经验丰富。”
“别拿过去说事好不好？说我脸皮厚也是你逼的！还说我胆子大？胆子越变越小才是真的，你今天不接我电话，我真是害怕了，怕你再不理我了。你以后别这样吓唬人行不行？”
想起挂断电话时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正在思考一道无解的难题，我沉默了。王睿却自顾自地理解：“我跟你保证，以后……”实在想不到合适的措辞：“以后，我一定规规矩矩的，行不行？”想想觉得好像也有点问题：“那适度的亲热也是可以的呀，你说呢？”
我忍不住一筷子敲在他的碗上：“嗨，你胡扯些什么呀？赶紧吃饭，让我原谅你，那吃了饭就好好表现——洗碗！”
一场不算什么矛盾的矛盾就这么过去了，我饭后忙着改学生的作业，这些还没入学的孩子写出来的字母不是像满地乱爬的蚯蚓，就是像小鸡踩出的脚印。
正忙着，王纯过来了，她前两天跟童彬彬去韩国旅游，给我带了些小礼物，我发现近来她的气色不错，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短裤，看似休闲却也是她一贯的精心搭配，还化着清新的妆。看来治愈一段感情的良药果然是另一段新的感情。
她进家发现了厨房里正在洗碗的王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的天，这是王睿吗？你在洗碗？铁树开花，哑巴说话——真是奇迹呀！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洗碗，真是荣幸呀！”
“这有什么，也不是什么高科技，改天我还做饭呢！”王睿把碗一个个摞起来放好，别说，他洗碗的工序比我复杂多了，洗了一遍淘了一遍还冲了两遍才算完。
“喂，莫小蕾，你真是仙女下凡呀，瞧把我家王睿改造得都会洗碗了！”王纯大呼小叫地拉住我，眼睛瞪得老大，看我像看怪物似的。
“啊？吃了饭洗碗这不是应该的吗？很正常呀！”我不明白这有么大惊小怪的，“凭什么他就不能洗碗呀，我做了饭菜，他就应该洗碗嘛。”
“你可不知道，我家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最多只见他洗过几回衣服，从来没见他洗过碗，小时候我妈让他洗碗，他故意把碗摔碎，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让他洗过碗，直到现在！”
“嘿，你又在抹黑我是吧？”王睿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刚才看他穿着短袖的白衬衣，我还给他系上一条花围裙，避免弄脏衣服，现在他的样子看上来有几分搞笑。
王纯冲擦手走过来的王睿说：“王睿，你敢说那时候你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不过你好意思说我，你能比我强到哪儿去？你又洗过几回碗？”
“行，王睿，”王纯做出一副甘拜下风的样子，“我对你刮目相看，希望你从今以后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别说得跟探监似的！我本来就是好男人，没遇到合适的人挖掘我的潜力来着！其实我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居家好男人。”王睿已经走出厨房，为了配合自己的说辞，故意没摘掉那搞笑的花围裙，大模大样地从我们身前走过。
“哼，别得意，洗一次碗不难，难的是洗一辈子碗！王睿，你准备好了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不能用洗碗机呀，我不能请家政呀？洗一辈子碗，你舍得让你家彬彬洗吗？”王睿从我这了解了不少关于童彬彬的事，只是还一直没有见过面。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王纯义正辞严地说,“家务活大家都有份，洗个碗怎么了，干家务活是男人的义务和光荣！”
“说是义务也就认了，王纯，你说这是男人的光荣，我可不敢苟同！这有啥可光荣的，悄悄干了也就罢了，哪个男的在外面还得意洋洋地跟人家说自己天天在家洗碗？”王睿终于把自己那极不相衬的围裙摘了下来。
我在旁边插话：“我算是看出来了，王睿，其实你骨子里对这差事特别地不屑是吧？现在也就跟我这挣个表现对不对？说说看，洗碗这活儿，你能坚持干几天呀？”
“不就是洗碗吗？我跟你们说，从今后，这活就全归我了！我就不信，这又不是什么高科技……”
他还没说完，王纯跳到他面前，伸手指着他：“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话，要不还是白纸黑字写个字据，你敢不敢写？”
王睿一下子没了气势：“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妹妹啊？就那么巴不得我给人家当洗碗工去呀！你就不能指望我地位崇高一点？”
这兄妹俩的斗争的一幕让我看得好笑：“行了，王纯，你让他立了字据也没用，谁知道他将来会到谁家去给谁洗碗呢。”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王睿，你什么时候又该换人了？我觉得你隔段时间身边不换张面孔，我都有点不习惯。”王纯说这话还故意跟我使眼色，我们俩对王睿的情史已经彻底有了免疫力，说起来也不过是玩笑而已。
“王纯，我跟你说实话，”王睿也放低了声音：“老换女朋友也挺烦的，以后就莫小蕾了，换不动了，别说她让我洗碗，就是让我下油锅也义无反顾！真的，你嫂子就她了。”
兄妹俩的说笑声感染了握着红笔的我，看着他俩，我甩了甩额前的头发，似乎想甩开这几天来缠绕在脑子里的烦愁，曾经失去过的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把握眼前所拥有，想到这我的唇角也晕开了一层融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