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11 最快乐的事(1 / 1)
比起悲伤来说,无法分享快乐这件事,要更加寂寞。
——《AIR》
李展言火急火燎地买了瓶橙汁赶回家,刚要敲门,顾小七就从他家里一阵风似的出去了。擦身而过时把他手里的橙汁碰掉到地上,随着她跑走的身影滚了几下才停住。
饭桌上的李简一下站起来,“你快跟了小七去!”
不明状况的李展言被唐娇过来把他推出去,“展言,你快去看看小七是不是去你苏图叔叔的公墓了!”
好巧不巧他去追顾小七时,电梯刚下去。气得他狠命地拍了下电梯按钮,转身去走楼梯,噔噔的一路狂奔下楼。
身后李简和唐娇的对话,他自然就什么都听不见,“老李,幸好宋暖还活着,幸好顾宣对她很好。你看这小丫头多让人怜爱啊,不愧是他的孩子。”
李简双眼浑浊,“我就知道,顾宣舍不得对她不好。苏图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
追到小区门口,顾小七已经上了出租车。同一个小区在上高中的孩子放学回来刚要推车进车棚,李展言顾不上许多一把拉过车头,“自行车先借我用用!”便翻身骑车一路踩着去追那辆出租。
天快要黑了,顾小七下了车也不害怕,到门口问看守公墓的人怎么走,径自循着墓地弯弯曲曲的小道去找苏图的墓碑。
幸好公墓不算太远,李展言也不至于上气不接下气,问了看门人,顾小七果真进去了。
跑到苏图的墓碑前,他只见她跪在墓碑前,就着夜幕降临前最后的一抹光亮费力去看墓碑上的照片。
顾小七伸出十指修长的手,慢慢去摸墓碑上的照片,“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赶来的李展言蹲下去想要扶她,有风从一排排矮矮的墓碑间吹过,听得满耳的呼啸作响。“顾小七,苏图叔叔是你什么人?不对,我应该这么问,你是苏图叔叔什么人啊?”
顾小七依旧认真地看那一张小小的嵌在墓碑上的照片,李展言伸手碰到她的手指,竟然是一阵阵的凉。
忽然她回头笑着问他,“李展言,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他?”
李展言看到她带笑的眸光里,都是泪水。打上次他在医院撞见她被中药苦哭后,再没见过她哭。每一次见她,都是带了春天一般明媚的笑意。
他就觉得,顾小七,好像就没有难过的时候,她就应该永远都是这巧笑嫣然的样子。
忽的看到顾小七笑眼泪光的样子,不同于嚎啕大哭的时候,他顿感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用手去擦她终于掉下来的泪水,那泪水滚烫滚烫的,灼得他的指尖没来由地一阵颤抖。
这比起上次看到她哭的没主张,还要让他无措,“顾小七,你别哭,别哭啊。你这是怎么了,看到英雄也不用这么激动吧?你让我对比对比下,才知道你和苏图叔叔像不像啊。”
顾小七跪的有些久了,那些青黑色的石板硬冷硬冷的,有寒冷不停地透过她的肌肤,钻进体内。“那你好好看看,我和他到底像不像?”
他慌忙扶住将要倒地的顾小七,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凑近去看苏图正气感十足的照片,又低头看她梨花带雨的脸,嘀咕了句,“说像也不是很像,说不像也倒不是不像。这苏图叔叔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们怎么会长得像呢?”
话才说完,天就真的黑了。
公墓的晚上阴森森的,顾小七朝前想要再看看苏图的样子,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苏图的照片在夜幕降临后,隐在夜色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分辨度。
她只能循着抚摸那一方小小的照片,随后一把推开李展言,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是啊,爸爸说我长得像妈妈,一点都不像他。但我没想到,是真的一点点都不相像。”
坚持要到桐城来,她是怀了私心的,她想看看那个从未谋面的人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想要看看母亲年轻时候都经历了这座城市怎样的风景。如果不是无意中听到父母亲的对话,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
后来她常常在想,如果不是身在顾家,没有顾氏家族的光环,她也就什么都不是。她还拥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侧,享受万人的瞩目艳羡?
所以她偷偷跑到庄园的树屋下,那是她六岁生日可以开始上小学,他开始上初中了,参与打造给她的礼物。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她想要在经年之后啊含羞等他开口,让它可以悄悄如愿盛放。
六岁时他们一起埋下的许愿瓶,上面写了她的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她写了:我想要成为一名钢琴家。第二个愿望:我想要成为一名记者。最后一个愿望,被她划掉了。
写的时候她还小,却懵懵懂懂地觉得,长大了他肯定会后悔在树屋下和她拉过勾的诺言。
她说,“长大后我想要成为君言哥哥的新娘子。”
这个愿望写在许愿条的最后一行,她写下后马上又用笔划掉了。她的远见果真没错,所以划掉的愿望被替代成:我希望我们都幸福。
哪怕,不是一起的幸福。
这样纯粹的念想,随着她渐渐长大,逐渐也知道可行性不大。哪怕双方家长都默许似的他们在一起,哪怕圈子里的世家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还是后悔了不是吗?
可有些人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不能当成什么都没有过一样,还对他那样笑。
后来他找到她时,她在树屋里哭着睡着了。听见脚步声靠近,她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是他,他的气息那样特别。
没等他弯腰抱她回顾家,她就张开眼,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也不问她为什么哭,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好了,现在眼睛真的像兔子眼一样了。”
说着作势要抱她起来,她忽然没底气地躲过,急急忙忙自己站起来,惊乱中撞到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声就跌入耳中,沉稳有力。
她头垂得低低的,“君言哥哥,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只当她哭久了又开始说傻话,对于她又像从前一样叫他“君言哥哥”,他似乎有些不适,却还是脾气很好地哄她,“谖谖,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是你啊。不管是生气的、难过的、还是开心的,你还是你啊。这世上,只有一个谖谖而已。”
从小到大,她都很少哭,他也鲜少看到她哭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也是哭过后的样子。
她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这是不一样的。”就自己走出树屋,从木梯子上很快走下来。
他跟在她身后,有生第一次不是从树屋里把睡着的她抱出来,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斜长的,她的影子照着他往回走。他觉得这夕阳无限好的美好并不可爱,他不习惯她的影子单独落在地上,陪伴他回家的场景。
李展言听她自言自语地叨叨,赶紧起身尾随她离去,“喂,顾小七,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为了苏图叔叔哭得这么伤心?你是苏图叔叔的亲戚吗?我之前怎么都不知道你?”
毕竟他没听过爸妈说苏图有结过婚,更何况苏图英年早逝,更别谈有女儿了。苏图殉职时,他也就四五岁左右,很多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但他记得,那年老李带了25个缉毒警察一起去金三角执行任务,只有苏图叔叔因公殉职。
顾小七给他的回答却是,“我只是仰慕英雄而已。”
出了公墓,顾小七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出租车可以打,垂下头一路往前走。
李展言从后面推了自行车追上来,“喂,顾小七,你一个女孩子晚上来公墓,不害怕吗?”
顾小七没有回答他,他也不愿意自讨没趣,“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这不是身边有我呢吗?对了,顾小七,你还没和我说,你是苏图叔叔家里的什么人啊?”
她依旧低着头往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细长的。他一路踏进她的影子里,没有一刻走得出去。“顾小七,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觉得你很神秘啊?”
她加快脚步,他就步步紧逼,把自行车推得一阵拉风狂响,“喂,顾小七,照你这么走下去,大半夜才可以到家了。快上来吧,免费的人力自行车。”
李展言挑挑眉,对她语气轻快地说着话。顾小七不得不停下来,盯着自行车后座。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就经常看到同学们骑自行车上下课。她只能由司机负责接送,透过车窗去看同学们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地回家。而她只能隔着车窗一直在看,远走越远。
李展言已经用脚撑地,对她努努嘴,“我保证不问你了还不行吗?我们得赶紧回去,明天我还要上班了。”
她有些笨拙次跳上自行车后座,李展言脚一蹬地,自行车缓缓往前前行,“顾小七,你喜欢看《非诚勿扰》吗?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一档欢乐相亲节目呢。里面的女嘉宾一个比一个奇葩和彪悍。”
后座上的顾小七害怕掉下去,却还是没有抱住他的腰。李展言想要恶作剧一次,故意骑过不平的路面。
自行车受了颠簸,吓得她一下抱住他,他才觉得好笑,“顾小七,要是让你选。你是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呢,还是愿意坐在宝马车里哭啊?”
顾小七坐在后面觉得有些累了,望见李展言伟岸的后背,似乎是值得依靠停留的地方呢。放松心情往他的后背靠了靠,十指交叉地抱住他的腰,“李展言,如果你不把我丢在荒郊野外,我当然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了。”
感受到她靠着他背的脸传过来的温热,李展言以为她又哭了,赶忙说了句,“顾小七,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他还要说些什么,她就打断了,“那就好。李展言,你要记得,你和顾小七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