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柳贞儿身份明晰(1 / 1)
“纳兰姐姐你看看这个。”说着,若儿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那玉佩上雕琢着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纳兰嘉禾接过玉佩,手一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若儿忙上前给她轻轻拍着后背,稍微舒服了一些,她轻声问:“是他让你来的?”
若儿点点头:“是,他听说姐姐身子不适已久,却又没有御医前来医治,便托我过来看看。”
“他可好?”纳兰嘉禾有一瞬间的失神,许久才问。
“他很好,只是担心你。”一边说着,若儿一边拿出金针,“我先来帮姐姐施针,然后我会
很快带药过来。”
纳兰嘉禾却推开了她的手:“不必费心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自从西丽与朝廷反目,我早已不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皇上虽然没杀我,却也与杀我无异,如今整日在这谧清堂闭门思过,我的心早已静如止水,就由着我自生自灭吧。没想到还能有人来这里看我,我很高兴,你赶紧回去吧,要是让人发现你来了我这里,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病恹恹的面容苍白憔悴,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纳兰嘉禾与曾经那个宫宴上明艳高贵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若儿没想到她会拒绝,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还记得在嘉陵府的时候,听说西丽犯边,皇上将这女人降了位分褫夺封号的时候,她也曾唏嘘过命运无常,何曾想过,她们也会有见面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见面。
想了想,她放下了针,开口轻轻说:“你可以不在意你的命,可是他在意。你过的不好,他也会担心,会难过,你不在乎他吗?”
纳兰嘉禾的眼神有些恍惚,喃喃道:“我怎么能不在乎,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坚持到现在。可是我不能给他添任何麻烦,我现在是扫把星,谁沾上我,谁就要倒霉。你快回吧,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还能坚持。”
说着,又咳嗽了起来。若儿倒了水端给她,不由分说拿起金针就要下针。纳兰嘉禾虽然挣扎,可是身上没有力气,看若儿坚持,也只好不动了。若儿屏气凝神,仔细分辨着脉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针起身,心中不由有些感叹。
“纳兰姐姐,我先回了,我会尽快抓药过来的。”说完,若儿叫外面的人进来,“静婉,进来侍奉你家娘娘。”
静婉应声而入,若儿便携傲晴离开了。
两人步履匆匆出了谧清堂,直到行至万花堂附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进了寝殿,正看到巧蔓在整理床铺。见是若儿回来了,巧蔓脸上的焦急神色才算缓和了一点:“主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把奴婢急死了!”
微微笑了笑算是安慰,若儿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忙了一天,你也去歇着吧。”
巧蔓这才行礼退下,傲晴端来一碗川贝汤,若儿接过喝下,这才稳当了下来,喃喃道:“她也是个可怜人。”
傲晴叹了一口气:“这世间,可怜人并不少,主子又何尝不是?这后宫,人心叵测,每走一步都要算计着,生怕走错一次,便会万劫不复。主子今日去看她,也一样是冒了很大的险,傲晴不知为何主子一定要去,只知道若是被人发现,被感叹可怜的就是主子你啊。”
心知傲晴是在担心自己,若儿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马文耀已死,灵婕妤的孩子也没了,边关小型战乱不断,太子又病歪歪的,我看,皇上所受的打击也不小。就算发现了我去看她,就我这个身子皇上就不会拿我怎样,奕郡王应该也算到了这一步,否则,如果不是事情紧急,他也不会让我贸然涉险。”
叹了口气,若儿继续道:“纳兰妃的状况很不好。长期忧思于内,气结于心,这身上的病还好说,可这心病就难医了。就像她说的,皇上虽没杀她,她却也生不如死。”
“那这病还有得治?”傲晴稍稍放下心来,转而关心起纳兰嘉禾。
若儿摇摇头:“还不得知,再好的医术,也要她的配合,可是她如今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甚至一心求死。只不过嫔妃自戕是大罪,她若选择那条路,她的家族都会受到牵连,所以她打算借着生病慢慢磨死自己。”
傲晴也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也是个烈女子啊。看来,要想想办法。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她留恋的东西,她这个样子总归不是办法。”
“嗯,你说得对。所以先慢慢治着,让她的病不会更严重,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若儿折腾了这一阵子,身上也有些乏了,揉揉眉间,便吩咐道,“有些乏了,便先睡了。”
洗漱后,让傲晴去歇着,若儿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去了珠翠,洗尽铅华,墨色长发如瀑垂下,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若儿的泪终是再也停不住,自从进了宫,白日里要算计着过日子,没有太多时间去回忆,去思念,只想着如何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给云朔哪怕一丝丝的帮助。只有到了晚上,那相思成灾的滋味只有自己一人独自品尝,黯然神伤。越是疲惫,越是清醒,越是清醒,越是思念。那思念就如潮水袭来,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没有停止的那一刻。闭了眼,仿佛能看见云朔见到她时那温暖的笑,伸出手,仿佛能感受到云朔指尖传来的温度,可是,腮边的泪,终究还是自己抬手拭去。
城外云朔的住处,对着月亮饮着酒的云朔正坐在石凳上,身边坐着的是谢悠兰。
嫁给云朔也有些日子了,谢悠兰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位人称“冷面三王”的嘉陵云朔会对自己青睐有加,这些日子总是来她房里坐,虽然只是用些膳食,有时候甚至连话儿都说不上一句,但是她还是很满足,毕竟在那么敏感的时期嫁过来,本来都做好了受到冷落对待的心理准备,谁知道这位冷面夫君外冷心热,不仅能随时来坐坐,衣食用品上也不会缺了她的。正因为如此,别的女人也会有些拈酸吃醋的话儿传进她耳里,她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云朔打断了她的思绪:“商贾之家的女儿大多活泼,我更听闻谢涟治家之风甚为开放,可是你总是沉静内敛,我甚至一直好奇,你真的是谢家的女儿?”
谢悠兰心一凉,蓦地对上云朔的眼眸,只见那眼神里再没了探究之意,很多复杂难言的东西是她看不清的,她忙起身跪下答话:“不知为何王爷有此一问,可是悠兰哪儿做的不好惹恼了王爷吗?”
“你先起来。”云朔轻声道,“起来说话。”
忐忑的站起身,她却没敢坐下,因为紧张手心里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悠兰,你认识一个叫柳贞儿的女子吗?”云朔见她的样子,知道她心中的不安,今日高玉山来过,回禀的正是此事。
据高玉山暗中调查,谢悠兰确是谢家的女儿 ,只是此谢悠兰非彼谢悠兰。谢家的女儿谢悠兰在刚满十二岁那年在逃亡的路上暴病身亡,而贞儿丢失的那年也是十二岁,当时谢涟痛失爱女,正遇到贞儿便觉得是上天垂怜,这才领走了贞儿。贞儿进了谢府,顶替谢悠兰的位置。因为有了贞儿,谢涟便没有去官府报备女儿已死的事,而如今皇上选妃,便将女儿送进了宫,却未曾想皇上会将谢悠兰赐给如今深受猜忌的三郡王。
谢悠兰不曾想过云朔会这样问,登时便跪了下去:“妾身——妾身不认识。”这不是开玩笑,若是身世被揭穿,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要灭族的!
云朔这次没有叫起,拿过茶喝了两口,这才徐徐开口:“真的不认识?你应该知道,若是没有证据,我不会问你。”
脸上已经渗出细汗,谢悠兰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距离自己好远,夜风吹过,她忽然觉得有些冷,甚至冷得发抖。
良久无言。
云朔起身,扶起她:“起来吧。”
谢悠兰几乎站不住,也不敢抬头去看云朔,只听见云朔的声音自头上传来:“不知道你还记得墨尘这个名字。”
“墨尘——!”谢悠兰心一抖,失声叫出这个名字之后便直直盯着云朔,一脸的不可置信。
见云朔沉默,谢悠兰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时之间竟就呆在了那里。
柳贞儿,那是她自十二岁便没有再叫过的名字。当云朔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万千思绪都随即涌上心头。柳家庄那场大火烧毁了她的一切,父母一夕之间离开了她,姐姐也不知所踪,柳贞儿还算幸运,进了谢家做了谢涟的女儿。这些年也没有像若儿一样流落街头,颠沛流离。可是这谢悠兰毕竟也只是一个姨娘的女儿,庶出的身份让她虽然有谢涟的宠爱,却也招致了嫡母的憎恶。这些年谢夫人表面上虽然对她也算过得去,在谢涟面前表现得对她很是关爱,可是谢涟是商人,常年在外奔忙,谢夫人打理府中一切,暗里给她也使了不少绊子,由于她不是谢家姨娘的亲生女儿,姨娘也不尽心养着她,这样几年下来,她的性子变得胆小怕事,患得患失。
墨尘哥哥,那是姐姐喜欢的男人,墨尘哥哥在柳家庄的那年,她已记事,却怎么也没有想过,如今她居然会嫁给他,做了他的妾。命运真的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而更可悲的是,她已经开始喜欢上眼前这个男人了!
看着云朔,她百感交集,她终于明白为何眼前人对自己不同。云朔见她不说话,知她是震惊过度,便笑了笑:“悠兰,这件事你知道便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云朔给她紧了紧外披,轻声道:“贞儿,早些歇着吧。”
说完,转身离开。一句贞儿,谢悠兰的记忆闸门被打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回忆一波一波袭来,直到梅朵来寻她,见她还直愣愣地站着,也是唬了一跳,忙过去扶住她已经凉透了的手臂:“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看着梅朵眼神里流露出的关切,她摇摇头,今夜,她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