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九十章（1 / 1）
“朝君？”朦朦胧胧的声音在耳边重复。
睁开眼，就见个人脸凑在跟前，笑得魅惑丛生，好似花儿在面前开了一样，“现在，真的是你？”
楚枫白被吓了一跳，方才还似梦似醒地想起与邱子恒那日的对话，还谈到了……
一睁眼，见到的，竟是他。
怔怔看着那双漂亮的紫色眸子，吓傻了一般的表情。清羽站起身，却是直直弯下了腰，五个手指在楚枫白眼前晃，招魂似的。
楚枫白没搭理他，许久才缓过了神，想起自己回到夜城已半月有余了。
“怎么？把你吓成这样……”清羽觉得意外，却依旧笑得妩媚得不行道，“我是清羽，或者用凤主这个称呼，你会更熟悉些。我们有过数面之缘，可后来的相见似乎总阴差阳错，我不是我又或你不是你。”
这一番话绕得很，好在楚枫白对过去的事隐约有印象，仔细想想大致还能明白。朝华与他儿时见过，因此现在这模样作为朝华定是不认识的。后来凤主涅槃重生，朝华无意之间救了予稞，可当清羽不再是予稞了朝华又早已是楚枫白。
他们之间的渊源似乎不浅，却又总在错过。到了如今，清羽很期待眼前的人是否已经是真正的朝华，他想说的或许只是简单的“你好，我们总算见面了”。
“所以，现在是你了吗？”清羽眯着眼，认真等着答案。
“清羽……”楚枫白艰难地坐起身，看着又毫无形象坐到地上，半趴在床边的人，“我知道，子恒常向朝华提起你……”
这个答案是清羽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想过作为朝华的他会记得曾经救过予稞，作为楚枫白的他会记得曾经帮过他的自己。却万万想不到，他第一个想起的会是这个他关心却又害怕听到的名字。
清羽的笑容僵住了，随即跳起来抓住了楚枫白的双肩，期盼道，“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楚枫白低下头，逃避开他的眼神，支吾道，“很久前，那时，他来朝华，似乎总提起你。”他手腕抵着太阳穴，辛苦地回忆着，“我好像记得。”
清羽泄了力地垂下了手，不可思议道，“他们过去……私下见过？”从“你”改成了“他”，显然清羽已经感觉到，在楚枫白口中朝华是另一个人，而不是他自己。
此时他只觉这世界实在太小了，小到不可思议，猛地摇头，“不，不可能，他从没提过朝君。”
“可他总对他说你，说起你没完没了地缠着他，让他心烦，恨不得把你扔出去。可……”楚枫白笑了笑，抬眼温柔地道，“你几日不出现，他又担心、会害怕你不再找他了。”
“他真这么说？”清羽眼中满是吃惊，还有对过往的眷恋，“他真曾这么说？”
楚枫白点头。清羽的眼中却有些隐约的泪光，突如其来听着这些过去他死皮赖脸的事情，如今又是开心却又是痛苦。
“呵呵。”清羽苦笑，“如今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他的族人都死了，而他也生死不明。他一定恨我没能帮他……”
楚枫白只是不愿看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楚枫白？”清羽喉头酸楚，却让他原本总带着妩媚的脸庞显得更是凄美，喃喃道，“朝华……”
“还是叫我楚枫白吧。”他不自在地道。
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都清楚得反映着属于楚枫白的一切，即便记起了点点滴滴，但他依旧只是带着朝华记忆的楚枫白。
“好。无论是楚枫白还是朝华，这并不要紧。”清羽点头，难得郑重其事道，“我只是想对你说，无论如何我都庆幸帮了你。因为你于我有过救命之恩，更何况，你是子恒的朋友。”
“可我不喜欢你不请自来地打扰他。”门被打开，板着脸的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除了凌华，还有谁敢在这里这般气焰？
啼璜那小子露出个脑袋，苦哈哈对清羽求饶道，“主子，我就跟你说了不能这样。”
“哼。”清羽才不认错，转眼已经起身。他仰着头，双手插在身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几人敢不给夜城凌主面子？他偏偏不吃这套。
凌华一脸懒得搭理，忽视了张牙舞爪的清羽，径直走向床边。
或是“朝华”的回来让他最近心情大好，又或是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总之此时他倒是没有太过怪罪的意思，只是摆出夜城之主的架势冷冷教训道，“找你来谈正事，却是人都不现面就往内屋跑。凤主何时才能有当家的样子？”
见楚枫白气色比平日好了不少，才稍稍缓和了冰冷。想来或是觉得清羽来见他，对楚枫白的身体有好无坏，言语中少了怪罪。
只是还有件事让他介意，不免不愉快地望向门外的院子，像在寻找什么。
清羽胡闹归胡闹，但是个通透人，大喇喇道，“放心吧，不把人都遣了，我敢乱说话？”
凌华这才给了个“算你聪明”的眼神，再开口倒不似那样拿身份压着人反像是聊家常了，“罢了。我们这一辈里，自小最没规矩的就指你了，是我不该高估。”
此时才正眼瞧他，不禁有些愣神。儿时数面之缘，之后也是再无见过。当时那个上蹿下跳搞得人头疼不止的小子，如今却生的这般魅惑，让人窒息。凌华不得不承认，他这样貌在自己所见之人中无人能够超越。只是看来，这没规矩的脾性是改不了的，上天有时真是公平。
“想什么呢，凌主大人？”清羽总爱凑近着脸说话，特别暧昧。一脸的笑意若隐若现，瞥了眼一旁的楚枫白，写满了坏心眼，对凌华继续道，“莫不是也被我迷住了？”
凌华僵硬地勾勾嘴角，显然回答了他这猜想的可能性，“我只是在想，不知你是否还和小时候一样坐没坐相，可真糟蹋了这张脸。”
要说凌主这一本正经，猜的本事竟如此了不得。
“噗嗤。”两旁知道真相的人实在忍不住笑意。
清羽本来倒不在意，听了这话也没感觉。只是前后两个笑声毫不掩饰，让他实在气恼。对楚枫白他清羽无话可说，只得回身就对另一个笑声指着就骂，“啼璜！不要命啦！”
“主，主子，我错了。”啼璜连连求饶，却忍不住笑，表情看来特别痛苦，“可，凌主说得没错。”
他多希望，不只是他，他们全族都希望。他们的主子，矜持点！矜持点！像个主子样子啊！
“哼！”清羽一脸不屑，手往身后一背，趾高气扬地往来溜达，嘴里喊着，“我不和你们这群俗人一般见识。规矩有屁用，假清高，装涵养，除了束了自己还有什么好处？”
“主子……”见自己主子悠悠哉哉地走，啼璜不知跟不跟。生怕自己方才没忍住笑意，真惹主子生气了，心下有些犯嘀咕。
“啼璜，我们走，前厅喝茶去。”清羽却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是扯着嗓子吆喝。双手往脑后一背，边走着，边仰着脑袋看天，方才的话是一句都入不了他的心。
“真是想得开。”楚枫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羡慕。
自小他就最是洒脱，拿得起放得下，却也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此时想说的，其实是，“最想得开的，终究还是他。”
只是碍于自己的一些小心思，临出口还是改了。
凌华却对他的评价不以为然，“他也就说说，什么都放得下却卸不下凤族的担子。就这个性，也真难为他为凤族做到这种地步。”
说起这个，楚枫白突然想到，“对了，他不知道是子恒他……”
他方才险些要说了，只是看清羽反应才临到嘴边又改了口。
“邱子恒不让说，”凌华没好气，听着楚枫白对这邱子恒这般亲昵称呼满是不自在，顿了顿又解释道，“他不希望露面，我也不好强迫。”
楚枫白想了想却是也明白，邱子恒如今孤身一人，这些年也一直独自在人界，若他真想见那些故人早就见了，何必等到这时？他心中究竟怎么想楚枫白不清楚，但明白他或有自己的心思却也不能替他做主。
只是清羽……
即便他说自己只是楚枫白，可凌华自确认他体内是朝华魂魄，满腹心思都是宠着，好似要把对弟弟的好都给了他。凌华知道楚枫白知道许多朝华的记忆，自然此时知道楚枫白在苦恼什么，替他开解，“他们的事由他们去，这两人生来就分不开的，相信上天自有安排。”
“倒是你，”手背探了探楚枫白额头，道，“身子快些养好，要不鹿溟来了，又该找我麻烦。”
“我怎不知道，堂堂凌主还有怕的人？”楚枫白明知凌华是在哄着他关心自己身体，却还是打趣凌华。
“怕！？”凌华鄙视，“我是烦他。越大越啰嗦，越大越教条，真该让他和清羽天天在一起，指不定能让他变得廓然些。”
“哈哈。”楚枫白轻轻地笑，却有些气喘了，凌华快快让他躺下。多少年了，朝华与凌华之间剑拔弩张，各有心思却终究相对无言。
如今凌华只把这陌生的人当朝华对待，两人反倒没了芥蒂。凌华透着楚枫白好似在看朝华，楚枫白怀着朝华混乱的记忆对凌华时而亲近又时而疏离，倒是时常有说有笑。只是凌华见着他身子这样，终究心疼。
他也听到方才楚枫白和清羽的对话，心中总不是滋味，“这身体这样累赘，我还是劝你，移魂吧。”
他不是没有私心，他期望魂魄回到朝华的身体里，一切都能回来。
朝华的身体还在，那里还尚有一缕魂魄，将眼前的魂魄重新注入原来的身体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他现在身体虚弱，记忆又凌乱不堪，本就与这一魂入轮回有关。更何况那样，便真的是朝华而不是楚枫白了。可楚枫白不肯，他想，他或许也在害怕着那样的结果。
凌华心中不是滋味，可经过种种，他也懂得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心里不满自己的患得患失，却还是不争气地忍不住替他瞻前顾后。凌华告诉自己走一步是一步，不要多想。他拉起楚枫白的手，持着一只镯子套进了楚枫白手腕。
“这……”楚枫白看着这熟悉的镯子，意外这东西竟还在凌华手中。只是仔细一想，却又想不清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执起自己的手腕，另一手转着镯子把玩，眼中尽是思索。凌华不想逼他，已无所谓他能否想起什么，只希望他如今能够安稳舒心。
“你知道的，”凌华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好似根本没发现他想不起来似的，叮嘱道，“只是稳定魂魄而已，不要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