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六十四章（1 / 1）

——糊里糊涂得，未必不是好事。

若是他始终都这样痴痴傻傻，对他而言，难道不是一种福报？如今的他可以简单的满足，可以没有烦恼地笑。只是，这样凡事都要靠别人的日子总让人觉得心不安，因此他也更确定一定要留下啼璜。

即便希望留住他此刻的快乐，可想起过去的他，想起那样的他知道现在自己变成这样，会不会痛苦？

如果有一日，他想起了过去那几年的事，他的脸上是否就再难出现如今这般简单的笑容了。更何况他现在懵懵懂懂，也不懂自己变成何样，只怕真是清楚了，是要多恨自己。

无玄把他这样宠着，朝君啊朝君，你是会吃醋还是高兴呢？清羽真是好奇得很，那个清丽的人，彷如又见到他似有若无看着自己的模样。

一墙之隔，外头的凄凉萧索竟是并未侵染此处，清羽真是突然爱极了这一院别致的春。

“饿吗？”

又过了几个时辰，玄玄把楚枫白叫醒，虽是亲切地问却已把人捞了起来。枫白白天睡觉都是直接和衣而眠，实在是他太抗拒别人替他脱衣服，而他自己又做不到。只是这样一来，一醒过来就怕他吹风着凉，玄玄便不敢让他立马下床。下人把吃的东西拿了进来放在桌上，啼璜一直抵在门口看着他们。这是只半妖，那个……只是个痴痴傻傻的病人。

他的心中极是不屑，却又一直跟着清羽，看得出主子和他们关系不错，自然出于对清羽的敬畏之心不敢有造次。只是心中不服，另又将自己被清羽撇下全盘怪罪到他们身上，难免脸上不好看。

他虎着脸的样子倒是不吓人，实在是这人没啥气势，连枫白都没被吓到。他这面容，真的很路人……也没威慑力。

只是到了吃饭时候枫白便不乐意了，有个人这么眼巴巴看着，原本可会叫嚷着饿的人竟是坐在桌边扭捏，脸蛋扑红扑红的，玄玄心道他或是觉得害羞了。

“我说你要不坐下吃，要不就走开。”玄玄哄着楚枫白，替他放了碗在面前，抬头对啼璜说话。

一脸不高兴的人懒得和他理论，“哼”了一声就脑袋抬到脖子都要断了的角度走了。玄玄见他这般，觉得这路人脸真是高傲得很，也不多想，只是和似懂非懂的楚枫白相视一笑，“乖，吃饭了。”

早就说了生活中任何一件小事对如今的枫白而言都是一场大战，吃饭亦然。起先一直都是玄玄一点点喂他，待他能下床玄玄就哄着他自己吃。可曾经十指灵动的他，如今握个勺子都很难像样。虽然玄玄从来都告诉他“你只是病了，会好的”，可他或是也隐约觉得难堪不想被外人见到，方才才迟迟不肯动。

他本该是有这些意识的，无论是行走吃饭还是解手穿衣样样要人帮忙，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只是他就见院子里这么几个人，能说上话的又几乎只有玄玄。玄玄一直哄着他，枫白本也不懂什么，那点小小的自卑感也被他磨得不知该有该无了。

倒是他不明白一直对他很好的人，为什么有些事却偏偏要逼他。刚开始吃饭时真的是闹到一片狼藉的地步，别说是筷子，就连勺子也别想好好拿起来。任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都会崩溃，发脾气摔东西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只是玄玄在这点上一点都不退让。他饿了几顿都没好好吃上，最终还是边流着泪边凑着头去啃。

也不是玄玄多狠心，只是有些时候他也会有清羽一样的想法，楚枫白不能这样一辈子。其实他挺矛盾，时而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会觉得不忍心。

这份不忍心让他心软，可同时又让他抓狂。

如今虽是勉强能做了，可每次他都得俯下身将唇贴到碗边，许久才用勺子勉强吃到一口东西，更是弄得满身都是，那扭曲又艰难的姿势看到玄玄眼中，对他的怜惜总会多了几分。

那种日日夜夜的相处和点点滴滴的东西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在他们而言更是多了共患难的情谊在里头。

越是这样，玄玄的内心越是煎熬。他不能接受自己对朝华之外的人那样好，可又总是放心不下他。

想着许多许多，看到汤汤水水又弄了一桌，玄玄却不顾这些，只是在一旁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些。他现在吃饭总是格外认真，像是在完成什么天大的任务般，专注的模样看得玄玄在一旁都替他着急吃力。忙着替他擦拭又忙着看他喜欢吃什么，到后来习惯了，也总会让他们在餐后备些拿着方便的点心，想着法子不让他饿到。

虽是习惯，可总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想着过去这人，一双手奏出惊世的乐曲，虽接触不多也知道是个极有灵性，个性恬静有礼的人。可如今，却浑浑噩噩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或许正像清羽说得，还好他脑袋不清楚，否则他真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改变吗？

虽然自己总是告诉他，“你只是病了，今后会好的。病了的人都是这样的。”

他大概是信了，只是因为他几乎没见过外人。

是啊，不能让他出去。

玄玄晃晃脑袋，甩掉乱七八糟的东西。

枫白的脑袋靠在玄玄肩头，显然今日累了，又有些困了。桌上送来了些糕点，都是小小的，甜的咸的都有。一见，昏昏沉沉的人眼睛有些亮了，他想吃。

玄玄拿小碟装了两块放他面前，低头用手摸摸他脑袋，“就吃这些，要不又吃坏了。自己有没有吃饱得知道。”

他总是抬头，那眼神一天比一天让玄玄更无法直视，然后认真点头。

可若是自己不看着他，见到喜欢得就会吃得直到上吐下泻才甘心，根本还是不懂。

双手直接抓着东西往嘴里塞可比用勺子方便多了，枫白的心情也看起来好了许多，吃得稀稀落落满脸都是。只是吃着吃着，手里还拿着东西，就沉沉睡过去了让玄玄哭笑不得。

真是连孩子都不如。

拍他身上脏了的衣服时，倒是忍不住带着些宠溺。

看着他，会想到很多过去的事情呢。一点都不讨厌。

热毛巾替他擦拭干净，将人抱回床上，晚上总不能再让他穿着脏了的袄睡。小心替他脱了衣裤，生怕把人吵醒又要折腾，盖上被子。

手，却被拉住了。

回头，那人不知何时醒了，可精神得张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