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许都风云（二）（1 / 1）
刘备闻言，吃了一惊，脸上笑容瞬间僵住，手中所执汤勺筷子不觉落于地下。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凄厉划破长空，随之雷霆之声乍起。刘备仿佛被这雷声惊醒，淡淡一笑，从容俯下身子拾起匙箸道：“圣人言迅雷风烈必变，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曹操看着他但笑不语，刘备不知这闻言失箸缘故是否被他掩饰过了，暗暗提防惊心。正巧这时有军吏禀报王朗已回许昌，曹操转开了视线，有些惊喜的问道：“哦？他现在何处？速去请他来见我。”
军吏小心翼翼道：“王朗一到许昌城就被孔少府接进府了，孔少府请了许多宾客现在正在给他接风洗尘。”
曹操脸色微沉，沉吟了一瞬，挥袖道：“也罢，等他们完了再去请吧。”
“诺。”军吏领命退下。
刘备放下碗筷，顺势起身拱手道：“就然明公有客要见，那备就先行告退了。”
曹操点头，让他回去收拾行装准备领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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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融为王朗接风举行宴会，邀请了许多士大夫及在朝公卿，少府府可谓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眼看大雨将至宴会这才散去，王朗来不及休息又被曹操的侍从接去司空府。张纮与一同出来的公卿一一拱手拜别，这才朝自家马车走去，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他：“张侍御史请留步。”
张纮闻言，驻足回头，看清来人，抚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哦，郭祭酒啊，方才席上人多，在下没注意到你，望请见谅。”
郭嘉依旧一袭天青长衫，一手负于身后潇洒踱步而来，因饮了酒颧骨处微微泛红更衬得脸色苍白，不过精神心情倒好，走至近前，对着张纮揖手笑道：“不敢不敢，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司空军祭酒，现不在军中闲得也无事，所以就来蹭酒喝，不比张公随侍天子，身负重任啊。”
张纮年近半百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他心知郭嘉职位虽不高但深受曹操喜爱器重，更有“鬼才”之称，不容小瞧，于是拱手垂眸道：“郭祭酒过奖了。”
“适才宴席上张公向王使君敬酒，王使君的面色似乎不大友善，这是为何？”郭嘉脸上笑容清雅，貌似随口的问了一句。
张纮目光闪动，郭嘉忠心于曹操而非天子，要是他觉察出什么可就不利了，他移开目光，呵呵一笑：“郭祭酒看错了吧，应该是王使君脸色疲惫罢了，他去年被征召，辗转经年才到任，想必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郭嘉突然恍然大悟般的拍了下自己的头，打断他道：“哎，瞧我这记性，王使君曾为会稽太守，张公又曾是孙将军手下校尉……”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王朗曾为孙策所败，被端掉了会稽太守的饭碗不说，还如此灰头土脸的被召回许昌，他看得惯孙策这边的人才怪。郭嘉声音渐低，还没说完就装作惊觉失言，忙躬身一揖懊恼道，“嗨，在下妄言了，请张公不要见怪。”放下双手，转了转眼珠，沉吟了一瞬，又道，“不过嘉斗胆劝一句，王使君与孔少府关系匪浅，张公如今与孔少府交好，最好还是与王使君共弃前嫌，好好相处。”
张纮扫了他一眼，淡笑着不偏不倚的回道：“我与王使君、孙将军都是汉臣，自当同心辅佐天子，和睦相处。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说着拱了拱手，准备转身上马车。
郭嘉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走了一步正好挡在他前面，微笑道：“不知张公在忙何事，如此紧迫。”
张纮双眉不觉的皱了皱，眼角皱纹沟壑愈深，不过嘴角仍是笑着，“最近新得一张篆字书帖，是秦相李斯小篆的拓本，我正想回复好好研究下呢。”
郭嘉后退一步，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早就听说张公写得一手好篆书，那嘉就不耽误你了。”
二人拜别，张纮上了马车打道回府。郭嘉站在原地负手而立，望着天边滚滚翻涌的阴云，张子纲在吴地位仅次张昭，主公将他留在朝廷意欲断东吴一臂膀，可他老人家会心甘情愿的只待在府里练练字、看看书？他暗笑摇头，不可不防啊。亲侍纪岩知道他身体不好，不宜吹风太久，上前提醒道：“主人，快下雨了，上车吧。”
“是啊，变天了。”郭嘉收回目光，淡漠笑着，转身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吩咐道：“去司空府。”
到了曹府门口，郭嘉刚下马车就碰见一脸焦急的程昱匆匆而来，程昱生性刚戾，与人多有不和，不过谋略胆色过人，早年剿过黄巾，功夫亦了得，年近六十走起路来仍虎虎生风，连一向随性不羁惯了的郭嘉见了他也不敢无礼，正欲上前去行礼，不想程昱直接急躁冲他埋怨道：“奉孝这军师祭酒如何当的，也不劝劝主公！”
郭嘉知道程昱的脾气，也不见怪，只是微微蹙眉疑惑道：“程尚书此言何意？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程昱顿足生气道：“我才从徐州考较钱粮回来，才到城门就看见刘备和他手下的关羽张飞领兵出城，这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吗？”原来程昱曾建议曹操杀死刘备，以绝后患，郭嘉却不赞同，他劝谏说“曹公举剑起义兵，为百姓除暴，推出诚信以招揽英雄俊杰，刘备有英雄名声，他在穷途末路时相投却将他杀害，这是杀害贤士的恶名，那智者将士都会自疑，想再次选择主人，那曹公要和谁平定天下？除一人之患而害及四海声望，得不偿失。”曹操当时听完亦有感于此，便不杀刘备。不过，郭嘉亦认为刘备得人心，不会为人之下。关羽、张飞也都是万人敌。不杀，也不应该放。
所以郭嘉一听刘备跑了也惊讶不已，敛容正色道：“此事嘉确实不知，你我快进去面见主公。”
程昱一听他也不知情这才面色稍霁，一起快步走进司空府。
而此时司空府中，曹操正在询问王朗在江南的情况，王朗先说一路上所见战乱流离苦不堪言，再说到为孙策所败，逃亡出海欲往交州又遭到孙策截击最后不得以遂降时，连连叹气，暗自惭愧，他虽然不忿孙策公然侵占江东数郡，却也不得不佩服孙策斗转江东所向披靡，曹操越听越觉得不可置信，低声奇道：“孙策何以得至此？”
王朗长叹一声，如实答道：“孙策勇冠一世，有俊才大志。攻无坚城之将，战无交锋之虏。诛叛柔服，明罚饬法，宾礼名贤如张昭，交御豪俊如周瑜……”
张昭与张纮并称“二张”，都是学识渊博，名声在外，曹操当然也有耳闻，不过周瑜的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竟然可以与张昭并提，曹操不禁心生好奇，嘴上却是不大在意的问道：“这张昭，周瑜又如何？”
“张子布，民之望也，北面而相之。周公瑾，江淮之杰，攘臂而为其将。谋而有成，所规不细，终为天下大贼，非徒狗盗而已。”
曹操本以为孙策藉父之名不足为虑，看来以往是低估了他，能聚集如此的智者将才他自身必然也有不凡之处，可叹如今最大劲敌是袁绍，远交近攻，只能眼看孙策日渐壮大。又想到乱世风云，群雄逐鹿，欲成就王图霸业，必要有王佐之才，念及此，曹操不由的叹了一句：“得人者昌失人者亡。”
突然，厅外传来一阵喧闹，曹操一回头便见程昱急忙而来，郭嘉紧随其后，甚至连侍从都来不及通报，曹操见程昱郭嘉如此不顾礼节心知必是有要事，忙挥手让王朗退下，跨进前厅程昱劈头盖脸直接问道：“主公何故令刘备督军？”
曹操抚须道：“为了截击袁术。”
程昱痛心疾首，赶紧劝谏道：“昔日刘备为豫州牧时，某等请杀之，主公不听，今日又与之兵，此举无异于放龙入海，纵虎归山啊！”
郭嘉也附和道：“主公纵然不杀刘备，亦不当使他离开许都。古人云：一日纵敌，万世之患。望主公察之。”
……
曹操听完两位心腹谋士痛陈厉害，心生后悔，遂令许褚领五百精兵前往，务要追刘备回来。许褚应诺而去。
可惜已然来不及，几日后传来消息，刘备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名抗命不归，正逢袁术病死，他写表申奏朝廷，书呈曹操，令朱灵、路昭回许都，其反叛之心已昭然若揭，曹操大怒，下令飞马传信给徐州刺史车胄，让他见到刘备立刻诛杀，不料令还未传出又有军吏来报，说刘备用曹操给的兵符骗开徐州城门，杀死徐州刺史车胃，留关羽镇守下邳，行太守职责，自己回到小沛，北连袁绍抗击曹操。
曹操不知是因为愤恨还是后悔，总之一气之下头疾又犯了，缠绵病榻几日，照往常一样唤太医吉平去司空府为其治疗，又静养了几日才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