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关于老林的去世(1 / 1)
“李越,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好歹也该学学做人了。”
这句活说完之后两个人沉默了,过了很久之后李越突然笑了出来。“你真的太厉害了,你是不是干什么都轻而易举的,完全不放把它在眼里?”
白富强摇了摇头,还是笑着说的让人分辨不出话里的真假。“其实我跟你今天说的这些,恰恰是我最讨厌的,我照着这一套做事,可还真的挺烦这些东西的。”
“为什么?”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这些呀。”
白富强的语气很轻松,好像是在调侃。
世界上不能照着小白这一套理论做的人实在是太多,人生赢家算一个,不过人生赢家本来就家境好、自己又有本事,也算是不走寻常路了,小林算一个,他和人生赢家不同的就是没什么争呀、抢呀的这种欲望,说白了就是保持平常心。
要是小林真跟那个世外高人一样也就罢了,可毕竟到底周围都是大俗人,他自己也没修炼到“出淤泥而不染”的这种境界,所以所谓的平常心到底能维持多久也还是个未知数。
老林同志自从远走他乡之后一直没联系小林,小林也是越来越担心,正这么想呢老林的信就来了,信里描述了一下沿途的风景,林月塘看了之后到是觉得这样出去散散心也好,成天在家里闷着也没意思。
小林把信揣兜里,拎着菜往家里走。
刚走出没几步拐角处就听到有人议论老林,小林不好事儿,可这事儿和他关系太大,
邻居话里话外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老林可怕,其中一个大妈还说当初老林“拎着刀子”去她们家,把他们一家子吓得半死,老林要是再也不回来就好了。
林月塘再也听不下去了,往出一走,这群人看见他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你们这么背后说别人倒还挺心安理得的。”
他看见这群人不说话了,也不打算再纠一瘸一拐地就走了。
等他走远了之后,那个大妈悻悻地说了一句。
“他们爷儿俩现在还挺好,当初要不是因为林挽太混,林月塘也不可能给摔成这样儿也,你看,现在走路还不利落。”
周围人复议了一下,觉得没啥好说的了就都散了。
小林回家之后越想越气,不自觉得剁排骨的声音也大了一下。
毕盈猫在屋里心里有点儿怕怕的,自己没招着小林吧,他从床上走起来穿上拖鞋往厨房走,
到了厨房门口他咳了一声想引起小林的注意。
“你……没事儿吧?”
小林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毕盈一眼,笑了一下。“没事儿,等炖完排骨饭马上就得。”
毕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我帮你吧。”
小林推辞了一下最后拗不过人生赢家只得同意了,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快一个月了,两个人配合默契,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要说两个人熟了之后都没那么拘束了,偶尔两个人还能开开玩笑,时间长了,毕盈发现小林没有他原来心里想得那么“单纯善良”。
林月塘和老林一样,心挺黑。
不过黑的点不太一样,老林浑身都是刺儿,而小林的刺儿在里面,老林用刺儿让别人不好受,小林用刺儿让自己不好受,好多时候小林想得挺阴暗的,可他尽量限制自己不显露出来,有一次俩人看报纸,说是出车祸了。
毕盈简单感叹了一下人生无常,小林没说话。
刚说完人生赢家就后悔了,小林就这么死过一次,这不是映射人家嘛。
要是老林在这儿估计会扯一些命呀、报应呀之类的东西。
小林接过报纸扫了几眼,之后抖了抖将报纸展平还给毕盈。
“倒不是人生无常。”小林笑了一声儿,语气挺平淡的,“也没准儿跟我一样是活腻味了。”
毕盈心说不好,这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心里可不能这么消极,想劝两句突然发觉自己口才太差全然说不出口,林月塘看着人生赢家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心说肯定是自己的阴暗面吓着他了,小林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就转移了话题。
之后倒也是平静。
又过了几天老林有来信了,开始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近况,说看了不少年轻时候想看的景儿,心里挺高兴的,之后又说可能还要晚些回来,小林看到这里心里有点儿不高兴,有啥好玩儿的,出去浪了那么久还不赶紧回来。
他忍着气接着往下看,之后老林没说啥奇怪的话,极力褒奖祖国的大好河山,文字甚为优美。后面还有一张信纸,小林刚翻了一下毕盈就叫他吃饭。
菜是小林炒的,汤是毕盈做的。
分工明确,十分和谐。
林月塘扒拉了一口饭,觉得能和人生赢家如此愉快相处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么想着话自然也就说出来了,毕盈听了之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他说原来不懂事让小林别放在心上,小林听完也乐了。
小时候不懂事,上了班还不懂事,毕盈也是蛮拼的。
毕盈跟他说话的时候不太敢看小林的眼睛,总是躲躲闪闪,弄得林月塘觉得自己欺负他了似的。原来老林提过林月塘喜欢关注那种光芒万丈似的人物,如今他发觉了人生赢家的另一面,小林没来由的高兴。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初中,开始毕盈很有策略得用小白当话引子,后来就渐渐地聊起了自己的事儿,宾主尽欢,越聊越放松,最后毕盈也不高冷了,小林也不端着了,笑作一团,两个人都觉得好像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回去毕盈就失眠了,想着今天自己的表现如何。
小林没想这个事儿,因为他被一种不安给缠住了。
他看了老林寄给他的第二张信纸,里面透露了一下老林的往事,原来老林都是不愿意说的,那天他听见被人嚼舌根儿的事儿,确实有,老林的确是拿着刀子要去捅人家来着,要不是后面背着的小林哭了,这一刀铁定就捅进去了。
老林没说他这么做的缘由,小林对这事儿也没有记忆,不过他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他五岁之前发生的事儿。
假期已经过半,老林没有一点儿回来的意思,还写了这种信,小林告诫自己他多虑了,可总是安不下心来,第二天他把这事儿告诉毕盈了,毕盈言之凿凿说肯定没事儿,但心里和小林一样。
毕盈想起来老林上火车之前说的话了。
就像是遗嘱一样。
过了几天老林又来信了,信上没有太多的话。
介绍了一下小林他们家的祖辈的情况,信的最后一句话是:
说实在话,小林,说你爷爷奶奶是被我逼死的实也不为过。
开学之前,老林最后一次寄信,只有一张照片。照片内容很简单,夕阳下的麦田,但是拍摄的时间有些晚了,加上角度也不是很好,所以照片不怎么好看,小林想了会儿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相框,把照片放进去搁在了桌子上。
接到老林的死讯是在课间,等jing察把话慢慢地说完,上课铃打响了,声音直直地扎进了林月塘的脑袋了,一直都赶不走,小林晕眩地站了起来,只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我要去上课了,麻烦你了。”
都站在讲台上了他突然哭了,拉开门就往外跑。
老林死了,确凿无疑。
小林没对别人说过老林的死讯,可这个消息却像野草一样不停在林月塘的周围疯长,不过一天的时间周围人几乎都小心翼翼、欲言又止。小林尽量不表现出什么来,看上去还是和原来一样,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却也深知没有人想同他一起难受的道理。
对于这点他太有经验了。
初中沉闷不爱说话后来在别人口中就变成了性格孤僻,谁家里出了些不幸,起初周围会抱以同情,过不了多久就会嫌葬礼吹吹打打太吵吵,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体谅。
林月塘和年级主任商量了一下,说他教不了高三了。
年级主任也理解,就把他调到初二去教课。
原来的副校长因为小许的事儿辞职了,开学又调来一个新副校长,姓张,能力一般,家里也没什么背景,看着人不错,实际上怎么样还有待考察。
林月塘一开始不知道张副校是什么情况,第一次见她也没打招呼,张副校问了他一句小林如实回答了,她笑了笑让小林走了也没难为他。林月塘没再说其他的,拿着教材就往教室那边儿走。
一边走这一边想上次他听完老林的死讯在讲台上实在是太失态。
林月塘站在班门口,向着讲台那块儿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儿犯怵。
他退回到楼道里不太想进去,外边有几个同学和他打了打招呼,小林笑得很勉强,他这几天一直都很累,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幸好这些个同学打招呼也就只是出于礼貌,周围来来往往,林月塘有点儿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可能是因为老林死亡的影响已经在林月塘熟悉的每一个角落渐渐地、像水波一样地开始蔓延开来了。
他心里的这些个小情绪最后是被上课铃打散的。
进了教室,他扫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学生刚刚想说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了,这一刻林月塘有一种眩晕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动机他现在没法开口说话,嘴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害怕当老师,害怕底下的学生。
为什么?
他不知道,他现在就一个人了,他不想丢脸,不想说话。
当初小许的那件事儿总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明明不是他逼死的小许,可他身边几乎所有人一提到小许都一脸的讳莫如深,林月塘有点儿想笑,人不就是这样吗?永远都把自己当上帝,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要求别人。
他站在讲台上站了七八分钟下面终于坐不住了,林月塘拿起粉笔想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林”字刚写了一个横,他的手就止不住地开始发抖,粉笔一下就折了。他镇定了一下又拿起来另外一根,这次他太用力,粉笔和黑板摩擦声音十分刺耳。
教室里一片安静。
他背对着学生,觉得他应对不了这些。
每个人都讨厌他,他越想逃离就越狼狈。
“这节课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