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血似朝阳（1）（1 / 1）
【可有可无的结局，你记得我，我记得你。】
阴暗的大房子里，气氛已凝重至极。
“Lansloter……”秦璇玑扶住大门，喘着气唤道。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停住了脚步。
那个平时温和稳重的男子，此时竟然像虚脱一般，衣服敞开，神情潦倒，抱着一具染血的尸体。
他的双眼混沌，依稀还有泪光，静静抱着女娇的尸体，如沉默的雕像。
她轻轻走过去，蹲下，却不知该问什么，或者该说什么。
Lansloter怀中的女娇早已瞪着眼不可置信地死去，她的腹部染了大量鲜血，旁边的血泊里是一把熟悉的飞刀。
飞刀……
她眸中瞬息万变，颤抖着捡起那把飞刀，揣在怀中，抬眸：“是他……杀了女娇？”
他、终于醒了么？
Lansloter没有言语，巨大沉重的悲伤，让他回到了年少最初的那段叛逃地狱谷的日子，带着女娇逝去的痛苦，他曾经熬过一次，如今命运却再次让他面对。
再也难以面对……
“Lansloter，”秦璇玑神情黯然，“你不要这个样子，至少你和拓羁还在。”
他摇摇头。
她眼眸一滞。
“他也快死了……”
Lansloter喃喃自语中，更加抱紧了女娇，神情愈加悲痛。
他也快死了……
这句话如利刺一样狠狠刺痛了她的心思。
她最不愿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不自觉的，她低头凝视着手上的紫戒——那个曾经暗夜拓羁郑重套住她的紫戒，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美丽光芒……
——那时，他承诺不会放开她的手。
可是，为什么呢？
就算明明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宿命的死亡，他怎么可以违背自己许下的誓言？！
——他宁愿一个人走向最终的结局，也不愿她的陪伴么？
想到这里，秦璇玑眼瞳紧紧一抽。
暗夜的风越来越大了。
自从慎长老一死，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了某种奇怪的变化，她从叶斯特那里逃出来，寒风冷夜，萨默的出现，夕颜的反击，整个世界都在颠覆。
走出大房子，秦璇玑了解Lansloter也不知道苏醒后狠下手杀了女娇和她腹中孩子的暗夜拓羁去了哪里，天地如此广阔，时空如此辽远……此时此刻，她好想见他，真的好想。
思念，像蝗虫一样摧枯拉朽。
“拓羁……”秦璇玑喃喃。
过去的回忆渐渐清晰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的最深处苏醒过来，想努力冲破尘封的记忆……
霎那间，她的身形忽然间有了短暂的颤抖——
“我怎么会忘了那里呢？……”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风猛烈地吹起了她的长发！
回忆如潮水一般覆盖了一切，她终于不顾一切奔向记忆中那个刻骨铭心的地方，伤感的情绪似乎已经酝酿到了极点……
……
“不要！！——”
强烈的逆风使得一声惊呼消失无踪。身后有急促奔跑的脚步声传来。
在风停歇的片刻之间，雨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也仿佛在此刻停顿。
最后，她终于抬头望了过去。
“璇玑！……”
一个低沉紧绷的声音响在耳畔。电光火石间，她的视线撞上了一双深若寒潭的幽蓝眼眸。
紧接着，有双手环住了她的腰，两人极速往黑暗的崖底坠落……
与此同时，风雨铺天盖地地扑向他们，顷刻间掩埋了一切……
……
断崖顶。
一抹身影静默地站立在那儿，陷入了沉思之中……
究竟是什么变了呢？
为什么即使是现在的满天星辉——最明亮的光芒也不能点亮她的双眸？为什么，她的眼中，不再有了以前的一点神采、一点闪亮？
有的，只是一片沉寂的黑色。
和那个人一样……
这时，一阵奇怪的响动在她身边响起。
——小夜？
她轻轻抚着温顺的小夜，低声喃喃：“小夜，当初，是你把我引到这个断崖顶。是不是一开始，你也希望我们在一起？不管结局是怎样的，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是么？”
小夜愣了片刻，紧接着，它开始晃动，激动地往前游行，似乎试图引她注意什么……
“小夜！”密拉喊道，眉头微皱，“怎么了？”
她抬起头，试图找出小狼如此兴奋的原因。
“谁？谁在那儿？”
她喊着，屏住呼吸。
茫然的视线投向了旁边黑暗的树丛。
有个人影从树丛走出。
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头发、幽蓝的眼睛。
是他……
………
断崖上。
夜风拂起了她的长发，也吹起了他的衣角。
他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一时不察，笔直地撞到了他的背上。
“暗夜拓羁！”秦璇玑捂住被撞痛的鼻子，“走得好好的，你……”
他的表情在瞬间让她忘了想要说的话。
暗夜拓羁竟然在微笑！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暖笑意。
随即，他的笑容收敛起来。
“我忘了给你一样东西。”他说道。
微风从山崖的另一边吹来，几片泛黄的树叶在他们身边静静地随风飘落。
——“这是紫戒。”
………
还是那个断崖。
她的声音空茫而飘忽——
“红鹰临死前就是站在这里，抱着白鹰的头颅跳下去的吧。那一刹的光辉，真的胜过了世间的千言万语……”
抬眼，秦璇玑看着懒懒地靠在树上的那个修长的身影，问道：“拓羁，红鹰为什么要选择死？”
婆娑的树影掩盖了暗夜拓羁眼中的表情。
“那是因为，”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她想被原谅……”
有淡淡的苦涩随之流到心里，秦璇玑轻声：“那你呢？”
“如果有一天，你和他们一样不得不面临宿命的死亡，你那深藏于内心的眷与梦，又会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他淡淡地道。
一阵秋风吹过，带来清冷的空气。
………
是那个断崖！
——暗夜拓羁一定在断崖边！！
秦璇玑不顾一切地奔跑，所有最初的过去全回到了心里……
是的，唯一的真实，被埋葬在心里最深处。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就在她快到达崖顶的那一瞬间，夜空西北角一颗本已黯淡的星辰突然发出骇人的光芒，照耀整个天地！
然而，那种光芒又凭空消失了，瞬间泯灭。
“星辰爆发？”低低的，她吐出这句熟悉的话，眼神却复杂起来——
慎长老一死，暗星就爆发了，人为改变天命的显示，无思城里，那个在操纵这一场命运的人究竟想做什么？现在，连代表暗夜拓羁的那颗暗星已经爆发了，慎长老多年前的巫术维护已被解开，接下来，就是命定的死亡么？
——但是这一次的爆发，看起来却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此时，秦璇玑已经来到了断崖顶。
她看了过去——
断崖边缘，一抹挺拔的黑色身影静默地站在那里，他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这个无比熟悉的背影，如今却让她无比悲哀。
是他……
她终于找到他了，不是吗？
泪水浮上眼眶，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哽在喉间。
“如果有一天，你和他们一样不得不面临宿命的死亡，你那深藏于内心的眷与梦，又会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
此时，他的名字她却怎么也喊不出？
下一刻，秦璇玑走向了那个孤独高傲的背影，她的眼中依然流光闪耀。
缓缓地伸出手去，她竟然从身后抱住了断崖边缘站立着的人。
那个身躯明显一颤。
“璇玑……”
“别动，别动。就这样让我感受你的存在……”秦璇玑轻声。
于是，他静默了。
黑暗中的沉默，仿佛是奢求的片刻美好。
他们，都选择平静坦然地感受着这一切……
包括死亡。
良久，暗夜的风中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
“即便是现在这一瞬，我也已经感受到了永恒。”
即便是现在这一瞬，我也已经感受到了永恒。
霎那间，秦璇玑的泪水倏然而下……
然而，就在这时，暗夜拓羁让人猝不及防的一个转身，紧紧抓住了她的的手臂！
“拓羁？”秦璇玑不解地注视着他苍白的脸。
“璇玑，”暗夜拓羁忽然靠近，对着她低语，“一起死吧。”
和我一起毁灭吧……那一瞬将是真正的永恒……
秦璇玑全身一颤！
她不由自主地推开他，后退着，眼里有隐隐的疑惑——
“你想和我一起死？”
暗夜拓羁冷静道：“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不是！”秦璇玑摇了摇头，不断后退，她的声音坚决有力，“不是这样的！你是黑暗的神话，你有着不一样的生命和过去，你不能倒下！”
暗夜拓羁走进：“因为希望我活下来，你拒绝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他的幽蓝双眸中透出一种凌人的光，一字一句地开口————
“可惜，从一开始，我就只听从心的愿望——而现在，我内心最深切的渴望，就是你！”
他一步一步向秦璇玑走去，手里竟然现出了一把锋利的飞刀！
“拓羁……”秦璇玑看着他，眼神逐渐凝聚，“是因为慎长老么？”
话音刚落，暗夜拓羁的步伐止住了。
唇间的那抹冷意消失，他的眼眸渐渐有沉淀的情绪。
秦璇玑后退一步，凄然一笑。“慎长老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母亲是辛西娅……果然你早已了解一切。你从一开始利用夕颜引来我，也是因为你认定我是辛西娅的转世，现在慎长老死了，没人可以跟无思城里面那个最神秘的力量对抗，你多出来的这十几年生命也到了尽头，现在的你，之所以想抓住我，是担心我被无思城的人对付，成为祭品对吗？”
“……”暗夜拓羁沉默下去，片刻忽地低声笑起来——“是的，璇玑，你永远都是如此了解我。”
他玩弄着手中飞刀，冷笑，“既然如此，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于是，他对着几步之外的秦璇玑挥出了一道死亡的弧线！
黑色的闪电割裂了一切。
在那一击袭来时，她根本无法躲避。
她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最熟悉的人对自己发出必杀的一击。
只是几步的距离。
她眼睁睁看着那一道死亡的光呼啸而来，却不想闪躲。那把飞刀直直插入了她的肩胛，血飞溅而出。
也就是那一瞬，暗夜拓羁突然捂住了胸口，好像体内有什么即将冲破黑暗出来……血心石即将爆发破碎的力量让他迷失了自己，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化，一股巨大的冲力在体内疯狂撞击！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急遽前进，止不住身形，撞入秦璇玑及时展开的双臂中间。
见到刺入她肩胛的那把飞刀，他突然停住了，就这样静静地停在她的双臂之间，无声无息，仿佛死去。
终于，在眼里黑暗退去的瞬间，他怔在了原地，无法说话。秦璇玑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贴近了他，轻声呼唤：“拓羁……”
——没有想到，我最终还是要死在你的手里……难道，你就是我始终无法摆脱的宿命羁绊？
那一瞬，她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坦然，所有的坚持和守望都颓然溃败，仿佛一片到了季节从树梢落下的叶子，准备随着湍急的水漂然远去。
真好……真好。就这样结束，也是不错。
她紧贴着他的胸口，感觉他冰冷的身体正在被她心口滚烫的热血温暖。
暗夜拓羁怔怔看着她，不知道神智是否已然恢复，脸上却毫无表情。可是，她觉得他的身体开始渐渐发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他缓缓伸出手去，拔下她肩上的飞刀，扔在了地上。
声音低沉而痛苦——
“对不起。”
“不必抱歉……”秦璇玑低声喃喃，因为痛苦而抱紧了他，“我一直都明白。”
然后……
时间静止得如同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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