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血人(1 / 1)
城里“上林春”的竹叶青和腊牛肉、五梅鸽子、鱼羊双鲜,都是远近驰名的,所以与叶久柳分开,转而在江湖上最有智慧的两个人口中得知了一个不是答案又是唯一答案的答案的陆小凤他们现在正在上林春。
陆小凤是个很讲究吃,也很懂得吃的人。
“没有法子,这算是什么回答?”陆小凤喝了杯竹叶青,苦笑道:“这一桌子酒菜最多也只有五两银子,这见鬼的回答却要五十两。早知道我还不如冒着被姜小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去问她,我敢打赌,她的回答绝对比不知道好得多。”
花满楼淡淡的微笑着,道:“他说没有法子,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既有钱,又有名,而且还是个彻底的自由汉,从来也不管别人的闲事,再加上六亲不认,眼高于顶,你对这个人能有什么法子?”
花满楼道:“但有时他却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奔波三千里去复仇。”
陆小凤道:“那是他自己高兴,他若不高兴,天王老子也说不动他。”
花满楼微笑道:“无论如何,我们这次总算没有空跑一趟,至少我们知道确实是有大金鹏王朝的存在。”
陆小凤道:“就因为他说的不假,所以这件事我们更非管不可,就因为我们要管这件事,所以更少不了西门吹雪。”
花满楼道:“他的剑法真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陆小凤道:“也许比传说中还可怕,从他十五岁时第一次出手,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在他剑下全身而退的。”
花满楼道:“阿久说过,这江湖上有修有情道的,挣扎在红尘中,
剑出总留三分力,有修无情道的,一生只求剑之终极,无情无爱,剑出不回返。”
陆小凤道:“虽然我的朋友很多,但你知道的他是我的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陆小凤想起当年关中时,几个孩子溜出来游戏,在河边烤地瓜,司徒猴子总喜欢和他打赌,闹着要吃最底下的地瓜,拨弄中,火星将附近的茅草堆点燃,大火中穿白衣的少年踏着烈焰而出,烈火红唇,面目如玉,姣若皓月,陆小凤那时还没有经万花丛中过的心不可抑制的乱了。
他又倒了杯酒下去,接着道,“如果独孤一鹤真的是青衣楼的楼主,这事就真的麻烦了,不说他一身精纯的内功和他入峨眉后自创的刀剑双杀,我只担心他入峨眉前那几手刁钻的功夫。”
陆小凤话虽是这么说,但语气间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花满楼只接着道,“我也听说过峨嵋七剑,三英四秀,都是当今武林中,后起一代剑客中的佼佼者。”
陆小凤道:“阎铁珊‘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却比他们七个人加起来还难对付,这个人年纪不大,辈份却极高,据说连关中大侠山西雁,都得叫他—声师叔的。”
花满楼道:“这种人怎么肯在严立本手下做事?”
陆小凤道:“因为他昔年在祁连山被人暗算重伤,严立本曾经救过他的命。”
花满楼摸了摸扇骨,只觉得人心如此不足,“唉,一定要去请他吗?”
陆小凤沉默,他是个聪明人,也不缺少江湖经验,知道有些事情沾染上了,就很难逃脱开。
忽然听见门口发生一阵骚动,一阵惊呼。
一个人踉踉跄跄的从门外冲进来,一个血人。
四月的春阳过了,正午已偏西,斜阳从门外照进来,照在这个人身上,照得他满身的鲜血都发出了红光,红得令人连骨髓都已冷透。
血是从十七八个地方同时流出来,头顶上、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嘴里、咽喉上、胸膛上、手腕上、膝盖上、双肩上,都在流着血。
就连陆小凤都从未看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伤口,这简直令人连想都不敢想。
花满楼皱了皱眉,他知道又有人死了,只为了一笔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的钱财。
对于一个对生命充满热爱的人,他无法接受别人对生命的轻辱亵慢,他想起,叶久柳靠在门框上
这人也看见了他,突然冲过来,冲到他前面,用一双已被鲜血染红了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喉咙里“格格”的响,像是想说什么。
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的咽喉已被割断了一半,但他却还活着。
这是奇迹?还是因为他在临死前还想看陆小风一面,还想告诉陆小凤一句话?
陆小凤看着他狰狞扭曲的脸,突然失声而呼:“萧秋雨!”
萧秋雨喉咙里仍在不停的“格格”直响,流着血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恐惧、忿怒、仇恨。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萧秋雨点点头,突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呼,就像是一匹孤独、饥饿、受了伤的狼,垂死前在冰天雪地中所发出的那种惨呼一样。
然后他的人突然一阵抽搐,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鞭子,重重的抽在他身上。
他想告诉陆小凤的,显然是件极可怕的秘密,可是他永远说不出来了。
他倒下去时,四肢已因痛苦绞成了一团,鲜红的血,已渐渐变成紫黑色。
陆小凤跺了跺脚,振起双臂,高大的身子就像是飞鹏一样,掠过了四五张桌子,从人们的头顶上飞出,掠到门外。
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也留着一串鲜血,从街心到门口。
“刚才有辆马车急驰而过,那个人就是从马车上被推下来的。”
“是辆什么样的马车?”
“黑马车,赶车的好像是条青衣汉子。”
“从哪边去的?”
“西边。”
陆小凤什么也不说,迎着斜阳追出去,奔过长街,突然又听见左边的那条街上传来一阵惊呼,一阵骚动。
别人都知道陆小凤的两根手指,姜小白却曾一见面就说,陆小凤果然像只翱翔九天的凤凰,有一身追星揽月的轻功。
这世上少有他追不上的人。
然而他依旧晚了。
现在马已倒了下去,嘴角还在喷着浓浓的白沫子。
赶车的人也已倒了下去,嘴角流的却是血,紫黑色的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青布衣裳,他的脸也已扭曲变形,忽然间,淡黄的脸已变成中毒之人才有的死黑色。
陆小凤一把拉开了车门,车厢里的座位上,竟赫然摆着一对银钩。
银钩上系着条黄麻布,就像是死人的招魂幡,上面的字也是用鲜血写出来的:“以血还血!”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银钩在闪闪的发着光。
花满楼轻抚着钩锋,缓缓道:“你说这就是勾魂手用的钩?”
陆小凤点点头。
花满楼道:“勾魂手就是死在萧秋雨手上的?”
陆小凤长长叹息,道:“以血还血!”
花满楼道:“但另外一句话,却显然是警告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的。”
陆小凤冷笑道:“青衣楼的消息倒真快,但却看错人了。”
花满楼也叹了口气,道:“他们的确看错了人,青衣楼本不该做出这种笨事的,难道他们真的认为这样子就能吓倒你?”
陆小凤道:“这样做只对一个人有好处。”
花满楼道:“对谁?”
陆小凤道:“大金鹏王!”
花满楼原来觉得他们只是求财心切,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只有满心的不喜。
他有些担心叶久柳了,他知道叶久柳功夫不错,但青衣一百零八楼行事如此不择手段,他家阿久那么心软,难免会中暗算。
陆小凤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紧紧握着银钩,忽然道:“走,我们这就去找西门吹雪,现在我也想出了一种法子对付他。”
花满楼道:“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这次他若一定不肯出手,我就放火烧了他的万梅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