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三月的风》(迹部景吾 篇)四(1 / 1)
初中时,迹部是所有女生梦寐的理想男友。那时的雨宫弥生还是千金小姐父亲的掌上明珠,生于商业之家的雨宫弥生受父亲影响从小耳濡目染经商之道,故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想要急切直接的与迹部接触,而是慢慢拉拢他身边的人;他打网球,她就去了解与网球相关的知识。初一就建立迹部后援会自己担任会长,时不时会有些小礼物往迹部队伍里送,这其中就包括便当和巧克力。比赛时,她会去其他学校探查敌情。其实迹部根本不需要这些,但她还是把查到的资料一字不落地整理出来交给他的队员。
雨宫弥生的一厢情愿,从迹部不咸不淡的反应中便知道,迹部本人压根儿不把她当回事。可从什么时候起,迹部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的呢?雨宫弥生私以为,是家中突逢变故使迹部起了怜悯之心吧。
初二放暑假前,雨宫弥生突然跑来问迹部可否让她到他家住一段时间,父亲要去国外出差自己家里没人,还说了一堆关于他们家如何好的奉承话。迹部随口一句“随便你”,她就真搬进来了。
暑假过去,住在迹部家的雨宫弥生没有搬走的意思,每天跳脱得跟猴子似的;到十月,雨宫弥生还在迹部家活蹦乱跳。
迹部对雨宫家的事情上了心,出差的时间太长了。当他派人查了才知道,雨宫公司早已是山穷水尽,雨宫的父亲现在正四处躲债。还在愉快地哼着歌的雨宫弥生显然不知道自己家里的真实情况,一家公司不是说倒闭就倒闭的,这几年雨宫父亲大概什么也没告诉女儿,就这样让她无忧虑地生活着。灾难降临的时候,这位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如何自处呢?
他们在一个风雨雷电的日子里迎来寒假第一天。早上六点半的冬日天色浓黑一片,迹部是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作息,此时的他早已洗漱完毕,准备食用女佣们准备好的豪华西式早餐。另一边雨宫弥生穿着熊猫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闭着眼睛从楼上一步步缩下来。迹部身旁的管家看她那样走路很危险,提醒她:“弥生小姐,要小心台阶。”
雨宫弥生在迹部家里住了这么久,迹部对她晚睡晚起节假日窝家里通宵打游戏这些乱七八糟的恶习早已见惯不怪,只要别扰乱他的正常生活其他的都任由她去。就在雨宫弥生慢吞吞地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时,她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按了接听键,嘴里嘟嚷着:“谁呀?这么早。”
片刻后,不知她听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这么早就是为了讲笑话给我听,让我醒神呀?”
笑着笑着她握着手机的手轻颤了下,缓缓睁开闭着的双眼,神情严肃:“不是骗我吧?”
管家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迹部,靠近他耳边低声说:“景吾少爷,不会是……”
“我知道。”迹部推开吃到一半的早餐,“她家的事情瞒是瞒不过去的。”
迹部大概猜这个电话的内容。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人,绝望之中会做出什么事情,迹部能想到的结果只有一个——以死解脱。
雨宫弥生使劲儿揉自己的眼睛,卯足劲儿往自己脸颊捏去,以确定这是否是梦。她吃痛地“嘶”了一声,折身快速往楼上奔,再跑下楼的她已换好一身常服,拿着雨伞,经过迹部和管家身边时,扔下一句:“早餐我不吃了,我有急事先出去一下”,便飞奔至磅礴的大雨里。
管家急忙喊:“外面这么大的雨,弥生小姐要往哪里去?”
“随她去,”迹部向管家吩咐,“去把车开出来,跟着她。”
管家以为少爷只是让他跟着弥生小姐,哪想少爷自己也坐上了车。
雷雨交加的天气里,一主一仆如蜗牛似的开车跟着雨宫弥生,看她拍东家门按西家门铃,进每家出来无一例外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雨宫家亲戚和从前与雨宫父亲公司有过合作的人告知雨宫弥生的结果都只能是一个。雨宫弥生折腾累了也放弃了希望,垂下双肩扔掉雨伞,兀自站在雨里,仰望着云层厚重的天空,任由雨水冲刷她的脸庞。
迹部在调查雨宫公司时也知道了雨宫弥生母亲亡于难产,是父亲一手把她带大。或许是为了她早逝的母亲,雨宫父亲一直把她当公主养,如今她唯一的依靠垮了,这事对她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弥生,走吧先回去。”迹部撑着伞走到她身边替她挡雨,认识雨宫弥生近两年都是以姓氏称呼她的迹部改唤她名字了。
雨宫弥生垂下头,喃喃着:“可见我现在有多狼狈,有多让人可怜!”
“景吾,”雨宫弥生细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家的事啊?大家都不告诉我!”
迹部遮在雨伞下的脸阴阳不定,对于雨宫弥生的疑问不置可否。
“也是,不管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对你而言只是在家里多养一个闲人。”雨宫弥生自我嘲讽般冷笑,“回去?回哪儿去啊?那是你的家!”
“这么大的雨,闹什么呢?”迹部示意一同跟来的管家把雨宫弥生带上车。无论她是埋怨他,还是自暴自弃,他现在都生不起来气。他不会安慰人,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走吧,弥生小姐,这样淋下去生病的。”她如木偶般任管家搀扶着前进,唇边泛起一丝虚无的笑,“前两天,爸爸还打电话跟我说他很快回来。呵!他真的回来了!”
管家一句关心的话,竟是一语成谶。自那后,雨宫弥生病了一个多月。
雨宫父亲葬礼之后,雨宫弥生就搬出了迹部家寄住亲戚家里,还辞掉了迹部后援会会长一职,不再围绕着他团团转,为他的事情费尽心思。她积极参加各处的歌唱赛,为她歌手这个梦想全力进发。
初三第一学期开学前,随着一部由漫画改编的偶像电视剧的热播,雨宫弥生所演唱的主题曲也大受欢迎。自此,她忙碌的偶像生涯正式开始。
雨宫弥生用她人生第一笔收入在外面租了房子,搬离了亲戚家,这是作为她长大成人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生活。
出道一年多,偶像雨宫弥生的人气只增不减。工作中的她活力四射,生活中的她却像抽干气的皮球。爬得越高,雨宫弥生就越觉得曾经那一厢情愿的小女孩心思简直愚不可及但又让自己无比怀念。偏偏迹部要拿她这矛盾的心理来戏弄她,她有一千只手在心里刨坑想把自己埋进去。
然而,这个变着法儿千方百计想让她打起精神的少年,还有以前给予她的诸多帮助,她发自内心真诚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啊,景吾!”
这句煽情的感谢语惊醒正在沉思中的男生。
“被我感动到了?要谢我?怎么谢我啊?”
迹部开启他的自恋模式,雨宫弥生立即后悔了她刚才没能噎进肚子里的话。
“这么说来,我家现在还缺女仆呀。”
雨宫弥生竟无言以对,她一甩头,丢给他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
迹部注视她骄傲离去的背影,饶有意味地说了句:“越来越有趣了”,那个当初以他为中心唯他是尊的女生,现在也会处处跟他抬杠了。
公众人物的一言一行都备受大众瞩目,为不落人话柄,许多人处处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可雨宫弥生却反其道而行,直言那就是她生活中的真实模样。喜欢她的人不仅不反感,反而更加青睐于她,到底是被人纵容过度,才会让她忘了事事利弊一体祸福相依。
她几次三番来往于迹部家,不管真心为何,明里都是以朋友的名义;但这一系列举动在别人眼里意义就大不相同了,特别是爱捕风捉影的人。
春风得意了四年,几张照片一段文字陈述,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迹部曾以玩笑式的语气拿这座迹部“白金汉宫”的女主人位置诱惑雨宫弥生,哪知雨宫弥生把头一仰,骄傲地说:“我才不要做黄金笼里的金丝雀呢!”
“是吗?”迹部一笑:“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这只金丝雀的。”
雨宫弥生对此不屑一顾。她说过:“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爬完。”
迹部嘲笑她愚蠢,选择的路就算只有一条;但方法各式各样,不必死脑筋一味钻牛角尖。
她说:“想用实力证明自己。”
迹部沉默。
用实力证明自己——他比谁都理解这种心情。
从傍富丑闻发生到她复出的那两年,雨宫弥生一次都没联系过他。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位从小享受着富足生活的千金小姐对梦想的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