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各有打算(1 / 1)
王项见司马逸走远了,也没见李章自己过来。正想着是不是得自己过去呢,就见潘公公拍了李章一下,李章踉跄了两步,才缓缓向自己走来。
周氏已领着众人转去放灯,潘公公不远不近地跟着,眼睛时时扫向一边的李章和王项。
王项在王府已见过李章,李章却因事故迭起心智混乱而未曾注意,这时当面见了,温和地点了点头,却是无话。
王项讷讷,看着始终关注着这边的潘公公,更是不知如何说起,踌躇半晌,挤出一句:“你瘦了,宫中饮食不合胃口?”
李章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憋得红红的,知他有话要说,犹豫着微皱起眉,没看潘公公,转身也向着周氏那边走去,边走边说道:“陪我放个灯吧。”
他们走到离众人不远的空地边,李章从怀里掏出两个简单折叠的纸灯,拉开,王项呆呆地看了一眼,起身去削了两片薄木板,递给李章。李章默默接过,坐上纸灯,放进两段小小的蜡烛。
“带火折子了么?”
“……放灯也不带火啊?”
“没火,娘也会看见。师傅……,也许不愿意看到。”
李章抱膝坐着,静静地看着蜿蜒的灯河,眼神清澈而迷茫。
王项在那一路上一直把李章当做了依靠,这时突然发觉他也只是个和风瑜差不多大的稚嫩青年,一时心里又有些温柔的感觉慢慢浮起。
“穆统领不会不愿意的。”
李章埋下头去,没有应声。王项以为他在哭,却见他的肩背非常平静,两片肩胛骨突兀地撑着衣料,十分的扎眼。王项深深地皱起了眉。
身边欢笑声不断,太皇太后被那几个少年哄得满面放光,宫人内监皆是面露喜色,连潘公公的注意力也移去了许多。
王项瞅着没人注意的当口,极小声地在李章耳边说:“皇上说,过些时候,就想法救你出去。你且耐心等待些。”
李章抬起头来,看着王项的眼神有些奇怪:“救?出去?呵!你去转告他,我在哪里都是一样,没有必要。”
王项有些急:“怎么会一样!”
“王侍卫,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
“不好回答吗?”
“你,是副统领。”
“……谢谢!”
“你……”潘公公又望了过来,王项憋了一会,忽然声量不小地说:“皇上想重建侍卫营,我嘴笨,讲不过来。”
李章瞥了潘公公一眼,不在意地顺着说道:“演出来就是了。”
“没人配合。”
李章有些惊讶,转眼去看王项。
王项一脸认真:“我正想去求皇上。”
潘公公靠近了两步。
王项似无察觉地继续说:“穆统领不在了,你就是师傅了!”
李章不相信地看着王项,后者脸上一本正经,眼里隐隐有些兴奋的闪光。
李章哑然,看了眼一脸严肃的潘公公,自嘲道:“我已是后宫之人。况且,我会的你也会,王侍卫又何必自谦。”
王项失望:“你不愿意?”
李章漠然看着河面:“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命数如此,又哪里由得了自己。”
潘公公放松了下来。
河灯越漂越远,河边的人群渐渐散了。周氏已坐上肩舆,冷冷的一眼扫过李章。
李章似有所感地站了起来,看着有些茫然的王项,点头作别:“谢谢你陪我放灯。也谢谢你还把我当做同伴。往者不可谏。侍卫李章,已经不在了。你,保重!”
王项一把拉住了李章:“不过是些不得已的变故,我们一路上遇到的还少吗?!”
李章小心地握住王项递来的东西,轻轻甩开了他的手:“不得已也好,存心也罢,李章早已认命。就好像,我们辛辛苦苦逃得一路,却终是逃不开一样。你若有心,请多关照下兄弟们的家小。蔡煜明临死仍想着他的老母亲,可惜我,顾不上了。”
王项郑重答应:“好。”
潘公公不耐烦地催李章动身,李章向王项抱拳一礼后,转身离去。
回到废院后,李章不解地看着手中的小小蜡丸,捏开,一张薄纸继续包着一粒蜡丸,纸上写着极细的六个小字:服之,三日复醒。李章看了半晌,心说司马逸竟要自己假死以离开么?还真是个能折腾的王爷!
他冷笑一声烧了纸,将蜡丸随手丢进抽屉,不再多看。
王项回去后司马逸就立即召见了他。他不敢直说李章的话,转弯抹角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司马逸呆了一下,随即舒开了眉眼。
“孤真是小看你了,竟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可是,李侍卫不愿意,太皇太后好像也不乐意。”
司马逸不在意地一摆手:“他就知道和孤拧!孤知道如何对付他。倒是太皇太后,需要借上点力。”
“皇上的意思……?”
“这事不用你管。你去把蔡煜明和那些侍卫的事办了,孤,心里不安!”
“皇上言重了!”
“风瑜替孤办中元节的事受太皇太后吓了一场,如今又病了。等下你护着他回去,病好前就留在府里吧!你也不用赶着回来,事情办完了再回不迟。”
“遵旨!”
王项对风瑜早已是知无不言,风瑜听说司马逸竟已做好接李章出来的准备,顿时就打翻了五味瓶。他心里恨着王项的乱出主意,却又不好明闹,便故意不理他。王项果然中招,小心翼翼地追问了半天,风瑜才懒懒地说:“真不知这李章有什么好,竟让你们一个二个念念不忘!”
王项讷讷,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辩解道:“他不该呆在那里。你没看见他瘦成了什么样子。”
风瑜撇嘴嘟哝道:“还不是他自己勾着皇上带他进宫的!哪知道太皇太后就那么厉害呢,该!”
王项看着风瑜满脸不忿的表情,劝道:“你既然知道,也别总想着进去了。”
“谁总想进去了!我才没有那么贱!”
“……”
风瑜说完就有些后悔,小心打量着王项,软了声音解释道:“我是说,我不会非要缠着皇上带我进宫。”
王项叹气,低声道:“风公子痴心一片,若能留在皇上身边,自然是好的。只是宫里总不如宫外自在。”
风瑜笑着抱住了王项的后腰:“我就知道你不会真恼我。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王项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身体也僵硬了起来,不敢动手去拨开风瑜的手,只好吭哧吭哧地讨饶道:“你……快松开,让人瞧见……多不好。”
风瑜嬉笑着故意又蹭了蹭他的背,才松开了手。
当初风瑜和司马逸分别后就忧心郁郁地得了病,一路无心调养,又没有司马逸的消息,走到汉中就病得起不了身。同行的侍卫只能边打探司马逸的消息,边焦急地等他好些,有些特别心急的,说的话就特别难听些,让他更是愁肠百结,病得越发厉害。
穆严找到他们时,因要赶着去接应司马逸,就单单把风瑜留了下来,留下许多银两托给店家照顾。这店家也是个势利的,开头几日耐心还好,十天半月后见一直没人来,就起了坏心,将风瑜锁进阁楼,不给吃不给喝地想饿死他独吞了银两。王项和刘秀己找到他时,风瑜已是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
王项心实,见风瑜病得可怜,又被那样对待,对他就特别悉心。风瑜吃过苦头,害怕又被丢下,有意无意地就使出了手段,诱得王项心乱之下被他抓住了把柄,却并不故意要挟,反倒紧赶着认了他做大哥,楚楚可怜地把自己飘零的身世以及对司马逸的爱而无望哭诉了一番,哄得王项对他死心塌地。
风瑜这会放开王项后仍然想着李章的事,恹恹地又提起了话头:“皇上上回来,说要让我开导他呢,我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没盼头了。”
王项知道他在想什么,劝道:“我看李章一点没这心思,不会和你争什么的。”
风瑜便哼了一声:“皇上有心还不够?皇上这心就没放在我身上过……”
风瑜说着泪盈于睫,王项看见便手足无措起来:“我……你知道我笨,当时看他那样子就忍不住一时激愤,没……没替你想。不然,我也教你九番阵吧?”
“学那个干啥!”
王项吭哧吭哧道:“李章不就是这个厉害嘛!”
风瑜白了他一眼:“那我现学了也比不上他呀!”
“也是。那怎么办?”
风瑜沉吟着,费力想着什么,不确定地问:“上回你说,李章中过什么毒?”
“是蚀心草。”
风瑜继续看着王项。王项便继续道:“据说遇苍耳苔而解,遇锦花则亡。……你想做什么?”
风瑜微嗔着推了王项一把:“我能做什么?这几样东西我听都没听过!不知道我若是找来苍耳苔,皇上会不会领我的情?”
“肯定会!皇上知道风公子如此……善解人意,自然会更喜欢……”
风瑜微微一撇嘴:“善解人意又有何用,不过是为人作嫁衣裳。”
王项再次讷讷起来。
风瑜不再多说,遣了王项去买李麻子家的脆肉小馄饨,王项连声答应地去了。风瑜却阴着脸不知琢磨着什么。
隔日,王项启程去访侍卫营众兄弟的家小,他前脚出门,风瑜贴身的小厮柴旺也离开了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