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拾捌 某些人还要飞升(1 / 1)
“时机?”
不同于我扪心自问,于我而言何为时机,于他而言何为时机,云天河自然而然就在下一刻问了出来。
玄霄没有即刻回答,我感觉他在犹豫。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略过这个话题,“天河,若是大哥希望你留下,你也不愿吗?”
“啊?……大哥,这里真的不是我喜欢的地方,你破冰以后要是想见我,就来山下播仙镇吧,我和菱纱、梦璃都有点担心妖界的事,暂时不会走远的。”
玄霄得知他去意已决,“如此说来,你下山的心意已决,大哥多说也无用了……”
云天河呐呐道:“大哥,对不起……”
“无妨。”他淡然道,“人各有志,岂能相强。妖界之事你不必过于担心,我有凝冰诀护体,再收融三寒器之力,往昔修为定能毫无顾忌地施展。”
“其他小妖都不足为虑,唯一要注意的……只有那妖界之主。”玄霄冷静说道,心中掠过那妖主的矫健诡谲之能,隐隐露出战意。
云天河有些担忧问:“那是谁?比大哥你还厉害吗?……比我爹呢?”
“……我当年另有他事分心,并未亲眼纵观全场,但我师父,前代掌门太清真人与那妖物缠斗,竟也不敌身死……”他回忆道,“以我片刻所见,妖界之主身法诡秘,如幻影飘忽,一招一式尽是俐落狠毒,绝非易与之辈。然而——”
玄霄冷哼一声,战意勃发,“——以我今日之力,也未必会居于下风。”
他突然声音一柔,“不过……大哥尚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什么事?大哥你尽管说。”云天河拍拍胸口,大哥开口绝无二话的架势。
玄霄微微顿了会儿,凝视云天河道,“你身上望舒剑可否借我一用?因羲和、望舒原是佩剑,我运功破冰,除去三寒器之外,还需双剑的阴阳之力配合。”
云天河拿出望舒剑,恍然道,“这个啊~大哥尽管拿去,反正这本来就是琼华派的东西,与其留给那个小气掌门,不如留给你比较好。”说罢,直接往前一递。
玄霄直接愣住。
我在一旁并未说话,却也感到玄霄心中正汹涌澎湃,如大浪淘沙,如雷霆震声。
如此赤子之心,丝毫不见人欲私念,即使是在修仙中人里看,都实为难得。
只听得他道,“……多谢。天河,你助我良多,玄霄永志难忘。”
他一字一顿,目光坚毅。
直叫云天河红了脸,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什么啊……我们都是兄弟了,帮你是应该的吧?”
“是啊,兄弟……”
玄霄心神激荡,思绪良多,使得说出的话语都有些萧索复杂。
他心中着实还生出了些许歉疚,只不过想到自己待他亦如“兄弟”,日后破冰,也定会照拂他,那些许的歉疚也随风而逝了。
玄霄冷静了下来,开口,“……你且走吧,此地玄冰并非一时半刻能够破除,而我运功定会波及四周,恐怕要误伤与你。”
云天河开心的点点头,“好。大哥你从禁地出来以后,要是我已经不在琼华派,千万别忘了来山下看看我~”
“……我相信,你我缘分不会如此之浅……”玄霄语含深意。
我戳着地上的两样“寒器”,略略失神。
有些人就是好运……
寒器很不好找,即使是我等器修知道寒器所在,可这中间含有的阴寒之力,锻造饰物并不需要这等强烈却难得一见的寒器。水系弟子的本命法器倒是很稀罕这些寒器的阴寒之力。是故,需要的就只有这些偏重冰寒进攻的弟子。
我们紫翠派也有一件寒器,可这一件寒器的阴寒之力足以水系弟子取用好几百年!其中寒气之巨无法想象……如今,我眼前就有两件,而我却丝毫未查,只觉冰凉爽快……眼角瞥到冰牢中那人,这三样加起来,真的够么……
我心中着实不安。
而且……
我将视线投入一旁插在冰石上的望舒、羲和二剑,狠狠皱眉。
“喂……”站起身来,我转过身,面对玄霄,唤了他一声,抿唇良久才续道,“这剑……是苏醒的。”
我指的自然是宿主早已死去的望舒剑。
“哦?看出来了啊。”他轻轻叹息,眼眸自柔转厉,唇角微微上扬,“不愧是常年造器的匠师。”
“请称呼我器师,我早就不造山下凡人所用饰物了。”我张嘴先是辩解称呼问题,面上阴郁追问道,“是那个韩菱纱吧——你早知晓。”却从来未曾提过!
“不错,”他心情甚好,语气矜傲,“从他们上山,我便知晓,是故人之后临近。”
“……!”我睁大眼,心思转动。
早知道故人之后临近,那不就等于早知道云天河一行人到了……甚至,羲和望舒都是苏醒的,他作为羲和宿主自然可以催动双剑共鸣!引他们前来?!
而且听云天河曾提到过,外面剑林有许多符灵,那么……
“你、你是不是已经到了‘离合’期?!能元神出窍往来千里?!”
——你,是不是早和琼华派如今的掌门人夙瑶有着什么谋划?
我紧张的瞪视他。
玄霄微微挑眉,“‘离合’?我们剑修可不讲这样的境界……”他嗤笑一声,“若硬要比对,那我也该是大成合体这一阶段了。”
……甚至,不是寂灭期吗?
我浑身冰冷。
开光、灵虚、辟谷、心动、元化、元婴、离合、空冥、寂灭、大成、渡劫。
这是……多么可怕的修仙速度……这么快,当真、当真无碍吗?
只听得他沉声道,“待我吸进三寒器、冰牢的阴寒之力,合望舒之力,定可为前人所不能为之事。”他略掀唇角,“否则人生一世,还有何意!”
“——玄、霄、誓、灭、妖、界!!!”
我是怀疑他与夙瑶已有谋划,可也不曾料到,过了一个时辰,那夙瑶就进了禁地。
耳边听着他们言语,心都凉了一半。
原来,云天河他们加入琼华派,是玄霄授意。原来,他早能物外化身。原来,那日我突然醒来就被他封在法器中,是他忙于谋划。
可是,这些于我而言,我都可以不在意!然而——
——这厮,还想着一派飞升!
猪啊真的是!我捶胸顿足自己怄了大半天气。若非有人,我早不留情面骂他了。
开口想劝,可有夙瑶这个认同飞升之人在,我又如何规劝?我才不想见她!
又听到他们商议一个在禁地专心吸纳阴寒之气,一个在禁地以非宿主之身磨合驾驭望舒剑。我烦都要烦死了,玄霄倒是将荷包还了我,可是重得身家财产的喜悦也减不去我目前的焦躁不安。
一派飞升、一派飞升!谈何容易?!门中弟子良莠不齐,境界更是参差不齐,飞升岂会是人人都能飞升的?!
人欲无穷,渴念丛生,因此修行被阻之人多若江鲤!
而且……以杀戮他族为“因”,又如何得到修身成仙的“果”?
再看他如今冰火相容显露的威力外露强横……不说走火入魔都对不起他!
但是这厮神智十分清晰,说话也有条不紊,甚至还能与我斗嘴……
我心中无限苦逼。
——你找死麻烦先放了我可好?我真的不想最后落得魂飞魄散啊……
第二日,我百无聊赖在墨玉戒指中熟悉黑暗中极缓速度浮空飞扬的断金。墨玉戒指本来是风属性,可是成为玄霄的本命法器之后,自然就成了火属性的器。可惜了我仙风云体的加速刻铭哟……我耸拉着脑袋……心中还有些庆幸还好我当初见识了炼狱火海的威力,自己也附了上去,不然全刻风系的现在就亏大了!要知道,我自己都成了器的一部分,这任何改动都是在割我肉啊!
经过多年强化的法器中枢,墨玉戒指,我是不敢动了,但是断金只属于被控制的部分,我如今既然成了器灵,要改动属于我的武器自然很容易,不过首先还是要我先熟悉水火两系下,我怎么战斗吧=_=……
正熟悉着断金,无端端的好顺手,还有些思路没有想通,我突然被玄霄拉出了外面。
我瞪眼,“干嘛?我在修行呢!”
玄霄此刻正在打坐,睁了眼,带着戒指的手指一弹。
“喂!你小心点!”我吓得扑了过去,接住他扔过来的墨玉扳指,脸都白了,“你这是做什么?”
他闭上眼,“天河就在禁地外,你多年未曾炼器,倒不如跟他在外走动,或许回门派看看也是好的,别一个人瞎捉摸。”
我嘴角抽搐,“……你以为我会对我自己的‘身体’做什么?”他这话是说我动手会把我自己玩坏是吧?!
“之前不是很不乐意我回门派吗?今日怎的这么大方放我回去?”我撇撇嘴。
他依旧闭目打坐,面无表情,“与其你在此打扰我,倒不如让你去和故人之后叙旧。而且过不了几日,一定会再见。”
我实在是……想顶他嘴……他这是放小猫小狗出去野几天然后等他有空了又抓回来的节奏吗?!我想骂人,我还想打人了!
“哼!”我气得拂袖,“那就托你吉言,我会好~好~叙旧的!”说话间我扔了无数白眼给他。还真被他说对了,我就是不想看他这种执着劲!
说完,我气呼呼往外走去。
门外,云天河被掌门人夙瑶打击的神色慌张,着实不能置信。
自己和菱纱、梦璃顺利拜入琼华派,还是大哥授意?之前初次相见,也是因为大哥是双剑宿主之一,是他主动引起的共鸣,而不是他以为的意外相见!大哥骗了他?
……甚至、甚至大哥恨着他的爹娘?!
什么再度苏醒过来的望舒剑?!他不懂!他们不是同门师兄弟吗?!为什么要这样?!
“……师兄?那又如何?你可知道?玄霄恨云天青、夙玉入骨,没有杀了你,已算手下留情!”夙瑶毫不留情道。
哇哦……我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停留在禁地门内,没有出去。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云天河难以置信,全是这小气掌门胡说八道,对不对!
夙瑶冷冷扫视来人,云天河的不相信,慕容紫英的沉默,韩菱纱的苍白,冷哼一声,“看样子,不与你说清楚,你是不会死心的。元亦,去将本派密卷取来。元亦,我命你将卷轴上所记,一字不差地念出来。”
密卷……我直接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种东西也会记录像玄霄这样被放弃的人的一点私人情绪?
眼珠转了转,我恍然想到,这是夙瑶要开始忽悠人了么?
只听得似乎那名叫元亦的男弟子,念道——
“吾派第二十代掌门道胤真人以惊世之才,苦修终年,于万年参悟以阴阳双剑合合之力,携派中弟子飞升之秘法。自此,穷三代之人力、物力、终成羲和、望舒双剑……”
我摸摸下巴,三代之力……羲和、望舒绝对是绝顶材料!
“阴阳双剑需以‘人剑相合’之法修炼,数载方有所成。而双剑飞升之法,必辅强盛灵力,非人世苦修所能及。道胤真人不愧思虑深远,曾夜观星象,占一奇地,灵气充沛异常,应能为吾派所用。奈何此为妖界,并不易与……”
妖界……我木讷站立,回忆起当日记忆中灵气逼人的妖界入口……
“吾派弟子玄霄、夙玉资质上佳,乃被选为双剑宿体。历三载,逢妖界以十九年为一周,再度降临。玄霄、夙玉合双剑之力网缚妖界,令其不可动弹,以引取极大灵力。而妖界顽抗,吾派与之力斗,第二十四代掌门太清真人不幸为妖孽所害,引发战局旷日持久,惨烈非常。”
网缚……回忆起当日所见,我微微汗颜,琼华派飞升之法当真匪夷所思!不过那妖主当真厉害,太清真人也陨落了……我叹息一声,转眼十九年……他还想网缚一次,作为网缚剑柱他是不能动了,那谁来对付妖主?只怕比十九年前更难!
“关键之时,望舒剑宿体夙玉心生怯意,更因私情,与其师兄云天青携剑出逃。羲和剑宿体玄霄独立难支,令妖界脱离昆仑而去。”
怯意?我几乎想嗤笑出声,夙玉啊夙玉,你向来外柔内刚,怎的就怯弱了呢?如此软弱!又如此偏执!
若说往日我还挺喜欢云天青与夙玉,如今,我为往日识人不清而愤恨……
“……此一役吾派伤亡过百,其中掌门太清真人、掌门首徒玄震、长老——”
“够了。”同被带回记忆过往的夙瑶回过神来,立即打断,平息了些胸中臆气才续道,“若非云天青、夙玉临阵脱逃,玄霄又怎会运功过度?且他无望舒剑支持,内息大乱,才终致阳炎侵体,变为后来的模样!”
若非云天青、夙玉临阵脱逃……玄霄他,该是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仍然是琼华派的天之骄子,即使在我等器修门派抑或丹修门派看来仍然不屑他天赋,也会还是剑修中的顶尖人物。
玄霄与我,从来不是同一类人。
我低头,双手掌心向上举在眼前,仍旧一片空白。
云天河失神道:“大哥……他……他是被我爹和我娘害的……”
韩菱纱在旁安慰:“天河,你别理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卷轴,随便念一念,就要别人相信啊!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这卷轴为何不敢放在经楼里?”
夙瑶冷笑,“派中秘辛,岂是人人可知?何况有你妙手空空,万一卷轴被你所见,那我与玄霄不是功亏一篑?”
在旁听了许久的慕容紫英忍不住询问:“掌门,弟子还是不明,无论如何,本派只是要将望舒剑取回,又何必……何必如此对待天河他们?”
夙瑶妙目一横:“大胆!你有此一问,是觉得我曾错待他们?云天河等人入门以来,我命你尽心传授心法,如今令他们下山,也不以驱逐之名,我自问待他们已是不薄。”
云天河摇摇头,直视夙瑶道:“我、我还是不信……你让我见大哥一面!”
夙瑶漠然瞥他一眼,继而移开视线凝视一旁:“……我说过,玄霄不会见你。他此刻正运功调息,不可被打扰。何况,真的令你与他相对,你又如何言语?玄霄未因前事报复,已是难得,难道非要引出他旧恨,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并非危言耸听,你好自为之!”她转身开启禁地大门,“元——你……”
失神间,突然得见阳光,耀眼的光芒刺痛了双目。
我微微眯眼,绽开一抹微笑,“夙瑶师姐,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当年吶。”若非我失神,我早该隐去身形,不让她见我的。
玄霄之前说过的话,我有听进去,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幅度。我可是最会凝神定气的紫翠派的弟子呢。
夙瑶打量我良久,迟疑问:“你……是紫翠派的人。为何在此?……不对,你并无活人气息!你刚刚说……!你是……十九年前死去的紫风!”说到最后,她一脸笃定。
我挠挠脸颊,似乎我死的挺出名。
“如果十九年前死的只有我一个紫风,那就是吧。”我耸耸肩。其实在各派闭门的时候,我一个其他门派的死在他们门派,这事真不好说……我岔开话题,面带笑容恭贺,“那就预祝夙瑶掌门人早日出关了。”看她凝眉,我笑意加深,“作为依然与你们理念对立的我,就跟他们一同离开了。”
云天河看了看夙瑶,又看向我,直嚷嚷,“我要进去见大哥!紫风你带我进去吧!”
我咂咂嘴,手搭凉棚望天,“你大哥入定了,正紧要关头呢,我们先走吧,带我下山好好玩玩嘛!”
“可是——”他尤不死心挣扎。
我挥挥手,“哎呀,都说了你进去反而会打扰他的,过段时间就能看到他了嘛,不要着急,我们先离开吧,免得人家赶人了,走的难看。”我大步向他们几人走去,微微侧头,眼角瞥见门内夙瑶毫不犹豫闭门,眸光瞬间黯淡。
——这位师姐只怕也同玄霄一般,只看得到飞升之事了吧。
离开禁地,云天河便急急追问:“我爹我娘当初真的是带着望舒剑逃走?因为是双剑……所以就害了大哥?!”
“你问这个,有意义吗?”我拢拢袖,闻言手一顿,抬眉看他,见他依然急躁,微微摇首,“望舒剑宿主脱逃是不争的事实,琼华派精英多数陨落也是真,飞升之举由此功亏一篑更是不假,双方死伤无数都变得毫无价值……你心疼玄霄,觉得对不起他,是么?”
我捂嘴偷乐,笑眯了眼,“其实用不着……你爹娘从来就不觉得他们是错的。”
云天河懵了。
韩菱纱忍不住问:“双方都坚持自己是对的?那到底谁是对的呢?”
是说玄霄坚持网缚妖界,落得走火入魔,冰封多年;夙玉坚决带剑逃离。落得阴寒入侵,宁死不回。
还是说琼华派为了一派飞升,筹备多代,付出甚巨;妖界为求自保,拼死顽抗,不计生死。
“……双方?”我挑眉,玩味念着这两个字,目光远望山雾缭绕,云舒云卷,“这件事,从来不止‘双方’。”
四顾之下,皆山雾弥漫……昆仑几派的护山大阵又开启了啊。是了,十九年……妖界又行至琼华派最高处了。
“——作为第三方之一的我,可不会同意他们任何一方。”
看着他们不太明白的懵懂模样,我噗嗤一笑,手臂平举,掌心向上,对韩菱纱命令道:“借你带着,直至我离去……对你有好处。”
韩菱纱意外惊了一下,轻轻拾起我掌心的——
墨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