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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宫从来都是给那些井底之蛙,且高高在上不懂的人间疾苦的人所修建的安逸的牢笼。
红蜓是这么想的,包括聂双。
这一座宫也许外人也赞叹它的巍峨,会倾慕它的奢华,会追逐它的富丽,然后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愿多瞧一眼,是从心底的不屑一顾。
侍卫压着二人去到深宫,偌大辉煌的宫殿中圣上高高的坐在宝座之上,正冠华丽,明黄的王袍之上金色龙纹栩栩如生,带着不怒自威的厉色,使得身着龙袍之人多出几分强大的压迫感,他坐在高位,目光斜眺的看着的龙椅下跪着的人。在干净如新的大厅中央,连旭笔直的跪着,青白衣衫干净整洁,虽是跪着,脊梁挺直,微微垂头,自有不可侵犯的之态。
侍卫松开二人,红蜓聂双拖着沉重的铁链缓步走近,跪在连旭身后,同样是脊梁挺直,不带丝毫的悔意。
圣上目光凌厉的从跪着的二人身上刮过,狭长的眼睛半眯,露出毒箭般的目光:“本王问你们二人,上官家的余孽可是你们送走的?”
聂双冷笑,不卑不亢的匍匐下身子,恭敬的磕头:“回圣上,是我送走的,与师姐红蜓无关,还望圣上不要牵连到我师父和师姐,所有的罪过都该由我一人承担。”
圣上狠狠的落下一掌于龙榻之上,下掌利落,刺耳的声音回响于整个大殿,空荡的空间里又多了分不协调的战栗,圣上喝道:“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御史府是由谁做主吗,你们敢私藏余孽,这可是叛国的罪名,本王随时都可以摘了你们的脑袋,但在此之前本王命令你们立刻将余孽抓捕回来。”
跪在前面的连旭弯下身子,双手枕头,磕头跪拜,行大礼的姿势,谦谦君子从容而不迫,他语气沉缓,与宝座上的人截然不同:“陛下,您所谓的余孽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父母有罪,不代表孩子有罪,陛下不一定要赶尽杀绝。”
帝王暴怒的声音小了些,嘲讽的反问:“本王做事要你来教吗?”
连旭的话平静的让人想起私塾里说课的先生,简单的劝诫之言如同是从先人的圣言里摘录下来的金玉良言:“自然不用,微臣自知犯下重罪,但望陛下念在微臣多年忠心辅助陛下的份上,放过御史府一干人等,我这两位徒儿道行甚浅,所做之事皆是听我命令,微臣愿承担所有罪过,甘愿赴死,只求陛下免去御史府之灾。”
“师父。”
“师父。”
跪着的二人抬起头来呼喊,焦虑难掩,望着前面的青白衣衫之人,奋力的想要阻止。
聂双见师父赴死的心意明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跪直了身子,急不可耐的开口:“陛下,这些年来师父一直对您忠心,所做之事也是为了我央国多年基业,师父他一心守护央国江山,比起朝中那些阳奉阴违的小人,师父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央国长远的发展,也许是忠言逆耳,但都是为了陛下的盛世江山。”
圣上本来是气急了,虽说顾将军一直提醒自己御史的反叛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他私下保护上官家的余孽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御史他毕竟多年为国,恪守言行,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事,所有的反叛那也只是最近这几件事所表现出的,他拒婚,守护上官家余孽,这两件事的确让自己恼怒,也有想杀他的心,可是他自己却一心求死,这倒让他很不解。
圣上的目光从聂双红蜓身上收回,落入连旭身上,连旭还是叩头的姿势,圣上看不清表情,目光一次次从他身上扫过,似乎要从那里掘出一个秘密来。
圣上再一次恼怒:“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连旭抬头,眉眼抬起,然那其中是说不出的清净,连旭又是一拜:“自然不是,是微臣有负皇恩,私藏余孽,微臣自知该死,愿一死换的御史府安宁。”
圣上被逼上了绝处没有退路,于是狠狠道:“好,本王成全你的要求,就将你交由顾将军处置,至于御史府的人,本王可以放过他们,但他们必须永远离开京城,日后不得踏入半步。”
“谢陛下。”
“师父,不要,您……”红蜓仰头看着前方的人,就要阻止,这时连旭回头同时看着二人,微微的摇头,示意他们二人什么都不要说,二人只好住嘴,堵在心里的气愤和担忧尽然写在脸上。
殿外走进几名侍卫,带着三人下去,沉重的铁链拖过地板,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
牢笼阴冷,比起辉煌的宫殿倒要自由许多。
青白的衣衫从来不会染上这里的污秽,立身于肮脏之地,仍旧出尘的清高。
聂双就在旁边的牢笼,他看着师父,却始终无法触及他心中的深意,如果红蜓不是被关在女牢,也在这里的话,也许她心思缜密,能够分析出师父的行为来。
沉默半刻,隔着铁栏的缝隙,聂双才问:“师父,我知道这次被姓顾的抓到把柄,御史府一定不得安宁,可是这事情并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啊,您为什么一定要一心求死呢,您这么做让我们怎么办?”
连旭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宽大的袖子垂地,竟凭空多出几分出尘的意境,他道:“虽说还能继续周旋,但是为师已经不想再这样尔虞我诈下去,只要有我在一天,顾天就不会轻易放过我,总有一天会连累到所有的人。”
“难道您就真的甘心吗,我知道您是想保护我和红蜓以及府中所有的人,可是要我们拿您的命去换,我们也做不到啊?”
连旭深意一笑:“百姓的苦还没有解决,就算是要赴死,也还是要反抗的。”
聂双仿佛看到一丝希望,连忙问:“师父,您的意思是?”
“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就放弃的,顾天一心想要凭借自己的本领打倒我,这次陛下将我交给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机会,届时一定会用青白狐妖对付我,降服狐妖的办法我已找到,到时装作和狐妖同归于尽,倘若顾天信了就能逃过一劫,倘若他不信,再补上一击,那时为师也只能听天由命的。”
聂双本以为师父会有万全之策,听他如此一说,这个办法好比险中求胜,不到万不得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心中的希望陡然又被浇灭,聂双心忧:“可是那顾天一直视您为仇人,多年来一心想要除掉您,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您会死去,就算是看见您的尸体,他也会再出手确定您真的死亡才甘心的。”
连旭自顾的点头,目光清远:“为师知道,劫数难逃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还有一丝的希望。”
聂双沉默,沉默的在脑海里想了千万种可能,千万种解决的办法,却始终无可奈何,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一心觉得已经有所为的他比起凡人来不知要厉害多少倍,到了此刻,他才觉得原来是一事无成,真心的恨着自己,当站在师父和那顾天面前,自己的法力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就连站在师父身边保护他都无法做到。
当人家的徒儿这么多年,还真是一件不合格的事。
聂双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眼中汹涌的感情退去后再燃起,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无能为力,最后蓦然想起那个御史府等待的女子,聂双妥协的问:“师父,那师母呢?”
连旭的平静的表情散去,眼睛微垂,他微微叹气,拂袖朝着牢狱高墙之上狭窄的铁窗看去,外面的午时的光分成几股照耀进来,落在他的脚边,本是明媚,连旭走近一步,一脚碾碎,光影系数落于他身。“这也是我要托付你和红蜓的事,如果我不能活着回去,你们一定要确保青青平安,将她送回她的故乡,让她安心的过完她的下半生,别让她卷进这些纷争中来。”
聂双小心的去看师父脸上的表情,又小心而试探的问:“师父,您舍得让她走吗?”聂双问完就后悔了,这实在不是现在该问的问题啊,现在是生与死的关键的时刻,这些寂静岁月中的儿女情长应该由岁月慢慢抹去,而不是突然的一个时刻便要下的决定。
连旭还是望着窗外,不知是向往着窗外的大好晴天还是御史府内的满园花开:“我和她本就是名义上的夫妻,修道之人,何来的舍与得?”说完连旭兀自一笑,转过身去。
就那么转身的瞬间,聂双分明看到师父脸上的疼痛之意,一向修道清高的人断不可能会露出平凡之人七情六欲的表情,可是那瞬间师父确实有了这样的表情,如果真的觉得舍得,那为何还要转过身,从来不会回避任何问题的人,为什么偏偏此刻露出不寻常的姿态。
聂双狠狠的握紧了拳头,觉得喉咙生痛,看不穿生死,也看不穿离别,但也知道不能再多问了:“我知道了,师父,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守护师母的。”
连旭点头,又转过身来,正脸又是往日的波澜不惊,,如往日每一次出战之前悉心交代:“明日之战不管有多惨烈,你和红蜓一定不要出手,否则就是给了顾天对付你们的机会,尤其是你,做事太过冲动,容易上当。”
聂双承诺:“我知道了,师父,这个时候我一定不会让您分心的。”
连旭道:“如此甚好,你记得你答应过为师的。”说完他走到牢房的中央席地打坐,双手半握交错胸前,调整内息,为明日之站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