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骨之苔(1 / 1)
他替归青料理完了后事。拿到死亡证明,联系家人。归母从远方老家赶过来,悲茫地看着自己的独子躺在棺柩之中。
他找出当年的联络簿,一一照着陈旧数字拨打,而有人已早不记得他是谁。
葬礼之上,他看着黑色的棺柩下葬,上面的银色十字泛着冷光,照望着世人的信仰。
他想,爱与死皆是无意义。可是生命之重,就是无意义。
葬礼结束之后的晚上,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不知醒,梦中皆是旧日少年事,他和归青亲昵嬉笑,搭着肩走在夕阳浸没的路上。
方远一激灵醒过来,闹钟咄咄,惊碎一地梦境。
早上五点,窗外阳光微曦。
本能般地,他匆匆从床上下来,勉强洗漱,又想起今天是礼拜天,医院延长了探视时间。
洗菜,淘米,把昨夜新换下来的被单泡进盆里,他一边看着炉上以文火煲着的汤,手中利落地敲两个鸡蛋,用筷子打着。
每个早晨都是如此,洗衣做饭打扫去医院,习惯深刻入骨,成了无需驱动的本能。
筷子与碗敲击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他做着归青最爱吃的鸡蛋羹。方远知道那人口味偏甜,所以微微加了些糖。
他熟知归青所有的口味,喜欢草鱼,对鸭肉过敏,面里喜欢放醋,炒土豆丝喜欢偏生……
那个早上,他打着鸡蛋,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将芹菜从水里捞上来切,没有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他将热汤装进煲里,没有想起来忘记的是什么。
电视里天气预报播报着新一轮的降水,估计着降雨过后本市正式入夏。
他将打好的鸡蛋倒进碗里,切许末葱花。
一点一点,窗外时雨将至,乌云湿坠。
他切着切着,听着电视里的播报,突然切不下去了。
菜刀从案板上滑落,清脆的空响。
方远深深地弯下腰去,千万朵湿云郁积胸口,千万滴雨液从他的胸中四溢奔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