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落窠(1 / 1)
中途回过一次城市。
从民政局出来,领了离婚证,二人都十分平静。即便是在离婚的过程中也全然不曾失态,实是难能可贵。
这就是好合好散?
方远站在民政局门口,难得的自嘲。
“过年女儿就十岁生日了,她想和你一起过,若是没有事,还请过来一起过个年。”
临走前,妻突然说。
方远想想无可推辞,毕竟骨肉难舍,就留了下来。
新年在岳母家吃饭,双方彼此有过照应,老人尚不知婚变,春节时热络地为一家人包饺子准备年夜饭。方远坐在客厅里陪老丈人看电视,小姑娘抱着洋娃娃走过来,委委屈屈地朝方远怀里一钻,声音软得沁水。
爸爸,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
方远有几分震动,然而没有作声,只是轻抚着孩子的头发。
妈妈说,爸爸心里有个人,装不下我和妈妈。是这样的吗?
孩子湿润的眼眸哀哀地看着他,满是乞求。
爸爸,让那个人出去吧。宝宝想跟你在一起。
方远笑着,把孩子抱起来,一下一下哄着。
说什么呢,爸爸永远最爱你。
一旁的老人看着电视,见状问道。
“怎么了?大过年的耍起性子来了?”
“没什么,”方远轻抚着孩子哭得直抽的后背,哄着,“小孩子脾气罢了。”
之后回到小镇,他推着归青走过他们曾经的学校,归青怂恿着他去找当年扔在教学楼顶层废桌子洞里的钥匙,打开天台的锁。
钥匙是当年的学生偷偷配的,午间总有恋爱的学生借此上天台享受独处时光,归青与方远也在那里消磨了不少个无所事事的午后。
冬天尚未完全褪去,顶台的风凛冽而冰寒,夜间偶有几处放着烟花,色彩斑驳,意兴阑珊。方远用自己的围巾把归青裹好,想起大衣口袋里还有几根未燃的仙女棒,女儿临别前送给他的礼物。
方远坐在归青旁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根冷烟花,点一根放进归青手里。
银白的光带着微微的破损声,在眼前燃烧。
归青低低地笑,眼里有不甚明亮的光。
他人虚弱,精神却很好。
“你还记得当年追你的那个女生吗?她嫁了一个本地人,开毛纺厂的,据说生了一对双胞胎。”
方远点点头,有些无奈的笑。
“我记得高一我躲了她一年,后来实在没办法,她成了我同桌。”
“你倒是挑剔,”归青笑他,“果然是和校花谈过恋爱的男人啊。”
方远不答,归青回溯过往的能力实在比方远强很多,这让他有些头痛。
至于那个校花,却实实在在是个三角故事。
那是镇书记的女儿,母亲出过国,整个班级里她唯一欣赏得上的男生,其实是归青。
然而方远不知道他是无知还是有意为之,总之最后他和校花在了一起。
二十年后归青笑着揭露:“她向我来告白,我便跟她说了一句话,我喜欢方远,你只看得见我,我也只看得见方远。”
方远有些沉默,但是看到归青说完这句话就轻轻地笑了起来,心中又松懈下来。
一根冷烟花灭了,又燃起一根。
方远盯着手里轻轻炸裂开的冷色花火,忽然问。
“归青,那个人,是谁?”
这回,却是轮到轮椅上的那个人沉默。
“我们都有过错的…”
归青看着他,笑得苦涩。
方远将手放进他掌心,轻轻捏了捏。
“他从外面来,是一个医生,镇里只有他知道我的事情,我想着总要有个生活,便和他在一起。”
归青低下头。
“后来他突然失踪,我等了几年没有结果,期间也遇到一些人,来来去去,却都是萍水之间。真正有过的,只有你和他。”
冷焰火渐渐熄灭在末端,方远没有放下,指尖猝不及防流过一阵热烫,他没有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