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第 199 章(1 / 1)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听见了严默的哭喊声,那声音真真切切、响彻耳畔: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当我拧开床头灯的时候,就看见严默紧皱着眉头在那里喊叫着、求饶着,身体则乱动着好像要逃跑的样子。可现实却是他被薄被困住了手脚,一步也动弹不得;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却更加显示了他身体的残缺。
“严默,严默,醒醒……醒醒,做噩梦了?”我焦急的摇晃起严默的身体来。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叫了多久、摇了多久,严默终于醒过来了,可是他却瞪着眼睛躺在那里喘着粗气,胸膛一起一伏的;而他的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全湿了。
我从床头柜上拿了纸巾帮严默把他额头、脸颊上的汗水、泪水擦净,又帮他把被子弄好,可是这期间他一直两眼茫然的盯着天花板,身体连动都没有动,就像木头一样僵硬;只有他那大口大口的喘着的粗气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我轻声的问到,怕吓到他,因为他茫然的眼神中带着惊恐,非常明显的惊恐。
“……”
见严默不说话我便把手伸进他的被子里想要看看他的腿怎么样,谁知道我的手刚一碰到他腿上的绷带,他的腿便像触电一样弹了开来,而他的上半身还保持着刚才的僵硬,脸上则露出了非常痛苦的神情,不仅仅只是茫然和惊恐了。
“怎么了?腿疼?”我说着着急的掀起被子。
我小心的拆开了严默左腿上绑着的绷带,失去了绷带包裹的那截残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我又小心的轻碰了一下他腿上的皮肤,这一次严默没有躲,只是他左手一直紧紧的攥着床单。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严默,他完全没有表情,只是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厨房方向传来了谁家爆炒的声音和辣椒的呛味儿,我看了看表还不到11点,也许有人家在做宵夜。
我去厨房接了杯水,把厨房门关上,再进卧室把卧室门也关上了,那声音和味道终于轻了一些。
“要不要喝点儿水?”我捧着水杯忐忑的问严默。
我发现我现在越来越敏感,我觉得刚才严默的那个痛苦且惊慌的表情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些……怨恨。我不知道他的怨恨是不是针对我,但是我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依旧是沉默,没有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那就睡吧,有什么事儿叫我。”
我尴尬的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蹲在严默床边想要重新帮他把左腿上的绷带缠好,这是医生叮嘱过的事情——不穿假肢的时候尽可能24小时都绑弹性绷带。
可谁知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严默却粗鲁的伸过手来一把从我手中抢走了绷带,然后狠狠的把绷带扔到了地上,接着用左手臂遮住了眼睛。
这次茫然的人换做了我,我又在那里蹲了一会儿,才帮严默把被子盖好,然后默默的站起来绕到床的另一则,关了灯,躺下。
大概是刚才那觉睡得太早已经睡饱了,或者是被弄醒瞌睡虫跑了,又或者是被严默刚才的动作吓到了,反正我现在根本睡不着。
头疼,脑袋里都是各种摇滚乐的声音,吵得我的头快要炸开了。
除此以外,我觉得心里也难受的慌。严默不在的时候,我们天天短信电话感觉倒离得很近;可现在他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觉得离他好远,我走不进他的世界,或者说他不允许我走进他的世界。
我眼睛又开始发酸,却使劲的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不知道严默为什么要拒绝我。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严默沙哑的声音:“咩咩……对不起,睡了吗?”
“还没,是不是腿疼?我去给你拿止疼药。”我擦了下眼睛,想要开灯起床去药箱中拿药给严默。
可是严默却一把按住了我的身体,用他那不知为何变得沙哑的嗓子继续对我说到:“别开灯!我……我腿不疼,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嗯!”黑暗中我往来默身边靠了靠,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我觉得只有拉住他的手,他才不会消失。
我洗耳恭听,可严默却又开始沉默不语。但是这次我学会了耐心等待,不催他、不问他,只是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为了他,更为了我,我不能松手。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开始轻抚起我的手来,接着我终于听见他声音干涩的对我说了起来:“我刚才梦见……他们要锯我的腿……我想跑却被他们绑了起来……我求他们,可没人理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很害怕。咩咩,我害怕,为什么?为什么要锯了我的腿啊?!”
我这一天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在严默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我从没想过严默会这么直白的问这个问题。我能说什么?这只是个意外?请坦然接受?
于是我只能抱住严默的胳膊哭着对他解释到:“当时情况很危险,切割机在现场切了20分钟,当时你的腿已经断了……如果……如果不做手术,失血过多会危及到你的生命的……严默,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别怕,现在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咱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别怕……”
我觉得我的回答很无力,我除了给他讲明道理,安慰他别怕,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我无法把严默的腿接回来,也不能代替他害怕,更无法体验严默现在的感受。我只能向他承诺我会陪着他,可我不知道我在他身边陪着他对他到底有没有实际意义,我把握不好。
如果当时让严默自己选择,我不知道他会选择生命,还是选择他的腿;如果换作是我,我也许更愿意……
可我还是在拼命的对他说着、解释着。我害怕我的话会停下来、我害怕房间会安静下来,我要用话语填满所有的空隙,因为我最害怕的是严默现在这样颤抖的哭泣的样子,他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的心又一次碎了。
“我知道,”严默就那么哭了一会儿,终于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安慰我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在笑似的对我说到,“我知道是不得已的,我知道那是时间最正确的先把,我早就想明白了,我不是怨谁。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会梦到了那个场景,然后就又害怕了。好了,我不想了。现在,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就不会再害怕了。咩咩,别笑话我,又让你看到我没出息的那面了。”
我感觉到严默的眼泪滑落到了我脸上,流到了我嘴里,咸咸的。
“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看严默终于明白了,我便强打起精神来对他说,“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多想想以后,咱们会越过越好的,相信我。”
“是啊,咱们会越过越好的。”严默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人好像也精神了起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精神。
“如果不想用绷带了,我还是给你揉揉腿吧?”我试探性的问严默。
我依旧害怕严默会再次拒绝我,但我现在真的担心他是腿疼才导致的噩梦,而他又嘴硬的不肯向我承认。
“好,给我揉揉!”可这次严默痛快的答应了,“来,我上那边去,你到这边来。”
因为怕碰到严默的腿,而严默也顾虑着我的感受,所以我们一直都是男左女右的躺。这会儿我要给严默按腿,我们自然要换位置。
我一边给严默按着腿,一边试图想要讲些话活跃一下气氛,可是搜肠刮肚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平时那些好玩的段子、好像和严默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突然一下子全消失了。
“嗨!”严可默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他也是在想讲笑话的事情,所以特别热情的对我说,“我在台湾住的那家W Hotel你知道吧?”
“嗯?”我不明白严默要说什么。
“就是好多电影……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赵薇演的那部……我在飞机上看的,叫什么来着?对,《Love爱》,就是在那家酒店拍的,还有好多台湾明星在那儿办婚礼。”严默兴高采烈的和我说着,“我给你发过那个酒店露天泳池的照片呀,就是你说喜欢的那个地方。”
“哦!”我想起来了,有一天下午严默确实给我发过一组露天泳池的照片,那个泳池看起来像是没有边际一样,池里的水碧蓝碧蓝的,而泳池的背景则是酒店高楼的玻璃幕墙和天蓝天蓝的天空,我一下子就爱上那个地方了,真想有机会去那里泳个池,感觉一切非常棒。
不过以我对严默的了解,我当然知道他是不可能在公共泳池游泳的,我很是担心他是在那里表演,我怕泳池边太滑他会摔倒;还好没等我再问他,他马上告诉我了,他只是在池畔吧在和台湾朋友谈事情,没有靠近岸边。
可我依旧不知道现在严默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有一天在那酒店吃早餐,那天Andy和我赌气,所以我是一个人去吃的。吃完以后不知道怎么就遛达进了宴会厅,结果他们在准备晚上的婚礼现场,地中海风格!你肯定喜欢的!”严默越说越兴奋,干脆撑着床坐了起来。
于是我也只好随着他坐了起来,继续按着他的腿。
“整个宴会厅都布置成白蓝两色的,每个桌上摆着十个小的漂流瓶,你肯定猜不到这些瓶子是干什么用的。这些瓶子里面装着海沙和小贝壳,瓶身上用蓝色的马克笔写着客人的名字,原来是客人的名牌,有创意吧?这样吃完饭还可以让客人们把瓶子带回去留作纪念。然后桌子上的小礼物摆的有贝壳啊、海星啊、海马啊之类的小装饰品,全都是白色的,而餐巾、菜单则用蓝色的……哎呀,当时我一激动也忘了拍几张照片了,真是的。”严默说着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
因为一直身处黑暗中,我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所以现在能够清楚的看到严默的动作了。
“没关系,我能想像得到,很美。”我安慰严默到。
我现在倒是更担心严默的腿,而且不是什么照不照片的;他的残肢末端的皮肤摸起来有些干燥,大概是他没有及时护理造成的。
“咱们婚礼也办地中海主题的好不好?”黑暗中我能看见严默两眼亮闪闪的看着我,满脸的期待,“你喜欢蓝色也喜欢大海,怎么样?”
“还是算了,太麻烦。”我本不想打击严默,但我依旧要实事求是。
说罢我便从枕头下摸出金霉素眼药膏小心的抹在严默腿上皮肤干燥的地方。我咨询过医生,像严默这种情况,如果腿上的皮肤干燥,最适合也最安全的是抹金霉素,而不是抹任何润肤霜。因此严默枕头下面我一直都给他放着金霉素眼药膏。
“一点儿都不麻烦。”严默继续兴奋的和我说到。
我曾听同事说过现在办一场婚礼没有十万块钱是下不来的。当然,如果你请的人多、客人质量又好,说不定是能赚回来钱的,但是靠婚礼赚钱这种事连我都不耻,我想严默是更不耻的;而且即使能赚钱那也是后话了,我们先要拿出至少十万块钱来才行。我们现在没这种经济能力。
最主要的是,我从没指望过严默会打算办婚礼,虽然他说过几次,但我从没有把他这话当真过。他有多讨厌形式类的东西,我是知道的;他能向我主动求婚,说要领结婚证已经让我很知足了。说到底,当年他口口声声说这辈子不可能结婚的时候,我不是依旧没有舍得离开他吗?所以结不结婚、领不领证、办不办事,我现在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怎么会麻烦呢?不麻烦!”可严默听了我的话却激动了起来,“如果你嫌麻烦那我来办。”
“你哪有时间啊?”我依旧是实话实说。
“拍完这部戏我就请假准备婚礼,”严默很一厢情愿的说,“你放心,一辈子只办一次的事儿,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我终于笑了起来:“我当然相信你能办得漂漂亮亮的,不过真的太麻烦了。等你忙完了咱们把证领了就好了。”
“不行!”严默竟然嘟起了嘴,“必须办,我要告诉所有人我是你咩咩的老公!”
“嘁,”我笑了,“你现在可是明星了,你以为你想结婚就随便能结婚?女歌迷自杀怎么办?你人气下滑怎么办?你现在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其实也不差这一两年的,反正我是会等你的。”
“我等不了了,再等我头发都白了。”严默不高兴的说到,“而且我和你结婚与别人有什么关系?怎么会有人自杀?”
“你说你都小40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天真呢?”我拍了严默一下,“躺下吧,等你大老板批准了你能结婚再说其他的事儿吧。反正我是觉得没必要大操大办的,劳民伤财!”
“你别担心钱,”严默随着我一起躺了下去,这次我们没有再换位置。只是严默侧过身子搂住我,好像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似的说,“婚礼的钱不是那50万里的,这个钱我单挣出来,还有聘礼的钱、蜜月的钱,我都单挣出来,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还有,如果咱们结婚真的需要公司批准的话,那等我这次回去开工就和大老板打报告,申请结婚。我觉得我只要认真工作、也不做过多要求、不给公司惹事儿,公司是不会有意见的,结婚和人气什么的是没关系的。只是我以前真没想到过结婚还要和公司说的,小杜也没和我说过结婚的流程,或者我可以先让Andy去问问小杜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还有流程怎么走。”
我心里暖暖的,嘴上却不饶人的说到,“唉,等你忙完了再说吧,听说很多公司会因为歌手要结婚而雪藏歌手的。”
“要是真雪藏我就好了,我正好可以转幕后,也不用赔违约金,反正我也不喜欢现在这么忙的生活。”严默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之你就放心吧,婚礼的事情交给我,我好好策划策划,到时候给你个大惊喜。”
“严默……”即使他口口声声让我放心,可我依旧不放心,不管是公司行为,还是雪藏,严默恐怕都想得过于简单了。
“嘘!”严默冲我比了比食指,然后把脑袋扎到了我怀里,温柔的说,“现在做个好梦吧。”
“好梦!”我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然后摸着他的头发,眼眶又湿润了。
做个好梦,我亲爱的,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噩梦纠缠上你。
我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