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 59 章(1 / 1)
星期六一早我就和严默去银行取了钱,接着把30万给小李送到医院去。小李退回给我们6万,执意给我打了张欠条。我强打着精神又去无菌仓看了一眼虎子,小家伙冲我笑了,然后我就抱着严默哭了。
中午严默请我在外面随便吃了些最便宜的饭——他给我点的宫爆鸡丁盖饭,他吃的则是鸡蛋西红柿盖饭,一共花了不到20块钱。然后我们回了严默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严默那个小小的家真的很好收拾,晚饭前我就已经无事可做了。
严默要带走的东西很少,只有不多的几件换洗衣服、一些最基本的家居用品、书、电脑、合成器和几把琴,最不好拿的要算那幅画和那盆君子兰了。我算了算,就这些家当大概连搬家公司都不用找,开我的车最多两趟就能都拉走。
收拾完东西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看着那一墙的太阳花,我又不自觉的哭了。严默活了38年,全部的家当看起来竟然是这么的寒酸!
我从卫生间冲了出来,心有不甘:“严默,其实你不用这么早收拾东西,还有一个月才交房呢!”
“无所谓,反正我就一个人也好搬。咱们给那老俩口多留出些时间来,也让他们可以好好收拾收拾。”严默说得很淡定,我竟然看不出他对这房子有一丝的留恋。
“他们都没说着急!”
严默把我搂到了沙发上,用干净的手背帮我擦着脸,“他们儿子明年5月份就要办事儿了,房子装修什么的就得个把月,再加上又要过年放假,时间也挺紧的了。”
“我不管,说好下个月才交房的!”
“咩咩,”严默紧了紧我的肩,“我也想早点儿搬出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要是能早几年明白这道理就好了。”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的看着他。
“没事儿,”严默从沙发站了起来,背对着我拍了拍手,“我去做饭,冰箱里还有一包鸡翅、一块里脊,鸡蛋、黄瓜、西红柿,都是礼拜四买的。我给你做个啤酒鸡翅,再来个糖醋里脊,做个鸡蛋西红柿汤,好像还有些玉米粒和青豆粒,咱们再拌个沙拉就齐活了。”
“我来吧。”我擦了下眼睛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用,好弄一会儿就熟。你先歇会儿或者睡会儿去,累了一天了,等好了我叫你。”严默在厨房里一边洗手一边对我说。
“那我看着你做吧。”我靠在厨房门口,头顶在门框边上,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着的严默,他左肘撑着肘杖,身体微微向左侧弯曲就着肘杖的高度,右手拿着锅铲在翻炒着锅中的菜,再往下看,他的左裤腿却是空空荡荡的……突然我反倒觉得释然了:严默长大了、懂事儿了、有责任感了,他已经学会了怎么为别人着想。现在的严默虽然有些遗憾的不完整了,但是比起当年那个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严默,不是已经好了很多了吗?
严默动作很快,半个小时不到,两菜一汤外加沙拉和米饭就都做好了。
“严默,刚才做鸡翅的啤酒还有吗?”闻着那鸡翅味儿我突然馋酒了。
“想喝点儿?”严默一边给我盛饭一边问我。
“嗯。”
“最近胃疼没疼?”
“没有,就喝一小杯!”我比划着小杯子的样子,冲严默撒娇。
“只能喝一小杯啊,”严默冲我笑了,“那我去热热去。”
“严默!啤酒没有热了喝的!”我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生气的说。
“别生气,你先吃个鸡翅,一会儿就好。”
“严默!”
他撑起肘杖转身进了厨房不理我了,一会儿功夫真的拿马克杯端出一杯热啤酒来,上面还漂着枸杞、姜片和大枣。
我尝了一口,甜的,细品才能尝出一点儿啤酒微苦的味道,完全不是酒味儿。
“好喝吗?”严默给自己倒了一杯常温的啤酒在玻璃杯中。
“很怪。”我实话实说。
“没办法,你胃有毛病只能喝热的。”严默装出无奈的样子耸了耸肩。
“那为什么要放这么多奇怪的东西?”我从杯子里捞出一片姜片给严默看。
“暖胃的。”严默不看我,只是给我夹了块儿糖醋里脊,“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赶快吃,一会儿菜都凉了。”
我又喝了口那杯怪东西,仔细品品,觉得好像也不是太难喝,再吃了口肉,真心的满足了。
“严默,干杯!”我举起杯子。
“干什么杯?好好吃。”
“碰一下嘛。”我耍赖。
于是严默拿起他的杯子碰了一下我的杯子,一仰头,干了。
“别喝那么快,说点儿什么嘛。”我也赶快喝了一口,慢慢就喜欢上这个味道了。
“赶快吃饭,吃完早点儿睡,明天你回家,我搬家。”严默依旧很没有什么情趣,跟以前一样。
于是我也懒得理他而是站了起来走到墙角,把那个已经拆下来放在墙角的小音响又接上了电源,按下play键,音响中便传出了Patti Smith颓废的声音,是《Because the Night》:
“Take me now, baby, here as I am
Pull me close, try and understand
Desire is hunger is the fire I breathe
Love is a banquet on which we feed
Come on now try and understand
The way I feel when I'm in your hands
Take my hand come undercover
They can't hurt you now
Can't hurt you now, can't hurt you now
Because the night belongs to lovers
Because the night belongs to lust
Because the night belongs to lovers
Because the night belongs to us……”
很多年前,第一次听严默放Patti Smith的时候我就被震惊了,直到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喜欢如此的女声,原来自己喜欢如此宏大的作品。但是很显然,瘦小的我并没有Patti Smith那种强大的气场,于是我只能偷偷的幻想自己成为她——颓废怪诞癫狂的艺术天才。
我啃着我的鸡翅、喝着我的热啤酒,听着Patti Smith的音乐,陶然自得。
没想到严默却迅速的喝醉了,他趁我不注意已经喝掉了半打啤酒。
“咩咩……”严默隔着桌子拉着我的胳膊哭了。
我被吓得半死,鸡翅掉在了桌子上,满手都是酱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严默,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这两天里他一直保持着冷静。
“咩咩。”严默不管我手上的油,隔着桌子抓起我的手就站了起来,也不去撑他身旁边的肘杖,于是一迈步子差点儿摔倒。
我赶紧跑到严默的左边支撑住他。
严默撑着我,一步一跳的往前走。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不穿假肢的严默,即使撑着拐杖实际上也是在跳,而不是走,这比走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咩咩,从这儿到这儿,放一组书架,以前总是不舍得给你买书,以后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严默醉眼朦胧,“白色的书架,配淡蓝色的墙正合适。”
我吃惊的的上严默,却见他转了个身,指着“书架”旁边的墙角说:“这堵墙用深一点儿的蓝色,这是电脑桌,白色的,电脑椅也是白的,墙上能打几个白色的架子,可以放杂物,你以后可以在这儿工作。把那幅画挂在这面墙上好不好?或者挂在卧室也行。”严默好像有些犹豫不决。
“严默……”我轻轻的叫他,怕声音大了会吓到他。
可他却不理我,不过这次倒是指着沙发的正确位置说:“这儿放沙发。”
说完他就撑着我奋力往卧室方向跳去,我只得扶稳他,跟上他的步伐。
“卧室用木地板好还是地毯好?”
我不知道严默是不是在问我,所以也没有回答。
“木地板吧,好打理。你要是喜欢地毯咱们可以在床头铺一块儿。这一溜咱们都打成衣柜,给你买好多好多衣服……”
我看见严默的眼泪滴了下来,可是他还在继续说着:
“天花板是深蓝色的,画上荧光的星星。这边是梳妆台,这个地方太小了,对不起装不了太大的镜子,不过咩咩你放心,这边靠近窗户,光线最好。”
严默说着突然向前跳了一大步,坐在了床上,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笔纸,“我是不是没说清楚?我一画你就明白了。”
他快速的画着图,不一会儿整张纸就满是线条了——一个温馨的家。
从他着笔的速度看来,我甚至以为这张画他已经画了不下一千遍了。
“我明白,我明白的!”我抱着严默哭了出来。
“哦。”严默失神的看着我,“对不起,我把咱们结婚的房子卖了。”
我用我的油手把严默推倒在了已经撤去了褥子的硬板床上:“没关系,就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要住更好房子!”
“嗯!”严默流着泪用他的身体回应着我的身体,喉咙里发出了低低、压抑的吼声。半天过后我听见严默沙哑的声音,“我一定给你买间可以放下大镜子的房子。”
“Because the night belongs to lovers……”外面的音响在replay,Patti Smith苍凉性感的声音再次演绎着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