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章】看不见的未来命运（1 / 1）
庆应四年，年初。
新年刚刚过去，却不见有什么人还怀着求神拜佛的心思，山上大大小小的神社都是一片冷清。
不过也对，这样的日子连人命都如此廉价，谁还顾得上理会神明的死活。
而奉却正式开始了待嫁的日子，加上先前那一箱貌似算得上是嫁妆的首饰，越来越多的东西被送到她的房间里，为此她不得不开辟了最靠里的那个小角落，专门放各种各样相当占地方的箱子。
她房间里那个原本没有装多少东西的小柜子，自然也已经被塞的满满。
奉对于这样的大动干戈表示了十二分的不理解，却也只能顺着家里人的意思来，对于这一段时间，她觉得除了没有办法偷跑出去遛几圈这一点让人感到无趣之外，没有别的什么。
对于自己即将出嫁这一点，更是一点真实感都觉察不出。
“真是多事之秋呢。”紫色长发的女人打了个哈欠，眼神还是半睡不醒的样子，不过下一秒她就被地板给凉的一激灵，便把手缩到袖口里头，撑着地坐了起来。
不知火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女子把手和脚都死命地往衣服里缩，一副要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样子：“……你在擦地板吗？”
“哟，哥。”奉头也没动地用眼珠斜了他一眼，然后便将手里拿着的几张纸胡乱揉成一团，精准无误地冲着兄长的脑门砸了过去。
——事实却是纸团在没有碰到对方的时候就被截断了路线。
本想开口抗议几句的不知火匡在伸手接到了纸团的一瞬间硬是把快要冲出喉咙的话咽了回去，他瞥了一眼女子，对方正懒洋洋地盘着腿，用手做梳子一下下地捋着自己的头发。
皱了皱眉，他又将视线转向榻榻米上被相当随意地摆放的白色和服。
“怎么了？”大概是对兄长许久没有说话感到疑惑，奉抬头问了一句，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立刻了然地撇了撇嘴，“哦，那个啊，是刚才母亲派人送过来的，还叫我试了好久，真是麻烦死了。”
抱怨完了，她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就这样随便将衣服丢在屋里不太好，但是一时又没有心思把它叠起来，索性就伸出脚，把那一套衣服给踹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围观了全过程的不知火匡默默为那套布料精良做工精细一看就很贵的白无垢点蜡：“……”
“我说你啊……当真决定要嫁人了？”沉默了一会儿，不知火还是没忍住发问。
而听清了他的话的奉则朝天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地看向坐下来的兄长：“哥你啊……已经问了我好几次了，下次可以换一个有点新意的问题吗？”
“……我是在关心你啊！”
“那还真是谢谢兄长您的关心了。”
显然奉并不希望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浪费口舌，就在她正要开口转移一下话题的时候，不知火却先一步问：“那……日子定了吗？”
奉听闻，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半晌，就在他要觉得奉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对方却收回了视线，回道：“应该会是今年之内，母亲希望最好就在上半年弄完。”
她说的平淡又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某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实。
“真快啊。”不知火匡叹了口气——果然，他第一眼看见那套白无垢的时候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就这样应验了。
相对于兄长的感慨，阿奉显得不那么吃惊：“嘛，毕竟最近日子也不好，长州那里的，幕府那里的，还有别的什么的……大家连新年都没有心思关注了呢。”
“真是的，没有了高杉兄之后，长州真是越来越无聊了呢。”
说着，她撑着榻榻米，微微侧过头，挑眉：“是不是啊，哥？不过看来还是纲道那家伙更能讨得上面的欢心呢。”
不知火匡闻言，猛地扭头看向她，将对方还是没什么表情，颇为烦躁地“切”了一声：“你已经知道了吗？”
显而易见。奉摆出一副少见多怪的鄙视神情，像是不屑于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不知火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露出严肃的表情：“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安居深闺，放心待嫁。”
“……什么？”
奉摊了摊手，脸上仿佛写了“不然呢”三个大字。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帮了他们这么多年，我们也该和人类两清了。”她枕上手臂，盯着天花板，好像在发呆，“不过是没有人类的生活——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听着妹妹的一番话，不知火匡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字字在理，但是同时他心里又忍不住地觉得难受。
真可怕，像奉这样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种话。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个做事情相当随意的人，虽然也会事先思考一下利害关系，但她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办事，哪怕回报再高，也绝不会勉强自己去做完全不想做的事。
大概和风间说的那句话一样，在宅子里待久了，感觉都变得迟钝，她或许已经提不起什么反抗的情绪了。
糟糕透了，必须得想出个什么办法才行。
但显然言语上的劝说是行不通的，不知火匡也深知自己妹妹骨子里的那股固执，标准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左想右想，最后也只是苦恼地叹了口气。
眼下暂且先解决一下纲道的问题吧。
不知火匡起身，拉开门，回头刚要说话，就见紫发女子已经把姿势改为了趴着，双手依然缩在袖口里，却交叉着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哥，仓库里有我给你的东西，最靠前面的那个箱子就是。”云里雾里地说了一通，奉突然展开笑容，眨了眨墨蓝色的眼眸。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还是小心点为好，还有——”她的声音停住了，半开着唇微微一愣，然后把将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
“嘛，总而言之，祝你好运了，婚礼的日子定下来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语毕，没等他再反应什么，女子就干脆地翻了个身，顺带用脚带上了纸门。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回到寂静无声的环境，不知火奉又恢复了那一副发呆的样子。
尽管已经用和服盖住了双手，她却还是忍不住觉得身上发冷，便将双腿蜷缩到身前，穿着袜子的脚蹭了蹭榻榻米。
但是还是好冷。
她游移了两下目光，试图在屋内寻找可以御寒的东西，最后，视线落在了被踢到角落里的一套白无垢上。
白色的礼服被杂乱无章地堆在靠墙的地方，她暗了暗眸，伸手把衣服拽了过来，抖开。
不得不说是非常漂亮的衣服，鲜红的点缀和银色的暗纹都恰到好处，让早上来帮忙试穿的侍女赞不绝口的应该是这件衣服，而不是她自己才对。
她突然想起了刚刚那句没说完的话。
“还有帮我带个话，就说——”
她把白无垢当作一床被子盖到身上，缩了缩脚让自己不至于受冻，自言自语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措辞。
“就说——”
她揉了揉因为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睡觉而感到疲惫不堪的眼睛，然后缓缓闭上。
“你替我说——”
进入梦乡的前一刻，紫发的女子动了动唇，细小的声音在冲出喉咙的瞬间就被空气冲散得支离破碎。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