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1 / 1)
冬日的驾校生意本是淡季,谁知却超乎严言的意料。
夏日她来报名时只见偌大的空旷地方竖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帐篷,每个帐篷底下将近五十号人,她问过其中学员,每人每天能摸到方向盘三次已是优待。
却不想冬季倒是收起了帐篷,寒假归来的学生排排站在墙根处等着轮到自己上车,她扫了一眼过去,足有四十多号人。
这天严言也体会到了从早七点到晚五点仅摸到两次方向盘的感觉。
傍晚走时她同教练建议分拨训练抑或建议驾校想出个对策,这样下去耗时耗力,且没有效率。
谁知教练如同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张着嘴巴眼神呆滞瞧着她,待反应过来已经摆手让她回去。
严言以为教练上了心,谁想第二天她专门去早了十几分钟,墙根处的学生只多不少。
寒风凛冽,各个都裹紧了羽绒服,帽子手套都是必需品。
严言上前敲敲窗户,教练在副驾驶座上伸长了腿环胸瞥了她一眼,恍若无闻,扭头和驾驶座上的学员说:“走走走,你开的是车,又不是骡子,磨唧个屁!”
吓得小姑娘一脚踩上刹车,熄火了。
严言就势坐到后座。
砰地一声,合上车门。
“反了你了,滚下去!”教练微胖,转身时不太方便,手里拿着文件夹,眼看就要往她头上盖。
“你敢,我投诉你。”
清脆甘甜的声音,语气不甚在意。
文件夹停在半空,教练极其不耐烦道:“这么多号人,就他妈属你事儿多!”
赶巧了,同她一批的都是学生,看起来还都是乖学生,被他训一句眼眶都能泛红,早上赶着给他买饭,休息时间饮料烟都得随时准备好。
严言说:“我就说两句话。”
“行行行,你说。”
“四五十号人一天全耗这儿了,你好歹分两组,一组上午来,其余的下午来。”严言说:“二十多辆教练车只这辆旁边围着这么多人,效率太差了。”
“你要看别的车好,你走啊,老子不稀罕你。”胖教练一扬手,名单落满了后座。
严言定睛一看,笑了笑看了他一眼。
胖教练哼了一声,“你有本事找领导说去,这都是规定,你跟我一个小教练说个什么,我都是按规定办事的。”
严言想了想,点头说行。
小姑娘停了车,示意严言下车。
胖教练怒了,偏偏有火不能发。
四十号人守在墙根处哪是什么规定,都是他自作主张,他想四十多号人排排站都得等着他,倍儿有面。别人看着他手底下人最多,找他的人便越多。
就像在外头吃饭,越是排队长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受人推崇,他想的就是这个理儿。
胖教练下车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捻灭,轻呸一声开始追严言。
创立不久的驾校,自然信奉顾客是上帝的宗旨。她一状告到领导那里,他哪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今日还有一位大股东过来。
看着她走得不快,追起来才知道没那么好追。
黑色呢子大衣的下摆又长又大,像一团黑色的火焰放肆灼烧,耳边的长耳坠随着步伐荡起层层冰晶。
又黑又冷。
胖教练挠了挠耳后,暗骂了声操。
驾校总部设在远处,这里只是训练场地,办公室里是几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四五个五十多岁左右的男人围着方桌工作。
甫一进去,就全是烟味儿,还有烧煤炭不通风的味道,呛人得很。
严言一进去就问:“谁是负责的人。”
靠墙的那个说:“我是,你有什么事?”
严言说:“你介不介意我通一下风,空气太差了。”
没等他答应,她就推开了窗户,新鲜的空气注入,神清气爽。
胖教练已经追了上来拉着严言的胳膊往后扯,边笑着说:“没什么事儿,这是我车上一个学员,被我说了几句闹不愉快呢。”
“噢,那你好好劝劝她,教练训几句都是正常情况。”
“好好好,我马上带她走,您忙吧。”
严言甩开他的手坐在唯一一张还空着的椅子上。
教练使了个眼色,意思大抵是你跟我走什么都听你的。
严言收回目光。
负责人说:“到底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们都很忙。”
脚底下踩的是石灰地,脚底轻轻摩擦的感觉涩涩的,她抬眼说:“换了他。”
“换了谁?”
房间太过狭窄,影子投在她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只听见她平淡地说:“ 就这么等着,效率太差。”
负责人笑笑说:“那应该怎么样,你倒是说出个东西来。”
“那是你们的事情。”她扫了一眼名单,笑了笑。
教练望着她一怔,满眼还是她的那抹笑,带着不屑,带着鄙夷。
“不过,这个我倒是没想到。”她拿起一张名单,“考试的名额也能换来换去。”
“你技术不行,所以才把你安排到下一次考试的。”胖教练涨红了脸,有种被戳穿的窘迫感。
严言说:“我申请换教练。”
负责人:“临到年关,就最后两次考试了,哪还有教练有闲工夫再重新带人。”
严言笑笑:“那你们就赔钱吧。”
负责人也笑了,“呵、我们赔什么钱?”
“受理学员的要求,并作出合理处置,确保学员高效获得驾驶技能。”严言指了指墙壁上的准则,最后一条正是如果无法满足以上条例,在一年内退还所有学费。
“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严言被他们的话逗笑了。
下午她还要去工厂,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临近中午,白白浪费一上午的时间。
“要么赔钱要么换人,我没空跟你们耗着。”
教练心里盘算,若是赔钱必定要从他工资里扣,临到年关年终奖全勤奖加起来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咱们有话好商量,我特例让你多练习怎么样,你以后就上午来或者下午,任你选,你好好考虑一下。”
严言从科一练习至今,已有三个月有余,虽说她工作繁忙抽空来练习的时间不是特别宽裕,但真正的问题却是出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她说:“我没什么要求,就是换人。”
“不可能!”
“没问题!”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第一道自然是胖教练开的口,可第二道——
黑衣黑裤,单薄修长,陈景行背手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不少人,均是黑衣黑裤,却没穿出如他冷峻肃穆的气势来。
英眉凝起,他紧紧盯着胖教练,上下打量了番。
胖教练也在偷偷打量他。男人和男人之间互相的打量,不像女人看衣服看妆容,就看一个气势。胖教练看了几眼发现这人打量他时毫无感情色彩,就像打量一量机器,冷冰冰的。
陈景行提前收回了目光,侧过身子露出他身后的人来,同负责人说:“这是我的人,共计三十三个,拿的全是A本的教练证。”
陈景行似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走到胖教练跟前,扬起一抹笑。
他的笑是不一样的,不像沈仲轩的笑文质彬彬,也不同严越的爽朗开怀,也不似两年前的他的笑时而胸有成竹时而小心翼翼。
他的笑很淡、很平静,像冬日的阳光,和煦却没有温度。
陈景行拂去他肩膀上的灰说:“他不适合这行。”他转过头来轻声说:“至于他的位子,我来顶怎么样?”
他看着严言,严言试图从他眼里寻找出某些不同的情绪,终于发现寻找无果。
严言淡淡地说:“你有教练证吗?”
陈景行朝他身后的人看了一眼,然后身后的人就摆出一副——我们的老大怎么可能没有那种玩意儿的表情。
负责人一句话都没说,事情已经决定结束。
陈景行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到外面等我,我有事找你。”
严言抬眼,“陈先生,我还有事,等不了。”
陈景行叫北飘,“在外面等我。”眼神扫过严言,含义不言而喻。
果然严言出了门,北飘就尽职尽责守在旁边,走那儿跟哪儿。
片刻间胖教练出来看见她,狠狠剜了她一眼,她只当没看见。
工作没效率的人,没有资格留在岗位上误人时间。
北飘自然对陈景行的决定说一不二,倒是和严言说:“我看你挺厉害的,你一个人在里头,他们都拿你没办法。”
她一身黑衣坐在正中间,倒显得身旁那几人成了喽啰,仿佛在听她差遣。
严言:“你别老跟着我,跟着我有意思吗?”
北飘点点头,“有意思啊,老板让我跟着你,不过你可以跑啊,你要跑了我就没办法了。”
严言瞥他一眼,陈景行已经出来,喊着她的名字,严言恍若未闻就朝反的方向走。
北飘看着老板追了上去。
两个人都是黑衣黑裤,步履像生了风走得极潇洒。
北飘暗叹一声,就是可惜这女人已经有了孩子,委屈了自家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