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1 / 1)
陈景行到达南城时,天已经黑了。
王军接到他以后就往市医院赶去,陈景行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看着窗外高楼林立一句话不说。
烟灰逐渐吹落在车上,王军说:“陈哥——,下午我才洗的车。”
陈景行看了一眼坐垫上的烟灰一声不吭的把烟掐灭。
王军说:“来之前方姨给我打过电话,说肖雨婷把离婚协议签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就来接你了。”
陈景行嗯了一声敲着车窗漫不经心地说:“开快点。”
正是晚八点的高峰期,王军车技再好也不得不挤在车流中慢慢挪动,王军骂了句操,“每年上面拨那多钱,连条像样的路都修不好!”
喇叭声不绝于耳,陈景行揉揉眉心说:“不远了,我走过去就行,你等会儿过来!”
王军还未反应过来,陈景行提着大衣已经消失在车流里。
肖雨婷倚着她的红色跑车看着陈景行离她越来越近,陈景行当作看不见就往里走,肖雨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站到他身前。
陈景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黑色的火焰,冷静的,压抑的。
他和她都知道他在极力隐忍,他接到她的电话便千里迢迢赶回南城,他对陈志远的感情很复杂,不足为外人道般的复杂。
肖雨婷松开他的手说:“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让爸看清她的真面目,让她难受!”
陈景行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爸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我,我爸用不着你来提醒。”
那日陈志远把他叫进佛堂里,陈志远对他说:“有的错误只有摆在眼前才会时刻提醒自己曾经错得多离谱。你母亲去世了,我也不能独自在世上安生。”
肖雨婷裹紧红色的呢子大衣,她不想哭却还是流下眼泪,今天和那个寒冬一样令人胆颤,她说:“我好不容易嫁给你,她却毁了这一切,凭什么?”
陈景行说:“那时是我对不起你,没能看顾好你。后来我有能力了,你却什么都不说,三番两次我回到家里你把孩子放在家里,不知所踪。你要我怎么做?嗯?”
“不是,你整天在外忙着应酬,我——我受不了——。”
陈景行盯着她,隐约能看到她眼角处的细纹,再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就像他当初多么努力都掩不住她欺骗自己的事实。
陈景行说:“我们好聚好散,到此为止吧。”
肖雨婷泪如雨下,看见他绕过自己,眼前再无他的身影,明白从此之后他们之间是再无任何联系了。
陈景行走到二楼的走廊便看见严言拿着单子嘴里不停嘟囔着些什么,走到她身边时逐渐听到她喃喃自语:“手术还得一个一会儿,也不知道王军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陈景行笑笑说:“少说也得半个小时,他被堵在路上了。”
严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往后一退,看见他时脸上露出笑容,“你回来了。”想想又不适,瞬间敛起笑容耷拉着一张脸。
陈景行哭笑不得,却被那句‘你回来了’击中,他点点头说:“我回来了,爸的情况怎么样?”
严言说:“不知道,一直在手术,妈在那边等着呢。”
陈景行点点头往手术室走去。
方淑琴看见陈景行走到自己跟前,也没有什么反应,匆匆一眼又低下头恢复之前的姿势。
陈景行也不理她看了一眼手术室上亮着的红灯转身去了神经内科主任的办公室。
陈景行一进去便掏出一盒烟来准备抽出一支烟来,动作到一半兀自尴尬的笑了笑说:“抱歉,忘了是医院了。”
主任五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前胸挂着铭牌,看起来便是学者模样。
陈景行说:“李主任,现在手术室里的那位脑溢血的病人是我父亲,不知现在做手术的是哪位医生?”
李主任看了几眼陈景行说:“噢,原来是你父亲啊。现在手术的是我们神经内科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医生,你可以放心,他的临床经验十分丰富,对脑溢血这类脑科手术很有把握,加上病人送治及时没有耽搁,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陈景行说:“那是那是,我没有那个怀疑的意思,不过当儿子的担心情有可原。毕竟我常年工作繁忙,没有多少时间陪他,还没有好好尽过孝道。”
李主任说:“陈矿长是个孝顺的人,据我所知病人是突然遭受刺激引起血管裂涨的,虽然及时就医但病人毕竟年纪大了,即便这次能够痊愈也不会像从前行动自如,腿脚不方便是肯定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陈景行说好,李主任多费心云云之类的话。
手术顺利,可是陈父却没有如医生意料般醒来。
陈景行在南城待了三天后,就有人催促他在外地的行程已经不能再往后推。陈景行打点好上下关系之后,鬼使神差回去一趟陈家老宅。
他在门缝后看见陈景遇专心致志的以小保姆为模特作画,还和以前一样画画时像常人般沉静,一双眼睛就像两潭湖水平静。
陈景遇说:“你往前走两步,别看着我,就和平常一样。”
小保姆笑着应下,转身却看见陈景行站在门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窗户合着,只能听见陈景遇下笔沙沙的声音,陈景行站了许久已经有人来电提醒要出发了。
他抬眼,陈景遇果然已经朝他看过来,他转身离去。
“哥!”陈景遇追上他在他身后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景行慢慢转过身,喉结上下,终于回答:“没有。”
“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啊。”陈景行站在低一级的台阶,勉强和陈景遇平头,看了一眼陈景遇欲伸手够他,他了一下身子说:“上去吧,我走了。”
陈景行到了机场给严言打电话说:“等我回来,所有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
可尚未等到陈景行的归期,一个礼拜后陈父依旧昏迷不醒。
李主任站在病床旁对严言说:“病人身体温度居高不下,只能采取物理降温,否则时间长了会烧坏脑子。”
李主任建议家属最好用冰块敷全身,每天换洗三次,才能最大幅度降温。
王军配备了六个扁冰桶,持续几天从陈家老宅搬了几回都不方便,陈家老宅在县城的郊区距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往往到了医院时冰块已经消融大半,这不是个办法。
严言偶然中向程蕊提了一句,程蕊欣然建议:“我有一个朋友就在市医院斜对面的政府家属楼里,平常家里也没什么人,可以去他家借用一下冰箱。”
严言说:“会不会麻烦到别人?毕竟一天三次会有叨扰。”
程蕊笑笑道:“你放心吧,能让陈景行欠人情,他乐意之至。”看了严言一眼便不再说话等严言定夺。
严言心一横,立即通知王军把冰桶送到程蕊好友家中。
王军说:“市政府?哪位啊?”
严言说:“我也不清楚,是程蕊的朋友,事有紧急,随后再请吃一顿饭好好答谢。”
王军被严言的官腔逗乐了,“行,听您的。”
王军是陈景行留在振兴的二把手,平常事务繁忙,第一次去政府家属院王军只嘱咐下属买些礼品送去好好和那位肯帮把手的人交涉,哪知下属回来说那家装修简陋,只通知他在防盗门门顶取下钥匙可自行入屋,主家并不见其影。
当天王军和陈景行提及时,陈景行只交代一句谨慎行事便被拖回饭局。
严言问程蕊时,程蕊坦言:“我那朋友这几天近期都在下乡视察,而且离异,家中无人很正常。”
严言这才放下疑心。
直到王军的下属一日来送冰桶时说主家回来了,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时,严言才决定亲自去一趟当面答谢一下。
政府大楼之后便是政府家属院,经过重重审查,严言终于站在楼下。
王军的下属陪着严言一起说:“主家大概三十多岁,有一个女儿,昨天我来时正陪着女儿看动画片呢,说话也客气,进去吧。”
有一个猜想缠绕着她,呼之欲出,严言把它生生压下问:“电视台新闻有播过这位吗?”
“那倒没有,这位先生是很难让人忘记的类型,我经常看新闻没见过这位,而且看房子里的装修还有摆设,应该都是才调任过来的。”
严言噢了一声,喃喃低语说:“是吗?”
正待她踌躇不定时,防盗门从里面推开,沈仲轩看着她说:“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