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1 / 1)
“首付正好十万,她哪还有钱?”陈景行替她解释道。
冯欣小声道:“爸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会成今天这样子啊。”说着她把昊昊更紧地搂在怀里,像把他当成了护身符,“房价越来越贵,昊昊马上就到上学的年纪了,你也知道镇上的幼儿园是什么样,老师每天就知道化妆涂抹,对孩子们一点都不操心,我不能让昊昊输在起跑线上。”
说着说着,她眼里已经蕴满泪水,严父别过头去指着陈景行,“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参了一脚,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快就选好地方正好付了首付?”
“那天早上我陪我妹妹去煤矿上,我一不留神说顺口了,陈大哥就说他认识一个朋友可以优惠点。”冯欣声音低低的。
原来是和冯颖一起去的。
陈景行挑眉道:“我有个朋友,批了块地方,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们打的八折。”他似又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如果要退还聘礼,这笔钱也可以算进去,毕竟你们已经拿到房产证了。”
严父直起身,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走到冯欣面前,“把房产证拿出来,房子以后再买。”
“爸,你是想逼死我吗?”
严父看冯欣一眼,“我没想你死,可我也不想让我女儿死。”
然后他转身回房间,严言听到古老的木头吱啦打开又合上的声音,脑子嗡嗡的,站在原地动弹不了,不一会儿严父捧着什么东西就出来了。
“这是二十万的存折,这是现在我们住的这套房子的地契,存折你拿走,剩下的钱容我两天抵押地契贷款还你。”
严父摸摸严言的头,愧疚地看了她一眼,扭过头去对陈景行说:“你放心,地契不够,我就再把那几亩田转出去,不会欠你一分钱。
陈景行一怔,他看见严父眉眼处的皱纹深刻,像小时候的家里墙壁裂了道缝。
或许是阳光太刺眼,严父的脸逐渐看不清,陈景行的眼前被另外一张和他有八分像的脸庞所覆盖。
他深吸口气,仰头望了望天,过了许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始至终毫无波澜,“你有没有问过严言,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得由她自己决定吧。昨晚她就知道事实了,那时我可没拦着她回来。”
话尾的语气调高,仿佛他最无辜。
严言低着头,她没在想什么,脑子空空的,来回数着脚下的蚂蚁,看它们筋疲力尽地在搬地上的饼干屑。
累得筋疲力尽搬了几分钟不到她迈一步的距离。
她脚尖轻轻一推,饼干屑已经到达它们的洞口。蚂蚁却蒙着脑袋乱了方向胡窜,她笑笑,弱者就是这样。
冯欣听说要把房子卖掉,连这套房子的地契也保不住,急得推严言,“姐,你快说话啊。”
严言抬头说:“爸,算了吧。”
她语气很平淡,脸带微笑,见严父眉头深锁便挎上他的胳膊像个小女儿在父亲面前撒娇,又说了一遍,“算了吧,我无所谓的。”
陈景行背着身子安抚陈景遇,不见神色。
僵持了一会儿,严越赶了回来。
看见严言二话不说挡在她身前,对着陈景行说,“钱我会一分不少还回去,你算出个数字来通知我一声。”
他穿着黑色背心,肌肉鼓起来,像张开无数弓,充满力量。宽厚可靠的背影挡在她的身前,就可以从她的视线里抹去陈家两个兄弟。
不知不觉,他已然长大,换他为她护航。
和严越一起进来的严靖珩摸摸鼻梁,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景行还有满院子的人,深觉是时候该表个态,“有什么需要帮忙知会我一声。”
严歌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挽上严言。
严言朝她笑笑,低声的说,“我真的没关系,本来就没想要嫁人,这样正好就把景遇当成孩子照顾。”
虽然声音很低,语气很弱,却很坚定,不可动摇般。
她笑容恬淡,好像她真的是——
幸福,满足。
陈景行一个示意,就有人从车上搬下来了大大小小的包装盒,放了小半个院子。
她的回门礼,他也足了功夫。
争执了半天,都没什么结果。
倒是严言把他们赶到桌上,把厨房早早准备好的菜端上桌,然后拆开其中一个包装盒拿出酒来满上。
严歌跟着她来到厨房,关上房门。“严言,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严歌姐,你别担心,我挺好的。”
眼睛如同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严歌想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你不会还是忘不了之前那个吧,叫叶辰?”
果然,严言的手一顿。
那潭死水像被投进了一颗石子,荡出层层的涟漪。
“对不起严言,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他的,只是我看你这么多年都在相亲都没找一个合适的,所以我才想是不是你心里还想着他。”
厨房陷入了沉寂中,严歌偷偷打量她,不知再说些什么,暗自唾弃自己的多嘴。
“没有一直想,只是偶尔,很少很少。”
哪有那么多时间,以前她在外打工,谋生已是难事,回来家后有一个小孩子需要她时时看顾。
她都没有时间去想他。
严言说:“真的很少,都很久没去看他了。”
从窗户中看到陈景遇老实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低着头像接受审视一般,还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儿。
他有什么错?
严歌说:“陈景遇毕竟不是一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让我们帮你。”
“严歌姐,真的没有必要,他人挺好,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难过。”严言看着严歌的眼睛,说得无比诚恳。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再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你还年轻不要想不开,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试试怎么会发现有更多的不一样呢!”
严言笑笑说:“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懂。”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严歌心头一酸。
她明白她都知道,就是不肯尝试,不愿改变。
陈景遇依旧是之前的姿势,垂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在看清是严言时眼睛突地睁大、似想起了所处的环境又迅速垂下头去。
其实都是可怜人。
严言坐在他身边剥开一个橙子问他:“吃吗?”
他点点头,回以她一个微笑,是咧开嘴真正开心的那种笑容。
此情此景落在陈景行眼中,他眸中异光闪过,似挑衅的对严靖珩挑眉。
严靖珩笑笑不语。
“想让我把房子卖出去不可能,严越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反正冯欣死活不松口,“结婚时说好的以后要在城里买房,你说话不算话!”
严越坚持,可也好言相劝,“我有双手迟早都能挣钱买得起房,你不能动用这笔钱,这事关我姐的一辈子。”
他们在里间,可两人的情绪太过激动,交谈的内容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
迟早?多迟?难道等到我四五十岁才能买的上房子吗,你姐刚刚也说过她无所谓!”
“那是无所谓的事情吗,那在你眼里什么才是重要的事,住在城里的房子,隔壁邻居今天戴的金项链,还是你哪个亲戚又买了一辆名车,你告诉我你觉得什么最重要?”
冯欣大喊道:“还不是因为你没出息,窝囊废,一个月就几千块钱工资能干什么!?”
整个屋子里里外外一片默然。
布满尖刺的话语,出口时又快又解气,剩下的就是无边的悔恨。
冯欣拉住他的手,“严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着急嘛。”
挣开她的手,严越说:“我知道了。”
里屋不向阳,平时就阴冷,此时冯欣看严越靠着墙,一片暗影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色,看得她心慌意乱。
仿佛听见碎片落在地上的声音,刺耳又心疼。
“爸妈,以后我再来看你们,大哥我们走吧!”严言猛地起身,拉着陈景遇往外跑。
陈景行点头致意,“多谢今天的款待,下次再来拜访。”然后迈着大步跟在她的身后,她跑得很快,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到严父严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上了车。
车窗上的玻璃贴有膜,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严父神色着急的想要往里看,却只看见绝尘而去的车队。
“想哭就哭,忍着有什么用?”
破天荒的,陈景行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咬着嘴唇看窗外的样子想要安慰人。
“严言为什么要哭?”陈景遇拽拽她的衣袖,转过头去问陈景行。
不知到底在跟谁讲,陈景行望着窗外,“想哭就哭,当我们陈家的人就不是来忍着的。”